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后 第36章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标签: 强强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孩儿明白了。”佩梅手中的捶子一停,忍住了胸间神思的波涛汹涌,竭力平静乖顺地回了狄皇后。

  “今天你这个新媳妇能逃过一劫,不在你,不在你母妃,甚至都不在你表姐侯夫人身上,而萧左相的夫人身上。”老相的那个夫人,才是今日把局面定下来的那个人,看在禄衣侯夫人帮她办成事的份上,狄皇后多说了一句:“太子那贵妾,看似没长心眼,可王诗香比谁都知道这宫里她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她甚至知道太子有办法拿下本宫,她连本宫都能打心底里看不起,可她知道萧相是能左右皇帝决定的人,就是太子对着他也得毕恭毕敬,她就是给老相夫人赔笑也不会当着人的面下老相夫人的脸,你就说你们父王这个贵妾是不是个能耐人?”

  狄皇后话中的话意让佩梅不敢接话,可又不好不回话,她咬着嘴,倍感为难地看着皇祖母。

  太年轻了,狄皇后看着她摇了摇头,道:“算你命好。”

  姓的姓也好。

  她这年轻的孙媳妇一进来,宫中局势大变,诩儿也被她下定决心送进了始央宫,刘湘有了希望,也敢跟卫襄对峙了。

  她那个病秧子的长孙的最后奋力一博,确实给自己博出了一线生机来。

  “皇后娘娘,太孙妃殿下,太孙来了。”这厢她们说着话,外面轮守的李公公进来禀道。

  “传。”

  “是。”

  卫诩进来就请安,“孙儿拜见皇祖母,诩儿深夜过来叨烦您老人家了。”

  “不必多礼,起来。”

  “是……”卫诩撑着地面起身,手一软又倒了下去,在下方跪着的小杨子心急如焚,他不敢上前,便哀求地朝李公公站的地方望去,这时李公公已上前去扶人,他这一搀竟也没扶起人,被他将将扶起一记的太孙又倒了下去。

  “太孙殿下……”李公公惊呼。

  “诩儿……”回首看着卫诩的佩梅急得放下了手中的软锤,朝卫诩那边跪爬了过去。

  

第58章 道她连小妾都不如。

  狄皇后蹙着眉头,看着他们把长孙扶到了椅子上坐着,就这间隙,她那孙儿着急地朝她看过来,未等坐下就喊她道:“皇,皇祖母……”

  “安心坐着,歇会儿再说话。”

  “是,太孙殿下,您先坐下,您哪儿不舒服?”李公公细声细气问道。

  卫诩喘着气坐了下来,手里牢牢抓着梅娘的手不放,佩梅被他抓得生疼,也强自忍耐了下来。

  等他坐下,狄皇后朝已松开了手的李公公点点头,这厢李公公用眼神示意太孙殿下身边的小杨子到一边说话,李女史已端了红参水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盒参片,等喂过太孙红参水,又拿上参片放入他舌底,“殿下您先含一会儿,莫急着说话。”

  卫诩不能说话,撇头朝梅娘看去,抓了抓她的手,佩梅忙道:“谢谢姐姐。”

  李女史温婉一笑,“殿下客气,奴婢退下了。”

  “皇祖母……”佩梅才想起她先前的侍候来,她松开诩儿的手,却未能松开,便拉着诩儿的朝狄皇后那边跪了下来。

  好生一派小儿女情深,狄皇后看了无端心中刺疼,就跟被针扎了似的。

  她跟皇帝当年也曾如此如胶似漆过。

  够了……

  狄皇后险些失态喊出声来,嫉妒如蛇一样缠绕在她的被针刺的心口,她合上眼,不敢看这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的世间。

  在佩梅这边看来,她的请罪得了皇祖母忍怒的一瞥,皇后母甚至然不想看她闭上了她,佩梅以为自己刚才那不合礼数的一举惹怒了皇后,她当即用力甩开诩儿的手,低头即往地上磕头,“孙媳有失礼仪,是孙媳的不是,还请皇祖母降罪。”

  “梅……”卫诩张口嘴,双眼大睁朝那把头磕得咚咚作响的妻子看去。

  就在他跟着往下跪之时,李女史一个箭步过来拦住了他,朝他摇首,轻声道:“殿下,使不得。”

  娘娘最讨厌这种不该有人求情有人却非求情的情况,殿下又不是不知道。

  “够了!”狄皇后睁开眼,就看到了长孙那双带着血丝,包含着绝望与悲戚的眼,这双眼,与他祖父的那双何其地相似,狄皇后终还是把这句话喊了出来,她含着怒气朝卫诩斥道:“你是皇长孙,为一个女子失态成何体统!”

