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后 第74章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标签: 强强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还有十二年?够了。”卫诩笑了,他脸上瘦骨嶙峋,额颊两边还有澜亭为救他留下的淤伤,青白的脸色也当真说不上好瞧,可他这一笑,如雨后的阳光一样清新明亮。

  够什么?澜亭忍住了没问。

  这些皇室子弟,谁也不知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打算。

  就像以前优柔寡断重情重义的顺安帝,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当时明皎如日月的太子,会成为现今谈笑之间杀人如麻的皇帝。

  时也,势也,命也。

  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会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了,”卫诩笑着,又道:“怎么不见侯爷,他不想见我吗?”

  澜亭奇怪的看了甚是直接的太孙一眼,道:“对。”

  “是为了让我活下去,做给皇祖父看的吗?”

  “你这孩子,”澜亭轻拍了一下他的脸,斥责道:“还说自己不忧思,这又想到什么了?不是为了你,也不是做给你皇祖父看的,而是他作为你的外戚,又作为皇帝的忠臣,他得有他自己的态度。”

  “也就是说,是做给我,也是做给皇祖父看的?”

  “你要是这般认为,也没错。”

  “是我欠他的。”

  “你欠佩家的,也欠苏家的,算不上欠他,日后要还,还到这两家身上去就是,他有他打算,你不要把你的打算,寄托在他身上,他是从临苏那种小地方走出来的人,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起舞,你要是真觉得自己欠他,离他远点,少打他的主意,那便是你为自己,为他好了。”

  卫诩为他的话陷入了沉思,直到澜亭端着发着刺鼻的酒味的盆子要走,他回过神来,道:“多谢老圣医。”

  多谢圣医仁心,治人也治心。

  澜亭回过身来,朝他点点头,方才端了水盆出去。

  他能跟太孙说的,能帮的,仅限于此了。

  佩兴楠取了表姐要的丸子,又拿了圣医给他祖母和母亲抓的药,跟着侯府的下人,去了表姐那边。

  今日天气甚好,看过表姐写的字画,用过午膳,表姐与祖父又一同作画去了,佩兴楠拿着表姐拿来的表姐夫看过的书,仅看到一半,就听下人来报,说侯爷回来了。

  这时佩兴楠方发觉,日近西落,太阳快下山了。

  进宫的表姐夫,这是在宫里呆了将近一天才回。

  禄衣侯回了后院,匆匆忙忙的换了常服出来,下人在院中换桌,妻子要留外祖和表弟用晚膳,带着丫鬟去厨房吩咐下人备膳食去了。

  “如何?”看到表弟手中还持着他前几晚才看过的书,禄衣侯帮老人家的茶杯掀开一个口子,让茶透着气,随口问道。

  “书吗?”

  “对。”

  “是江南才子出的新书?”

  “不是江南的,淮北的,徐中的亲堂弟。”

  佩兴楠手中的书有著名著者,写的是别名海棠散人,他还以为是江南才子,毕竟江南多海棠。

  “亲堂弟?”佩兴楠迟疑地看着表姐夫禄衣侯,“他要进仕了吗?”

  “算是吧。”

  “这……”

  佩兴楠还在犹豫,听祖父这时道:“和你表姐夫请教,他是要做什么了。”

  “请教表姐夫,”佩兴楠立马举手作揖,“他是要作甚了?是要到徐尚书身边做事了吗?他年龄几何?师从何人?”

