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后 第152章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标签: 强强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佩梅这厢心中已然冷静,又问道:“前朝可有消息?”

  “有,我听说,前任工部尚书便是此次刺杀陛下的主凶,已被拿下,您祖父佩老大人在今日朝会上,上任了新的工部尚书,您被刺客刺伤,重伤之余,不忘完成陛下吩咐之事,也在全朝说开了,举朝上下皆知宫屋的筹建、备料、修缮,乃您一手所为,材料、料子价钱,也是您家里人看您一心为君,四处奔波想尽各种办法降下来的,此次,提供您父亲材料的商户皆有功,陛下都赐赏下去了,您家老大人被封了一个‘一品忠勇侯,您被封为了太孙贤妃,当日陛下就吩咐礼部随同老八王爷,去卫氏皇家祖祠,在家传祖谱里写下了您的贤名。”

  祖父要入朝为官,此事佩梅已在表姐口中知晓了一点风声,可“一品忠勇侯,”“太孙贤妃”此事她一概不知,听起来已近呆然,三娘见她一脸木讷,斟酌着说道:“您知道太孙贤妃,是何等的赏赐吗?”

  这只是个名头,太孙妃只是个孙媳罢了,她的封赏,至多也是太子父为帝后有所表现,帝祖在世,就封孙媳妇的,古往今来,就佩梅所知的史上,也就发生过一次而已。

  那被赐予了“贤”字的太孙妃,其夫后来成为了皇帝,其子也为帝,其夫其子在位时,造就了当朝为期一百年的盛世。

  这两位帝王在位期间,民富国强,百姓安居乐业,发明甚多,还有颇多玩乐的手法,比如卫国在玩的九子棋、纸牌,还有桑酒、怪志小说便是在当时发展而起,经由流传到了如今,管中窥豹,也可看出,当时这盛世的盛况。

  佩梅对此事知之甚详,深信不疑,起因是他们佩家先祖也是起势于那一朝,此朝著史,当中就有佩氏先祖。

  皇帝祖父当真是会封啊。

  佩家便是受再大的委屈,此“贤”字一出,祖父与父兄,皆得对他肝脑涂地不可了。

  便是她,想着这“贤”字,便也忍不住心潮澎湃,诩儿这是,有望了吗?

  她一言不发,面色潮红,三娘见状,担扰前来摸她额头,碰到她冰凉的脸,佩梅脸上一凉,方才回过神来,咬住了牙,与姑姑慢慢道:“我知道,姑姑知道吗?”

  “我听前来给我们报信的小拾八公公说,这是个很祥瑞的赏赐,因为这个赏赐太大了,他说陛下就不给我们赏银子了。”

  佩梅不禁一笑,轻声道:“要打仗了,内库没银子。”

  不可能赏的,哪怕赏一文钱,陛下都要心痛。

  “是太大了,”说罢,她抓着担忧不已,欲要起身回头找人的姑姑的手,摇头示意她身子没事,道:“姑姑,前些朝仅有一位被封为贤妃的太孙妃,她的夫君乃’荀武帝,‘其子乃’荀文帝,‘你听说过吗?”

  三娘目瞪口呆。

  她不知道太孙贤妃是谁,但她知道荀武帝是谁,武帝皇后是谁,武帝皇后儿子文帝是谁……

  大到宫中戏曲,小到民间唱戏的,皆有武帝文帝戏目。

  “我听说过,”三娘坐不住了,她心口烫得厉害,弯下腰跪在床脚榻上,握着殿下的手,小小声道:“那前朝岂不是要说您的不是了?”

