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后 第4章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标签: 强强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好了,出去罢。”把小钗子别好,就要给梅娘换衣裳了,康氏朝儿子道。

  “是了,那我出去忙了。”佩兴楠道。

  “先去你爷爷奶奶那坐一会儿,我们就过来。”康氏想着家里这一天下来就老爷和长子操持着待客之事,尤其是兴楠,这迎来送往的都是他,一天不知道要跑多少脚,比他父亲还要累,这一早的早饭还是要看着他吃下才好。

  她昨晚就炖了几只鸡,等会儿把鸡腿挑出来,让他跟着祖父母和过生辰的妹妹吃一只。

  “这就过去,”听母亲一说,佩兴楠忙道:“我先去门外走一圈,松松筋骨就回来。”

  佩兴楠一年当中大半的日子住在书院,住在家里的时日少。而他家男丁历来稀少,他父亲那一代佩家就他父亲一个男丁,到他这一代,与父亲相比他连姐妹都少了两个,就一个妹妹,兄弟连个堂兄弟都没有,和那种儿女成群的人家相比,他们家算得上人丁单薄了,是以他从小的时候,他就跟着他父亲一块儿访亲问友,小时候就被当成了半个顶梁柱用,到如今,他在家里的作用和他父亲没有什么区别,都用不着父母吩咐,只要他在家,这一天下来家里要做什么事,他心里都是清楚的。

  今天家里要来的亲友不少,他家三个姑姑和她们的家里人要来不少,他父亲交好的朋友同僚也要来几个,还有可能还会来几家和祖父交情好的人家,要来的是什么人,佩兴楠心里早前有个大概的数,昨晚和他父亲一对,心中更是了然,他们家今天会来不少人。而佩家人少,下人也没几个,他那几个跟家里亲的姑姑心里也有数,可能一大早就会有那想帮忙的人一早就往佩家这边走了。

  他得去迎一迎。

  他这一说,康氏瞬间了会了过来,手上一顿,道:“厨房里有昨晚蒸好了的馒头,温在屉子里,你去拿一个先垫垫肚子。”

  “欸,那儿子走了。”走之前,佩兴楠还朝妹妹挤了挤眼,笑道了一句:“祝梅娘花开似锦,水木清华,寿比南山啊。”

  说完他赶紧往门边走,只听母亲在背后骂,“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读的是什么书?就不知道用点好词,你这促狭鬼。”

  寿比南山是给小孩子用的吗?也不怕折了他妹妹的寿。

  佩兴楠笑着出去了。

  梅娘坐着也是咯咯笑个不停,康氏收回眼,没好气地点了下小娘子的头,怒骂道:“你还笑!你可别给我学他。”

  “可是哥哥也说祝我花开似锦了。”这是好词,梅娘抬着脸看着康氏,一脸的笑,眼睛也亮晶晶的,比屋中那盏在空气中跳动的灯蕊还明亮。

  看着如清晨的花一样鲜活明艳的女儿,康氏嘴角不禁随着她的笑脸往上翘了翘,很快她又想到了那些糟心事,笑容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她扳回女儿的头,淡声道:“他油嘴滑舌的,你别学他。”

  说着她顿了顿,接道:“不过哥哥确是疼你的。”

  佩家的男人从小就要立志,兴楠十岁刚出头不久,就进书房和祖父与父亲共商大事了,往后这家也是兴楠的,康氏现在也跟以前的婆母一样,就指望着家里的这个男丁能耐一点,清醒一点,活得长长久久的能为家里的

  女儿撑口气。

  康氏从不管家里男人在外面的事,丈夫也好儿子也罢,他们只管做他们的事行他们的百年大计,她在家里操持好家计做好他们的后盾即可,可随着梅娘长大,随着她的小娘子命运的变化,康氏开始变得急切了起来,以前从不过问的事开始变得想知道,她想知道那些事与她的梅娘有没有关,能不能帮到她家梅娘。

  康氏知道那自她嫁进佩家用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修定的心又开始不稳了。

  此时说着这话的康氏心里五味杂陈,她指着儿子能一直疼梅娘,梅娘也能念哥哥的好,可佩家世代只做学问不允许后代当权臣,兴楠就是再厉害,他把书读出来,他也只是个修史著书开书院的,往后能帮到妹妹的也有限。

  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样。

  康氏心绪复杂,佩梅端坐于凳子上依旧兴高采烈,“是的,娘亲,哥哥疼我的。”

