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三娘走到细妹面前,和细妹细语道:“你得出去转一圈,找我们放在各宫的那几个人问问话了。”
细妹看她一眼,见三娘身上的杀意浓得似要亲手上阵宰人了,她摸着她那个吃得鼓鼓的小肚子,问:“我要回去把娘娘的剑拿上吗?”
皇后娘娘在的时候,帮她跟陛下要了一把剑,赐给了她,虽说没有明言这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却也是一把足够令后宫瑟瑟发抖的屠人剑了。
“回去拿上罢,殿下这边还有事,我就不陪你去了,是哪几个人你知道吗?”
“丁大人安的那几个人?”
“对。”
“那我知道,人还是我挑的,她们怎么了?”细妹揉着肚子的手慢了,只感觉她手中那把无形的利剑,回到了她手上。
她想杀人了。
“她们叛变了,各宫娘娘连手做局要灭掉殿下,我半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是了。”
果真如此,细妹嫣然一笑,快步跑到太孙妃面前,朝殿下一福,“殿下,我回宫办点事,去去就来。”
她们说话时离佩梅有点远,佩梅不知三娘吩咐了她何事,且也没有问的心思,细妹是三娘手底下的人,三娘吩咐底下人的事无需她细问,便道:“且去。”
第213章 来日她也不知她会成为谁。
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岂止是有志没有帮扶便无法通达,她身在皇宫,没有这运气,早就成了地下冤魂。
她这女子之身,运气何来?
运气娘家来。
这场大局,若为宫外父亲另辟蹊径出手,她在宫中,已成他人口中鱼肉。
佩梅发着愣想着这些事,见三娘跟宫人们说完事回来,跟她说道了凤栖宫放在各宫的耳目可能已不是她们的人了的事。
闻言,佩梅苦笑颔首。
人走茶凉,今日的境况,也是能想到的。
谁也不会认为一个孱弱的太孙之妻,能掌管凤栖宫多年,而皇后的老人,毕竟是老人了,在新后眼里,那都是些需除之而后快的人物。
这宫里的每一个人,皆不值得帮。
见三娘脸孔冷厉,佩梅顿了顿,安慰她道:“无碍,我们现在没有事,形势比人强,而形势如今在我们这一头。”
说来是如此,扈三娘挤出一抹笑来。
这厢,佩梅示意她在自己身侧坐下,扈三娘没有听殿下的,而是恭敬地跪坐在了殿下的脚跟面前,方便殿下与她说话。
她此前心里还是有点仗着自己是个老人,在太孙妃面前有点自视若高,百无禁忌,姿态不是很恭敬,如今她不能这般做了。
底下人若是看奴婢的威严,胜过主人的威严,便会有样学样,以为自己也能学着那个以下凌上的,也能踩到主人头上去。
她不能坏了这规矩,她得做好这规矩给人看。
她不忍心别人欺到小梅娘头上去,也不忍心那些因她而起了心动的人,有朝一日,被忍无可忍的主人砍掉脑袋。
规矩是为了保护双方而定的。
耳目的事,便是坏了规矩。
这些人早就该死了,是她们成为了凤栖宫的耳目,才得以活下来,如今她们翻脸无情,那便得承担翻脸无情的结果。
哪怕这个结果是她们万万不想要的。
“殿下,我有一个想法,那日,肖才人张才人说她们所住的佑门殿中漏雨,让我们去看一看,您吩咐了我过去查看……”
佩梅颔首,是以然。
她听到肖才人张才人所住的地方,七八个人挤在一室,还得给肖才人张才人支钱方能在佑门殿住下,这才起了修缮宫人房的心思。
三娘道:“佑门殿的肖才人,本是皇后娘娘的人,她的才人是娘娘给的;我那个与我说道详情的小姐妹,也是我自己养的耳目,您后来还给她赐了吃食。”
佩梅静目看她。
三娘道:“若是后宫联手做局,她们想必也参与其中了,也许从这里开始,便是下套的开始。”
佩梅笑了。
她倍感荒诞地笑了。
丁姑姑将死,她还承诺姑姑往后绝不轻易去可怜人,哪料到此时,宫中已经拉给了一张特地为她做局设下的网,而她轻易便入局了。
这皇宫,当真是时时刻刻皆有无处不在的暗流涌动。
“封公公那次,”三娘的话,让佩梅想起了消失了的封公公,封公公是个客气人,他与丁姑姑有点交情,对她也好,“若是没有我父亲,我就逃不脱了罢?”
“是。”三娘也想到了,她不敢瞒冰雪聪明的太孙妃,是以在意识到这个情况之后,便选择了马上与佩梅实话实说。
她不想与太孙妃殿下之间生出嫌隙。
她想追随佩梅至死。
她想在这个小娘子手中得善终。
有挂碍便有恐怖,三娘眼下无比在意这个小殿下的生死。
她道:“若是没有您父亲在外锱铢必较,为了省钱无所不用其极,让陛下看到了益处,且还承诺了给陛下打军刀,那一次辱凤栖宫,封公公便得逞了。他们就是想拿您修屋子这个事,找出各种错处来收拾您,且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且她们想来?*?也没想到,您是修了屋子,可也改了制,这是长久的省钱之道,陛下不管后宫美人有没有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他只想让后宫少花内库的钱,您的改制得罪了后宫,可这也入了陛下的眼。”
此举也保了太孙妃一命,此后周二入后宫监管房屋修缮,修宫屋之事便成定局。
“是了,”无心生大用,她也不是一无是处,佩梅自我解嘲笑笑,“还好,还好我运气不错。”
还好,她会省银子,她家里人也是个擅省银子的。
她娘家发动,救了她一命又一命。
“陛下无碍,等下您还去始央宫吗?”