  这个封赏委实是大,可前太子妃着实也是死得不光彩,扈三娘生怕前朝拿此事出来攻击殿下。

  “没用的,此赏是陛下拿来安佩家与佩家一系亲朋戚友的心的。要打仗了姑姑,打仗要花银子,银子怎么来,便是从之宫屋修缮所花的银子来。往常这宫屋便是简单修修,也要花七八十两一间,若是建,一二百两方能造得出一个一进屋子,这还不包括要买地的钱,可我爹爹,愣是想法子,把一个建一进屋子的钱,从二百两省到了七十五两,这还是都城物贵,有些东西还要给点钱,要是到了地方上,像木头砖头这些实际上还能省一些钱,只要工部管理得当,还能减几两银子,你想想,官府建出这些屋子来拿出去卖,拿出了去租赁,只要往常一半的银子,会有人舍得出这银子吗?”

  “有些人家,便是借遍了,也会买罢?”三娘想到了她知晓的一些情况,小声道:“城里好读书一些,好先生都住在城里,乡下也有告老还乡的学儒,还有考不上进士的秀才,可这些都是城里住不下回家去的。”

  “是啊,这些年,好多些贫民家里出来的人,当官的当官,当将军当将军,在我们卫国,贫民寒门子弟读书有用。”为了让孩子读出来,这些最底层为人父母者的人,便是卖命也在所不惜的。

  且还有一个,是佩梅心里隐隐想着决不会与人说道的,那便是陛下杀了如此多的世家豪门望族,这么多的空位,后来者虎视眈眈,这往后坐在帝位的那个人,若是操持不当,就要坏了皇帝祖父的这盘好棋了。

  当今圣上给卫国打下的这盘棋,在他手里看来是不会坏了,怕就怕在他手里震得住的事,在继任者手里不好办,一个心软仁慈,就会让卫国回到没有皇祖父在位的从前。

  皇祖父的继承者不好当,诩儿能行吗?

  他的身子能撑得住吗?

  佩家举全族之力为他铲平的道路,他走得过去吗?

  这已不是她和诩儿要活不活的事了,而是佩家已押上了所有,只能胜不能败了。

  如此种种,让佩梅潮红的脸,慢慢冷却。

  远远还没到她欣喜的时候,她还需筹谋,还需想得更多。

  “陛下这是要用佩家了。”三娘这厢听罢,明悟了。

  要用佩家,是以给了大赏。

  她又道:“那朝中想来没人说您了罢?”

  陛下前后杀了这么多人,便连反皇党也清理出来杀了个片甲不留,这时候谁跳出来说佩家的不是,就是说陛下的不是,就是反贼,想来这时候便是有那天大胆子的人,也不会在此刻跳出来表现他的义胆忠肝罢?

  “想来,说的人不多,”佩梅猜不会有,摇首道:“形势从来没有如此偏向于我过。”

  她眼下要想的不是自己的事了,她要想的是,大仗一起,诩儿在西边,到底能不能博得一身功绩回来。

  她不知谁会在接下来阻拦他们。

  且因着她“太孙贤妃”一名,她和诩儿已然被抬到了台前。

  陛下还有儿子,他们会眼睁睁看着诩儿与她的羽翼慢慢丰满吗?

  

第225章 母亲的担心,是这世上最不可能消尽的忧愁。

  卫都戒严三天。

  朝廷剧变,不多两日,朝廷下令,广贴告示,过往三届未在朝为官的贡士、以及举人,皆可去吏部报道,在一月后,吏部会进行考试,录用者会进入工部、兵部、户部三部为官。

  卫都居民原本为戒严之事人心惶惶,他们知道了皇帝的儿子联手了反皇帝的人造皇帝的反,洗血皇宫,可顺安帝这一指令一下,卫都又人声鼎沸,全都上下百姓热血沸腾。

  在得知这不仅是卫都的贡士、举人皆可参加吏部选拔,只要是卫国的贡士、举人皆可参加此次的官员考试,卫都人们皆纷纷奔走相告,有人花大钱请了腿脚最快的信帮、镖局帮他们往老家的亲人送递消息,有人信不过这些人,便派了家中最得力的儿郎家丁买了都城最好的马上路,往老家去送消息。