  当年有人当着皇帝的面说她的话,如今却经她的口说了出来,狄皇后出口后想起她这一生的荒谬,那真真是天大的讽刺,被困在当年怒火与梅恨当中的狄皇后这厢讥笑出声,讥讽道:“就你这心性,还想护你母妃安危,收复你父王对你的器重,我看你那是痴心妄想!”

  “皇祖母……”

  “怎么?”狄皇后更是怒火涛天,“这等轻辱你都忍不下,你还想从你父王手里谋出一条生路来不成?”

  “不是,皇祖母……”卫诩睁着眼,试图从生气的祖母脸上看出她的怒火是从何而来,她是对梅娘生气,还是对他生气,亦或是……

  “诩儿是想说,是想说……”

  老皇后双眼含着噬毒的恨意朝他看去。

  那双眼里有着刻骨的恨意,还有如泣似诉的埋怨与自怜,卫诩曾从他深夜躲在床上哭泣的母亲脸上看到过。

  他父王是他母妃在这个世上最恨的人,却也是她在这个世间最爱的男子,那些说不出口的爱恨皆在她以为身边无人时的痛哭声里,这时,也藏在了他皇祖母那双阴鸷又危险的眼睛里。

  “诩儿想说,”卫诩眼里噙着泪,道:“诩儿不是受不住辱,而是诩儿只得一妻,拜堂之日就是诩儿与她立下白头偕老之盟誓的那日,她孤身一人来到诩儿的家里,除了孙儿外她谁也不认识,诩儿若是不护她,又有谁能来护她?不是诩儿心性不坚,而是她为诩儿而来,诩儿如若连她都不护,诩儿枉而为人……”

  不止今日,哪怕以后,只要他活着他就会护着。

  狄皇后原冷冷讥笑不已,等卫诩说到末了,老皇后嘴边的冷笑渐渐淡去,等到他说完,她抬起眼冷冷地盯着她这个说了与皇帝当年如出一辙的话的长孙。

  “往后你会变的,”她开口冷道:“不过你现在有这心,也成罢。”

  就如皇帝后来也变了,而她现在也不怎么恨他就是。

  “起来罢,”狄皇后看向长孙媳妇,依然冷冷道:“我说过,你命好。”

  真真是命好,就算日后生变,她也曾得过真情,总比什么也没得过要好。

  *

  是夜,刘太子妃从凤栖宫领回了儿子儿媳。

  儿子是被侍卫一路背着回来的。

  这一夜,太孙小夫妻俩歇在了太子妃的小凤栖宫里,刘氏听儿媳道过她在凤栖宫里所发生的事后,又叫来了小杨子,听他道了太孙跟随其父在安和殿内的表现。

  与太孙妃在中秀殿内的拘谨谨慎一致,太孙卫诩在安和殿内沉默寡言,前后拢共说了三句话,且句句皆是为了回应皇帝陛下与太子而出。

  太孙沉默得像个影子一般,小杨子是如此与凤栖殿的李公公说的,与太子妃说起来也是这般说的,不过是与太子妃说话,他小心地多道了一句:“太孙不说话,禄衣侯也仅仅朝太孙点了下头,都没主动跟太孙说过话,奴婢看不穿这是为了什么,但这一夜太子爷脸色很好,跟诸位大人也是有说有笑的,奴婢很少看到太子爷这般快活过。”

  “还有吗?”刘氏颔首道。

  “没有了。”该说的都说了,小杨子只能看到这一些。

  “那去歇着罢,多歇半日,等到明日下午你再过来。”刘氏给儿子的身边人多放了半天休息。

  “是,奴婢谢过太子妃。”

  等小杨子退下,刘氏扭过头淡淡道:“也好,谁都没找他的兴,你那表姐夫也没有,倒是会做人。”

  这当中最不想扫他兴的,恐怕是他们的儿子。

  她这个儿子啊,说是皇长孙,实则比谁都懂他父王的心,比庶子们还会看人脸色。

  “那这事,是过了吗?”佩梅见婆母满脸疲色,扶着她往殿内走,嘴里小声问道。

  “什么事?”

  “父王生诩儿气的事。”

  “呵,”刘氏轻笑了一声,“于青被他请了回来,还降了身份把嫡女配给了他的庶子,他呀,正春风得意着,也聪明着呢。”

  “母妃?”