  她哥哥在书院不止是读书那么简单,他还是他所在的兴都书院的萧山长爷爷身边的随从,帮萧爷爷打理兴都书院的杂事,是以就算书院休沐他在书院也有事,很难得回来,都是家里有大事他才会回来帮忙,佩梅见到他的时候甚少,但每次只要她哥哥回来了,哥哥都会给她带东西回来,到了家里他要是有空,还会和她说说话,带她出去玩一下。

  哥哥以后就是家里的家主,从小就被祖父安排了东西去学,在家的时间少还不忘带她玩,佩梅也知道这是哥哥疼她,像他这样的亲哥哥也并不是家家都有的。

  梅娘从小乖巧乐观,她小时候就不吵不闹,小小的一个人一个人呆着安安静静也开开心心,康氏从小丧母,是跟的后母长大的,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什么都不要每天还能那么高兴,但也就是这个乖巧的女儿让她从此心思大定,再不去想自己没得到的那些东西,而是全心思地放在了佩家,操持家事,侍候公婆,看着儿女长大,如今女儿性情如初,康氏一想到就是女儿时这个性子才替自己招了那门祸事,心里难受得紧,这厢她看着无忧无虑一脸甜像的小娘子,险些从眼睛里掉出泪来。

  “你知道就好,”康氏掩饰地掉过头去,道:“好了,你照照镜子看一看,看完了过来换衣裳。”

  “是。”

  梅娘看着镜子,看到了母亲红了的眼眶,她嘴里高兴地应着母亲的话,眼睛却是看着镜子里母亲掉过去的头不放。

  她好像开始懂得忧愁为何物了。

  她的任性,换来了一家人的忧愁。

  *

  这一早的卯时一至,卫国都城长隆街的苏府主屋灯火明亮,只见苏府老爷,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太傅德和郎苏谶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手撑在方桌上支着头打盹,他感觉他这才垂下眼皮,就听耳边响起了叫爹的声音。

  苏谶听而不闻,没作理会,只听那声音又往下道:“爹,娘让我来跟你说,你要是再不动脚,你这脚今天就不要动了。”

  太子老师迅速睁开眼抬起头来,连忙起身:“走走走。”

  他儿子苏居甫见状脸上笑容更深,道:“不困了?”

  苏谶哼哼了一声。

  父子俩快步出了门,外面指挥着下人往牛车上塞箩筐的苏老爷夫人佩家二女佩二娘见到父子俩出来了,回头对儿媳妇孔氏道:“等会儿你跟我坐轿子,让他们爷俩坐牛车。”

  “娘,若不多抬一辆轿子,让爹和大郎挤一挤,到了外祖家到时候再让他们把轿子抬回来就是。”佩家那地方小,放不下太多东西,尤其今天人多,他们家已经做好了坐轿子过去先让下人抬回来到下午再过去接他们的准备,这抬一台是抬,抬两台也是抬,孔氏便道。

  “让他们坐牛马,他们平时享福也享多了,坐个牛马怎么了?”忙了一早,佩二娘也是累了,抬手别了别头上金凤钗,吐了口气道。

  婆母一拒,孔氏便不说话了,歉意地朝其夫君,也就是苏家长子苏居甫望去。

  公婆肯定是又斗嘴了,婆婆在拿公爹撒气呢,她夫君身为儿子受了牵累,她这当儿媳妇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受苦了。

  见妻子歉意地看着他,苏居甫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把腰间的扇子抽了出来往掌心敲了敲,寻思着他爹是凭何得罪了他娘,还得罪得这么深。

  这厢夫人发了话,苏谶缩了缩脑袋,抚着胡须呵呵笑了两声,也不敢看夫人,抬起头来作势寻摸牛车,以示对夫人吩咐的听从,百依百顺。

  不一会儿,苏谶还是跟儿子上了牛车,苏夫人说到做到,没有给其转圜的余地。

  牛车未尾,苏居甫和其父挤在一堆箩筐麻袋后,苏长公子是个在任何地方下都能给自己找个舒服姿势的人物,此时他就背靠在牛车后面的挡背上,手搭在一只将将好让他放上手臂的麻袋上,翘着二郎腿,腿随着牛车的走动一翘一翘,嘴里则问他身边端端正正盘腿坐着的太子老师:“爹,你又做甚了?”