  只此令一下,笼罩在卫都上空的血腥味荡然无存,留在百姓胸口的皆是人人皆可为官的振奋。

  都城启蒙的学堂,这几日间被许多带着孩子上门求学的家长踏破。

  因户部提前给卫都所在在官府名册下的学堂下过命令,但凡上门求学者,哪怕是最贫穷的拿不出修束的人家,学堂也得接待下来,备名在册,递交户部,由户部统一来安排求学之事。

  此事一经第一个敢于带着家中孩子前去学堂拜学的家长的嘴传出去,卫都附近所有的学堂,皆被家中有孩子的百姓踏破。

  工部也贴了告示,向民间广召工匠,但凡在修屋子之事上有一技之长的,皆可来工部求职。

  工部贴出了工匠的工钱,以及四季每季一身衣裳,孩子读书免修束等等身为工部工匠的好处,此前,朝廷的旨令,只涉及到士大夫读书人这一派人的好处,而工部的这张告贴,令卫都人头攒动,不过两日,卫都涌进来了周边县市的百姓,纷纷向工部走去。

  卫都一时人山人海,人欢马叫,浑然看不出不过几日前,卫都乃一座被鲜血浸染过的血城。

  涌进来的百姓,他们身上的欢喜雀跃,把过往的恐怖阴霾一扫而空,邪魅无从生长,恐惧也无法滋生。

  卫都一派欣欣。

  这种轻快,也散布到了宫中,内侍监清洗过内宫之后,佩梅再造内部人员名册,看着人员稀少的宫人,内心也是欣喜感叹苦涩皆有,五味杂陈。

  皇祖父的后宫没几个人了,他的四妃之首贵妃娘娘,早就没了,这次宫变,便连她的儿子也被贬为庶子,派去卫家的老皇陵守墓了。

  而这次与周修容联手的淑妃,被三尺白绫结束了生命,其女晨福公主受其牵累,被母亲在心口刺了一刀而亡,先于母亲走了一步,而其子小居王当日也在淑妃宫中,却留下了一命。

  淑妃带走了将将及笄说好了亲事的晨福公主,留下了她一心想举上太子之位的居王之命,佩梅听到前来与她禀事的小吴公公说道这其中曲折,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位公主姑姑,仅比她小三四岁而已,佩梅去年过年去淑妃宫里请安时还见过这个小公主,公主人如其名,很福气的长相,笑容甜甜的。

  淑妃对佩梅客气冷淡,而公主小姑姑对佩梅却是笑得很甜,看起来没有什么心机的样子,一如十五岁那年的小梅娘。

  长得有福气的小公主,被母亲带走了。

  皇帝听了震怒,没按后宫宫妃之礼厚葬她,而是吩咐内侍监,以一床草席裹了她,扔去烧了,倒是晨福公主,让礼部按照皇宫早夭儿女的处理方法,放入干净的白木所制的棺材,叫来佛家子弟为她吟唱三日的往生曲,在卫家为早夭儿女的祠堂停棺七日,葬入卫家皇族族中的儿女冢。

  淑妃收走她为皇帝所生的女儿,是为对皇帝的恨,留下她为皇帝所生的儿子,是她对儿子的爱。

  此为淑妃一生最后的时日所做之事。

  佩梅记录此事时,内心苦涩之极,面上倒是宁静沉着,看不出什么来,小吴子见他说罢此事,太孙贤妃殿下没有言语,便紧接着说了下面的事。

  这次有不少宫女受宫变牵连,没了两百有余。

  宫女本只有五百有余,这下没了两百余,内宫的人手不够了。

  可陛下的意思是不打算往民间召宫女了,这召宫女进宫,又要人手,又要花费,陛下不想揭开此事,是以,小吴公公小心翼翼与太孙贤妃道:“吴公公说,后宫往后不添人,这后宫的洒扫,您这边是怎么个主意?可要内侍监帮忙?不过我们内侍监这次也少了几十个人,内务府和内侍监的人手也是很不够用了。”