“去,等充仪娘娘睡一会儿,我送她去凤栖宫先住着,便去始央宫与皇祖父问安。”一定要去的,她已听到了消息,便定要去问个安,表表孝心。
“时辰不早了,”三娘抬头看看天色,道:“若不我们先过去,让杨树等着温充仪醒来送她过去?”
“我在这里歇会,等等充仪娘娘。”佩梅朝三娘温婉一笑,道:“我怕她醒来看不到我,会有些不安心。”
送佛送到西,何必在此时离一个惊恐至极的人远去呢?
来日她就要走了,今日能多做一点,便多做一点罢。
佩梅不图充仪娘娘能领她的情,此举是佩梅感激充仪娘娘对她交待之事说尽之恩。
不做那无情无义之人之前,趁还有此机会,她便做一做那有情有义之人罢。
来日她也不知她会成为谁。
……
送了醒来的温充仪去了凤栖宫,佩梅又带着三娘和杨树去了始央宫。
原本细妹也要一道同去,但三娘在她身上闻了闻,便留了细妹看家,只带了杨树和一干宫中的老人跟随佩梅去往皇宫中央。
细妹还甚有点委屈,可一听道佩梅在厨房给她留了两块点心,一碗肥肉炒干笋,凤栖宫最是好说话的小姑姑笑得甚是温婉可人,细腰朝殿下福了又福,对殿下当真是感激不尽。
凤栖宫人员不多,还有几个宫女是新进宫不入的小宫女,可老的那几个,没显山露水之前,佩梅也是不太详知她们的底细。
丁姑姑只把三娘交到了她手上,暗中的有些事却从不跟佩梅提,佩梅也想过,可能有些事有些事是私底下的事情,不方便说给她听,姑姑怕脏了她的手。
姑姑还是把梅娘当小小娘子看待了。
丁姑姑嫌梅娘的善心愚蠢天真,可她对梅娘之善,却像一个自己受尽苦楚却不想再让孩子吃一点苦头的长者。
小娘子从来不是无人助。
小娘子便是身陷囹圄,也还是有一线曙光助她前行。
佩梅提了吃食去始央殿,她到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落在始央殿斑驳的墙面上,有着说不出的古朴安静。
说来也奇怪,佩梅惧怕皇帝,却在此时刻,看着霞光之中的始央殿,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安心。
皇帝这个老人,一个眼神便能令佩梅如感有重山压顶,遍体生寒,可只要不面对他,只想着这个国家还有这个皇帝,佩梅便觉活着有望。
哪怕战争要来了,佩梅也还是感觉安心,有着一种即便是卫国将亡,皇帝也会让他所在的后宫、卫都,死在他身后的安心。
这是一个把江山扛在了肩上的皇帝,他再是暴戾恐怖,他也是这个江山之主,无人能撼动他身为卫国天下君王的威严与担当。
前来迎接佩梅的是小拾八公公,小拾八公公说吴公公和小吴公公皆不在,出去抄家清点财物了,始央宫便由他带着几个老公会在守着。
他一迎到佩梅,也没有进去请示,带着佩梅就往里头走,路上还与太孙妃悄悄道:“今日澜圣医在。”
太孙妃跟澜圣医有亲,带进去不会挨骂的,小拾八想给太孙妃行个方便,在澜圣医那里留个人情。
澜圣医连陛下都敢骂,可厉害了!
“圣医,您看我带谁来了?”小拾八带着太孙妃走过几道关卡,进了殿内,这下他也不敢带着殿下横冲直撞直入了,站在门口,与里头的白发老人轻声道。
他让了让位置,让老人看到他身边的人。
澜亭一看是佩家的小娘子,便笑了,朝她招手:“小娘子来了,过来。”
佩梅去侯府玩过,那时便是这样,表姐带她去药堂拜见老人,老人坐在药堂当中,便是如此般一样和善朝她招手:小娘子来了,过来。
他慈祥温和,佩梅以前只觉他看向他们的眼睛喜悦当中藏着点点亮光,她只当他是个喜爱孩子的慈祥老人。
如今再看,这是慈爱,亦是慈悲。
佩梅朝他一福身,眼睛缓缓往内看去。
老人如此和善,她却不敢造次。
“哦?”老人就着她的眼神往床边那边看了看,随即笑了,回头与小娘子道:“还没睡,刚被我喊起来吃了小碗药,还没睡下,我去问问,你等等。”
老人在民野不拘小节,也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龄,他在皇帝的起居所忘了问皇帝的意思,也不是他对皇帝也不规矩,视皇帝如无物,实则是他把皇帝当成了他一心想治好打理好的病人,是以,他是以医者如长者的心思在管治着皇帝。
当真要是把皇帝当皇帝治,由着皇帝的性子来,皇帝早就因着不听话死了,坟头草长三尺还有余。
“要不坐起来跟人说说话?”澜亭过去,在床边坐下,与皇帝道。
皇帝闭目不语。
“起来说说话罢,”澜亭好声好气与他道:“是佩准的女儿来看你了,这么多人合手要处死他们父女,人家来看你,你好歹起来跟人家说两句。”
皇帝被他说得睁开了眼,不悦看着这个喜好多管闲事的老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