  “我还是小看他了,我以为他会借诩儿敲山震虎,可他没有,他比我还知道始央宫的规矩……”刘氏冷下脸来淡道:“我等他出事,他就是不出,还能拿大小两个的妾室来恶心我,这何尝不是在罚我。”

  道她连小妾都不如。

  “母妃,”见婆母说着话时鼻息渐浓,气已上来,佩梅急忙止了脚步,轻抚着她的背道:“莫气,今日我们都没让人讨着便宜,您没看到,王夫人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儿媳沾了您的光,您是不知道,这中间有好几位夫人朝媳妇笑了不说,散宴的时候临走前,皇祖母和您还有相夫人在说话的时候,那位徐尚书夫人还来儿媳面前跟儿媳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刘氏当时没看到。

  “说孩儿长得周正,等回头有那时机,就进宫来给您和孩儿请安。”

  “这位也是个虎人,”刘氏闻言笑了,轻叹了一口气,这厢她身子松懈了下来,道:“以前我也不好与她们结交,如今倒能依了她所言,有那时机,倒是可以与她们结交一番了。”

  太子舍了她,她也不怕事了。

  “是。”

  这夜婆媳俩歇在了偏殿,守着吃了药陷入沉睡的卫诩,这时太子东宫正殿正英宫书房里,太子看着青莲居士与他的门下幕僚对奕,等到胜负已定,青莲居士赢了他的谋士之后,太子起身提起温在一角炭火上的铜壶泡了两杯茶,双手拿了过来递给了他的谋士,与他的太子太师二人。

  “请。”

  “谢太子爷。”谋士双手接过茶杯掀开盖子,嗟了一口茶水,又双手搁下茶杯,抬手朝对面的青莲居士作揖喟叹道:“居士胸怀之大,谋略之深,鄙人自叹不如。”

  

第59章 狄后不语。

  于青亦抬手作揖,这厢头上挽了一个道士发髻的中年文士甚是谦逊回道:“区区只赢了阁下两步棋而已,且棋局与世局不同,只要心算得当,擅下棋者先人一步唯手熟尔,世局当中只要一个人的人心算不到,那才是一着棋差,全盘皆输。”

  “居士谦虚了。”谋士道。

  对方着实抬举,于青莞尔,平心静气受了这奉承,卫襄见状,这厢笑道:“居士不必见怪,白卿是个老好人,不止是对你,但凡本宫身边的人他皆会抬举一二,唯恐少赞了他人一句,拦了他善人之名。”

  白谋士当下羞愧偏过头去,朝卫襄连连作揖不止,“惭愧惭愧。”

  王臣俩人这厢说着笑,于青在他二人之间来回看了两眼,更是安下了心。

  他入世是为求权而来,但就是他对权利有所求,也不想泯灭了他的志向,只要太子能容得下人,他就不怕跟错了人。

  这厢始央宫里,吴英侍候顺安帝睡下,顺安帝躺下见老公公掩了下嘴,也知他是疲倦了,便道:“你去歇下罢,明早让小吴过来侍候朕就是。”

  “奴婢是有点乏了,等您睡了,奴婢出去巡视一圈就回监房。”始央宫的安神香今晚停了,吴英怕皇帝睡不着,便想等着他的陛下睡着了方回屋去。

  “你回去就是,朕没事。”

  “奴婢担心,”吴英着实是累了,说着跪坐在了床榻前,放软腰歇着道:“澜大夫说您今晚可能睡不着。”

  “那个庸医,朕没事。”

  “澜大夫说这不是一两天的事,您还有得熬呢。”吴英锤了锤他的老腰,笑道:“不过他说只要这香戒了,调理几个月,您多活三五年不是事,就冲他这句话,老奴也就忍下他那脾气了。”

  顺安帝未言语。

  “欸,您说,”吴英说到这想起了澜亭以往的脾气,语带疑惑道:“这尊火爆菩萨怎么有人劝两句就进宫来了?老奴记得当年他说再不医卫家人,老奴还当他真能说到做到。您都不知道,今天老奴着实忍得好辛苦,才没把这句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怎么不医?他去过老八府里,老八说请他去一趟没十两金子送不走他,都请了好几回了。”顺安帝道。

  吴英噗嗤一声,“老奴也听说过,他现在认钱得很。”

  只是君臣俩都知澜亭这些年在民间所做之事,虽说嘲笑澜亭自己打自己的脸,可也不是对澜亭所做之事无感,吴英当下略过了此话不谈,又“欸”了一声,另道:“您说,皇后娘娘怎地想起非要请他进宫啊?”

  顺安帝合眼,未回奴婢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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