  很不够用都出来了,佩梅记事的笔尖一顿,不禁叹了口气。

  她搁了笔,见小吴公公听到她的叹气,后背便是一挺,正襟危坐,坐得更显直了。

  见之,她额头两边不禁突突跳动,两鬓边的额头生疼不已。

  听说宫外欣欣向荣,到处有人在挣钱,可内宫这,不说也罢。

  昨日吴公公也来见了她一次,所说之话,话里话外,无不是没钱,得省银子,内务府不可能给她银子去修此次宫变所造成的房屋损失,叫她带着周二公公,在新工匠进宫之后,看着哪些材料剩下一些,就拿着这些材料去把损坏的皇宫修了。

  至少也得上十万两银子才能修好的皇宫,吴公公叫她拿些剩料子,顺道修了,佩梅听了斗胆看着吴公公的老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吴公公脸皮委实是厚,便是被她这般看着,也一派于心无愧的样子,似是仅跟佩梅说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

  佩梅当时便想把“贤”字请他带回去,还给陛下爷。

  这是吴公公昨日来的事。

  今天小吴公公来了,又说了内宫洒扫维护之事。

  卫都皇宫不大,可也有六千多间屋子,归后宫管辖打理的屋子占四千八百九十处,拿三百多个人去负责这四千多间屋子的洒扫打理,佩梅仅是想想,便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入住凤栖宫后,已经再三调过洒扫的打理时间了,从此前废屋的十日一洒扫,调到了十二日,又从十二日,调到了十五日,皆因宫里的宫女一年比一年少。

  此次人一少,便是少两百余,两百余呀……

  佩梅拿过纸,算着这三百余人,要如何打理好近五千间屋子的事。

  她叹气过后,小吴公公便不敢说话了。

  他到底不如他义父吴公公那般老辣心狠,他知晓后宫的难,从皇后娘娘还在世时,后宫便是这个破落样子,便连凤栖宫也是省着银子在打理的,皇后娘娘都住得不光彩,要省银子,轮到这小太孙妃身上,她怎可能比娘娘好过?

  陛下为难起娘娘来,还要给娘娘点银子,为难起孙媳妇来,连难处都想不到,随口一嘴,一文钱不花,便得让她把事情做好。

  陛下吩咐起来浑然不觉,跑腿办事的小吴公公却是无比知道这里头的难,此话一说出来,他汗颜不已,便连看向太孙贤妃的勇气也没有。

  “殿下……”沉默良久,见太孙贤妃久久不说话,小吴公公咽了一记口水,小声呼唤,“您看这事您是应下了?”

  佩梅颔首。

  小吴公公见状,惊讶地瞪大了眼,失声道:“您应下了?那奴婢回去便如此跟陛下回禀了?”

  佩梅这下也想了主意出来,不知成不成,可不管成不成,皆得勉力一试。

  说来,她这太孙贤妃的名头,若是行得不当,保不住太久,早晚名不符实。

  “好,皇祖父若是问起来,你便说我会处理得当的,后宫我会看护好的。”事多不压身,佩梅也木了,朝小吴公公浅浅一笑。

  烫手山竽可算扔出去了,太孙贤妃不愧是小贤妃,没有为难他,小吴公公赶紧起身朝她一福,恭敬道:“殿下果然贤德,治宫有方,奴婢佩服。”

  这算什么?比不上昨日吴公公让她拿剩料子修皇宫的难,吴公公才是最有能耐的,把她当天上变石为金的仙女看,佩梅苦笑道:“没有方子,走一步看一步罢,此时正值皇祖父要用人的时候,我作为家中小辈,能做一点就做一点,尽力而为罢了。”

  她此言一出,小吴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小太孙妃,当真是了得,难怪她和她的家人,能把太孙送出去,在外去积累功德。

  这心胸格局,是当得了此“贤”字了。

  小吴公公把内侍监所掌管的后宫事宜与佩梅交待且商量完毕后便已离去,留下佩梅对着他们这对义父义子太监留给她的难题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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