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颗绿毛球
卢若音掌心?冒出一点汗,薛慎要金银财宝,以卢家能力定能办到,若是?要她册立皇后之后的政治利益交换,难免会涉及更复杂之事。
她等得越久,越是?不安地怀疑薛慎所求贪婪:“薛将军,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薛慎慢慢道:“你当今日没见过我,再去求我夫人搭线,来开这个口。”
第35章
“要我转达吗?”
俞知光听完眼前人的话, 面上浮现困惑。
宫宴里见过的卢若音,今日突然带着嘉庆楼的玫瑰酥和杏乳酥来?登门?拜访,请求她向薛慎传话。
卢若音点头:“还请知光帮我。”
俞知光没道理?拒绝她, 卢若音是?帮助过她的人, “可是?……你为何不直接找薛慎?”
卢若音笑了笑:“将军贵人事忙, 不是?在皇宫就是?在军营, 哪是?我说见就见的。”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卢若音起身要走。
俞知光去送,卢家车架才驶出?, 她便听见远处一阵马蹄声清脆,追电换了一身乌金镂空马铠, 威风凛凛,驮着高挑的男人,转眼来?到?将军府门?前?。
薛慎要是?再早到?半刻钟,就赶上卢家娘子还未离去时?, 能当面谈啦。就是?现在, 她抬眼去看, 还能望见卢家车舆顶挂着的铜銮铃。
这也太不巧了。
俞知光转身回府。翻身下马的薛慎很快跟上, 同她沿着游廊回主院。
“晚膳厨房做了什么?”
“清蒸鲂鱼、粉蒸肉、菠薐豆腐汤。”
“这个?季节有菠薐菜?”
“家里给的。”
她娘在俞府有个?小小的暖花房,冬日拿来?种植容易长成的蔬菜,能隔三差五吃上一口新鲜的。
俞知光并不详细解释,转头看了薛慎一眼,他只专心致志地看路。这人从来?厨房做什么吃什么,何?时?问过一句,薛慎只是?在没话找话。
但她还是?不想主动讲话, 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俞知光一直觉得自己嫁过来?是?要对薛慎,对将军府负责任, 要把日子用心过好,可薛慎突然告诉她这个?包袱不用背,她的愧疚和责任心都能放下。
那以往那些亲密、亲昵又算什么呢?
遮羞布被揭开了,她同薛慎变成了尘世间里的普通夫妻,能够行夫妻敦伦之礼。薛慎喜欢她吗?她……喜欢薛慎吗?她霎时?间懂了殊意之前?的话。
原来?喜欢真的很重要。
晚膳后,俞知光和元宝绕着小花园散步。
小花园是?个?圆,按太极阴阳图案,铺光洁圆滑的鹅卵石道。两人还没走够半圈,来?了第三人,人腿长步子大,姑娘家走两步,才赶得上他一步。
方向还是?她们的逆向。
俞知光遛弯一圈,能见薛慎两面。
元宝实在顶不住这频频而?来?的擦肩:“小姐,我突然想起来?,明日去看小小姐带的物件还没收拾妥当呢,我这就回去整理?。”
“就几件玩具和小兜呀,我都放好了。”
“小姐……”
“去吧。”
俞知光放元宝逃跑去,拉着披帛有一搭没一搭地甩,自己不急不慢地散步。墙角花灯落下来?一片莹莹的光,照着她慢腾腾的影子,没多久,小影子旁多了一道更斜长的影子,稳稳缀在了身边。
俞知光走至微微出?汗,看向不知何?时?又改道跟在自己身侧的薛慎:“你有话要同我说吗?”
薛慎盯着鹅卵石道:“没话讲,就不能走在你旁边散步了吗?”