  “二十有五,师从童文栋,是你授业恩师的师弟之徒,你们算得上同门了。”禄衣侯朝他说罢,转头朝佩老太爷道:“他也得叫您一声师爷,我和徐尚书从宫里一同回来,路上说及了此事,徐敖说过一阵子,还得上门拜访您一番。”

  过一阵子,意思是这几天不方便来,还是忌讳着,佩圻抚须,道:“甚好,老夫在家中静候他前来。”

  “他要过阵子去,不过他师伯书院那边,他这两天要去拜访,兴楠也有好一阵子没回书院了罢?”禄衣侯淡淡道。

  “是有好一段时日了,兴楠,这几天家里没事,你好久没有回书院拜见你师父了,你书院里还有好多事,还没忙罢?这两天就回去,帮你师父打理打理,和他赔个罪。”佩圻立马朝佩兴楠道。

  “是,孙儿遵命。”佩兴楠道。

  “徐敖是过来给徐中做随从的,尚书府外面的事,往后由他来管,听徐中的意思,拜访完家里的那些人,尚书府出个帖子,请人家宴一顿,此事便算定了。”禄衣侯又淡淡道。

  意思就是他现在来的事,明面上还没有人知道,听话听音,佩圻瞬间明了,朝孙子道:“你悄悄去,悄悄回,家里这几天闭门谢客,你去了就去你老师那,不要到处见人。”

  “是。”

  “外祖,喝茶,我去外面看看,苑娘准备得如何了。”禄衣侯临前走,朝佩兴楠道:“海棠散人的书我那里还有两本,你随我过来,我拿给你。”

  “是。”

  佩兴楠跟他去了书房,等他拿了书回了客堂,他表姐夫没回来。

  佩圻看着孙子拿着书走到他前面,在他身边轻声道:“您这两日就得去趟宫里了。”

  佩圻挑起眉头。

  佩兴楠说得更是小声,“陛下一上朝,就会有人逼着表姐夫把人送回宫去,还有两日,家里时间不多了。”

  “还有吗?”佩圻动了动嘴唇。

  “有,宫里已经有人往外送消息,在商量着怎么让太孙妃暴毙了。”

  “哈。”佩圻一记轻哈,颌下胡须跳动,“当我佩家无人?”

  佩兴楠低头不语。

  “走,回家。”

  外孙女不在院中,佩圻与外孙女婿告辞,没用这晚膳,在夕阳将将落下之时,就带着孙子离开了禄衣侯府。

  他们一走,禄衣府门外不远处挑着担子带着儿女四处走动的人,不一会儿就少了很多。

  *

  次日,皇宫内苑,凤栖宫一早,宫门将将打开,就有太监手双手提着一个大食盒,点头弯腰过来,对着开门的宫女哈笑道:“姑姑好,姑姑好,您早啊。”

  宫女脸色一沉,“哪宫的人?”

  “我是王夫人宫里的人,姑姑不认识我了?我们上次还见过的,我还给姑姑问过安。”这小太监一脸的媚笑,似是没看到这宫里的坏脸色,还是点头哈腰道:“不过姑姑人忙事多,不觉得奴婢是正常的。”

  “你来作甚?”

  “奴婢是前来替王夫人给太孙妃问安的,太子妃没了,太孙……呃,太孙妃一个人在宫里孤苦伶仃的,王夫人听说太孙妃还病了,当真是好生可怜,这两日煞是费了一番苦心,找来了那极补身体的药材,在厨房里熬了两天的药膳,这不,早上将将一熬好,王夫人熬得眼睛都红了,怕过来请安吓坏了太孙妃,就着奴婢过来把药膳送给太孙妃补补身体,王夫人说了,药膳熬了两天,二十四个时辰才熬好,这还热着,还请太孙妃趁热喝,这趁热喝,对身体好。”小太监说话甚是情深意重,一通话被他说得抑扬顿挫,情感饱满。

  “你在门口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那宫女上下看了这小太监一眼,转身回了宫中。

  她走入宫内,原本不急不缓的步子便急了,她小跑着去了小殿,这时,小殿内只见太孙妃,不见丁姑姑,宫女有些沉不住气,给太孙妃殿下急急一福身便道:“殿下,丁姑姑呢?她怎么不在?她去哪了?”