  “什么话,什么叫做我又做什么了?”苏谶吹胡子瞪眼睛,怒瞪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孝子一眼。

  “说给我听一下,指不定我还能帮帮你。”

  “你能帮什么?”苏谶不屑,“好像你气起你娘来的时候比我少一样。”

  “嘿……”苏公子一拍手掌,乐道:“你还别说,还真比你少,偶尔那么一两次,我不等她生气就跪地求饶,我娘一见我就乐呵呵的。”

  可不就是乐呵呵的,气笑的!苏谶也是被儿子这城墙一样的厚脸皮气笑了,笑骂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儿子。”

  

第6章 宫里想让梅娘进去冲喜。

  “爹,到底是什么事?”苏公子用手肘推了推其父,道。

  “还能是什么事,”苏谶被儿子影响着脚也放开了,姿势虽没儿子那般豪迈,但到底也是背靠着挡背放松了下来,“你梅表妹的事。”

  “又找你了?这次是谁?”

  “太子。”

  苏居甫脸上那戏谑的笑止了,眉头微拢,“他们不是连苑娘都找过了,怎么又找上您了?”

  他父亲说是太子太傅,其实是个虚职,太子都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人了,比他爹小不了几岁,哪还用得着什么老师教他。他父亲挂着这个“太子太傅”这个虚职,不过是太子那边用这官位牵住了他父亲,主要用来牵制他那能用钱生钱的妹夫而已,他父亲不太招皇帝陛下的喜欢,连带太子也不太愿意见他,一年到头都进不了几次东宫,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但东宫那边用不到他爹,但他们找他爹就很方便了,一传就能见,苏居甫不是很喜欢朝廷这般利用他爹,向来对那个与皇帝陛下一脉相承地狠辣的太子颇为忌惮,微词也不少,这厢听始央宫找过他爹,东宫也找上门来了,还没等到他爹说话,苏公子脸上难掩不悦敛着眉头就道:“上次您不是已经拒了陛下吗?”

  苏谶乃卫国先帝在世时候的三科状元,是卫国出了名的天纵奇才的大学问家。他此前是当今皇帝顺安帝当太子的时候身边的人,如若不是半途出了事被流放他乡,他如今也是朝廷重臣之一了,如今他被召了回来,但用处却跟以前是太子的辅佐之臣不一样了,他如今是当今和当今太子用来牵制以他女婿,儿子以及以他为裙带联结起来的势力的一枚重棋,朝廷忌惮他的名号,要利用他,但又不给他实权让他做事,苏谶对着皇帝和太子也难有好心情,一见他们也难免直言不讳,顺安帝一找他说佩家的事,苏老状元郎也是直接与顺安帝说了,他这是在害给他忠心耿耿做事的佩家。

  当时顺安帝扭过头指着门,连个滚字都没与苏谶多说,苏谶回来被夫人和儿子问起也是呵呵笑,说陛下听到他的拒词了。

  苏居甫与他父亲一同去过始央宫和东宫,自是知道他父亲面对皇帝与太子那从不多做周旋的态度,不解陛下都找过他爹了,知道他父亲性情的东宫怎么也找上门了。

  连番多次找外祖家的人就算了,连他妹妹也找过,现在又反复找他父亲,皇家这是要作甚?

  “这时候他们就不怕我们家结党营私树大成林了?”苏公子一生气,话就特别地多,不该说的也敢放在?*?嘴里嘟囔了,只是他嘟囔的声音小,就是他父亲在他身边坐着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看得他一直在叭唧嘴,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欸?这怎么招了我娘了?你说什么了?”又一下,苏公子反应了过来。

  “没大没小。”苏谶斥责了他一句,下一句则解了他的惑:“太子跟我说订亲那天要请我当见证人,让我当保媒人,你娘就着了。”

  苏居甫目瞪口呆,喃喃道:“这给谁,谁不着啊?”

  外祖家全家都反对这门婚事,结果他爹成了这门亲事的保媒人,他娘没半夜把他爹给赶出家门,那都是因为太明事理了。

  “什么话!”苏谶见他儿子说这话就不痛快了,道:“我也没答应,只是跟你娘提了一嘴,你娘就不高兴了,她还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苏居甫“啧”了一声,这事他可管不着了,他没那能耐,他身子往后一躺,二郎翘一扬,“晓得了,您自求多福罢!”

  苏谶头疼不已,拍了他一掌,“我还能指着你!”