  “有事吗?姑姑去后面了。”

  “那奴婢去找她。”

  宫女急匆匆来了,急匆匆去了,并没有跟佩梅说是什么事。

  佩梅放下手中的针线,思忖了片刻,仅片刻后,她放下手中针线,去了正殿门口,等候着后面的人回来。

  姑姑说这宫里没有人信服她,因她手中没有经过事,她没有帮过人,也没有人从她手里得好,没人认她。

  事实正是如此,便连凤栖宫称得上是自己人的人,也并未有一有事就找她的念头,找不到丁姑姑,转身便去找姑姑了。

  佩梅等了片刻,等到了带着宫女铁青着脸回来的丁姑姑。

  丁女使一见到她就福身,同时嘴里冷声道:“您回殿里歇会儿去,奴婢出去见个人,等一会儿就回来跟您禀报此事。”

  佩梅颔首,掩下了她想跟丁姑姑说她也想一道过去看看的说词,眼看着丁大人一步接一步,后背挺得愈发地高傲,气势凌人地往外走了去。

  

第120章 不争不抢。

  丁女一出正殿的门,步伐便渐渐慢了下来,渐渐变得不急不缓,等到了宫门前,她站在门内,半垂着眼,看着那已然垂下了头颅的太监。

  她没说话。

  片刻后,她开了口,冷道:“王夫人宫里派了个哑巴出来了?”

  “扑通”一声,小太监跪了下来,手上的食盒砸在了地上,落了一地的残羹。

  “打!”丁女顿时大叫。

  她这一声大叫,叫得甚得突兀,显得有些尖利。

  此时,凤栖宫内,冲了两个三太监,一个拿着鞭仗,后面跟着的两个太监,三人气势汹汹冲出了门去。

  三人一人拿仗,两人拖着嘴里顿时尖叫不已的太监,一路拖着到了凤栖宫侧边的大树下。

  不一会儿,凤栖宫侧边的大树下响起了惨叫声。

  丁女面色不改,驻足静坐宫门前,直到那三个太监从树后走出往宫门这边来,她方才转身,冷着脸回了殿内。

  路上,凤栖宫的另一个宫女,她的手下女官道:“可要往王夫人宫里送句话,让他们把门口打扫干净?”

  “让宁秀殿宫里的人把话带回去,告知他们,凤栖宫宫门前辰时要是还没干净,谁吩咐的人来,就叫谁来给本官舔干净!”

  “是。”名叫三娘的女官领命转身而去。

  丁女使回了正殿,只见太孙妃没回小侧殿,而是搬了凳子坐在主殿临窗的一角,见到她来,小娘子面色一柔,扶着窗台慢慢站了起来。

  丁女示意跟随的宫女退下,她走向了窗边,朝太孙妃浅福了一记腰,道:“是王夫人宫里的人来了,提了点吃的,洒在了门口,等下他们宫里的人来打扫干净就好了。”

  提了点吃的?王夫人,太子的宠妾,一大早给她提了点吃的来了……

  太子昨日回去不知如何了。

  佩梅颇有些小心地看了气势凌人的丁姑姑一眼,不知当不当问此事。

  她正尤自想着,只见姑姑厉眼瞪了她一眼,佩梅窘迫地清了清喉咙,朝姑姑道:“姑姑,王夫人此举是何意?”

  “何意?”丁女淡淡道:“今日这食盒能进你的门,明日她的人就能进你的门,你说是何意?”

  就是来看看你,你是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原来如此。”佩梅恍然大悟。

  看小娘子装作明白了的样子,想来她心中其实是清楚的。

  佩家世代为官,官场人物之间的盘根错节,各家来往之间关系的纷繁杂乱,千丝万缕,想必从小就跟着她祖父和父亲读书的她,早就受到了薰陶。

  佩家唯二子,一子一女,若不是她是佩准的独女,佩家只有她一个能从小跟着祖父读书的女儿,知道了佩家对她有精心教养,太子妃哪可能会让太孙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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