  太子找他去,不是找苏谶去商量的,这肯定是找他的幕僚商量过后找苏谶过去通知一声,苏谶就是明言拒了这事太子也不会轻易就此放过他,德和郎这也是有苦难言,夫人那边已经生气了,儿子又是个一旦事情超过了他能力就两腿一撒跑得比谁快的,是以老状元郎一进老岳父家就等着他那能耐的女婿过来,想和女婿商量下怎么解决这麻烦事。

  他女婿的本事现在要比他儿子高,就是太子也要给其两分面子。

  他们家是去佩家去得最早的一波人,一进家门,佩二娘就带着儿媳妇和两个得力下人就去厨房帮弟媳妇的忙去了,苏谶带着儿子坐在老岳父的小屋子里,佩家老爷佩准陪坐。

  苏谶将将坐下,岳父家的老家人就端上了几碗长寿面过来让他们用早膳。

  “快吃。”面条一上,佩老太爷就第一个拿起了筷子,催促着他们吃。

  “爹你们还没吃啊?”一看碗数,老太爷和老太太的都有,苏谶忙道。

  “等你们呢,知道你们一早要来,快吃快吃。”老太爷道。

  “大姐和四妹他们两家也快到了罢?”苏谶估摸着那两家怕也不会晚。

  “怕是要到了,”老太爷回道:“不急,你们吃你们的,兴楠在外面等着他们,我们就吃两筷子,等他们两家人一到,我和你们娘再陪着吃两筷子。”

  “哈哈,”苏谶懂了,笑道:“行了,我们您就别陪了,你和娘空空肚子,等会儿和他们一起吃,一大清早的吃多了不消化。”

  二女婿就是个人精,老太太这厢笑道:“我们也不厚此薄彼,就吃一筷子,多吃点也行,等会儿客人们就要来了,也得陪着说话,不好老吃东西。”

  “也是,吃面比吃那些个花生瓜子强,”苏谶给两老摆上了那两碗看着就少的面,“那我和居甫就吃着了,一早过来是没吃东西,二娘让我们过来来家里吃。”

  “呵呵。”闻言,佩老太爷和佩老太太齐齐笑,就是佩家老爷佩准,翰林院当职的佩大学士也是连连干笑不止。

  佩二娘早前随夫被贬去了汾地临苏,直到前年他们一家才从临苏回都城,以前佩家人还以为家中二娘在南边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是受了些苦,等到一家人回来,发现了他们家的二娘就是二娘,苏府是她说一不二的后,受苦的人反倒成了二姑爷,这家人但凡听到二姑爷一说起二娘来,隔着姑爷都能觉察出二娘苏府当家主母的威王严后,心疼变成了心虚。

  二娘还是厉害了一点,二姑爷被管得死死的。

  “家里吃好,家里吃好。”老太太忙出声打圆场,把话翻了过去,“觉睡饱了没有啊,没有的话等会儿进里面屋子里去打个盹。”

  “不用了,”说来苏谶一晚都没睡,但老丈人家地方小,他躲到老太爷老太太的屋子里去睡觉也太不像话了,“估计等吃完饭,客人们也就来了,我陪佩准一起招呼下客人。”

  “嗯,”老太爷沉吟,“今年来的人怕是不少。”

  老太爷这话让苏谶眼皮子直突突,顿时莫名心生了不妙之感,他朝儿子苏居甫看了一眼,苏居甫不明其意,不懂父亲为什么突然看向了他,他停了随着长辈们夹面吃的手,朝父亲那边探了探身子。

  “今天……”这提前跟儿子商量也没用,苏谶没看他了,手拿着筷子不动,斟酌着字句道:“不会有贵客上门罢?”

  “贵客,哪个贵客?”佩老爷佩准不知二姐夫的意思,重复了二姐夫的话问。

  这下坐在苏谶身边的苏居甫一下子就明了了其父的意思,搁下筷子就道:“爹,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太子要来?”

  “我这心口砰砰直跳,”苏谶摸着心口皱着眉道:“老觉得今天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苏居甫扭头就和在座的长辈们说了太子昨天找了他老子的事情,“太子昨天找了父亲过去,说让父亲保太孙和梅娘的媒,让他当这门婚事的这个见证人。”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一阵静默后,只见佩老太爷把筷子重重地扣在了桌面上,生气地哼了一声,打破了屋子里的这股沉默,只听他怒吼道:“我们家不愿意,他还想逼我们就范不成?”

  老太太听着迅速拔动将将拿到手上的佛珠,闭眼不语,佩准则青着脸,一言不发。

  苏居甫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有话要说但不敢张口,也沉默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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