“可散步悠闲,不够你强身健体。”
“多散几圈就够了。”
“多几圈才够?”她认真问。
“十圈八圈。”薛慎打?定主意不走。
可俞知光走了:“好,那薛将军慢慢散步。”
俞知光走出?了小花园,并没有往寝室去。
而?是?悄悄改道,躲在石墙垂落的枯萎藤蔓下,透过镂空的菱格花墙往里看。
说好了要散十圈八圈的男人立在原地,挺拔的背脊无端佝偻了几分?,如霜打?茄子,蔫了数息,又站得笔挺,转身大步往寝院走去。
俞知光眼睛弯起,心头郁闷消了些。
谁让往日她操心地为“治疗”他忙前?忙后时?,这人一直装傻充愣呢,没准还在心里觉得她好骗。
“薛慎,你过来?。”
她透过菱花的墙格喊他。
薛慎霎时?停住,大步朝她走来?,停在另一侧。
俞知光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眼睛,视线通过墙格,落到?他尖尖的喉结上,“卢家娘子想私下见陛下一面,要请你代为询问安排,能不能办呀?”
“你想我帮她吗?”
“跟我想不想没关系,我欠卢家娘子的人情,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报答。不要妨碍你当差了。”
俞知光认真道:“陛下定然不会喜欢臣子结党营私,要是?误会你站在卢家这一边……不太好。”
“陛下虽则年少,明达沉敏,远超同辈,不会轻易疑心臣子的忠心,”薛慎听着女郎轻软的嗓音,便知她气?消了几分?,不禁静了一会儿,“整晚散步都在皱眉苦思,你就在想这个??”
怎么生闷气?时?,都在为他的立场考虑?
薛慎本还觉得卢若音的请求正中下怀,如今再看,又是?另一番心境。
俞知光避而?不答,只问:“那你帮不帮呀?”
“接下来?有拜祭仪式,陛下会离宫到?祭坛去,卢家娘子要见,那时?是?最好的时?机。”
薛慎思忖片刻,“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会见,可大婚未成,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为避免瓜田李下,卢家娘子那里最好带个?人,你陪着她去。”
“好,我可以陪着她去。”
“我会安排,”薛慎手透过菱格花瓣的镂空,伸过来?在她脸侧贴过去,“俞知光。”
俞知光手贴在裙摆一侧,捏了捏那光滑布料,到?底没躲开去,抬眸见薛慎喉结在讲话时?滚动,听他问道:“你现在对我,对将军府没有责任了。”
“嗯。”
“为何?还担心我仕途?担心我受陛下猜忌?”
俞知光一愣,声如蚊呐,半天想出?来?一个?颇为正当的理?由:“我想你庇护俞府,我说过的啊,我爹常同李相唱反调,我担心他。”
“圣眷不倒,才能庇护俞府。”
薛慎没有反驳,但很快又问:“那我伤口崩开?我受伤了瞒你,为何?要气??在芙蓉宴,被那些闲言碎语那般议论,你都不气?。”
俞知光说不出?话,感觉薛慎温热的手掌贴着她,指腹一下下揉过她耳珠,既发痒,又生热。
“旁人不认识我,议论我有何?干系。我们日日同住一屋檐下,不是?陌生人,关心你也很自然。”
“关心到?这样也可以?”
薛慎贴在耳廓的手辗转,拇指移到?她唇间,陷在湿润温热的红唇上,按了一下。
晚风喧嚣,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闯入脑海。
俞知光缩了回去,躲在菱格花墙后,没多久,听见了薛慎离去的脚步声。她等脸上热意消退了,再回寝院,薛慎寻常挂令牌马鞭的地方空了。
男人接下来?都没回府,直到?皇家祭拜。
钦天监算出?祭拜的吉日吉时?。
提前?一日,天子就携贴身保护的千牛卫,以及维护祭祀庆典的金吾卫离宫。朝中事务,暂由中书令、门?下省侍中和尚书令代管。
三位辅臣共同监理?一日。
祭坛所在处,建有行宫。
卢若音跟在随行队伍,入了夜,跟着薛慎安排的人,前?往了天子所在的屋舍。
薛慎告诉她,“陛下不欲违背礼法,但若卢家娘子坚持要见,且屏退左右,留屋门?敞开。”
卢若音戴着帷帽,心跳如擂鼓,一路低头行走,到?屋舍门?槛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迈入。
为敬奉先人,屋中布置清简,正中一张黄花梨四面平琴桌,清润舒朗的少年天子身着常服,静坐其后。两侧灯山高耸,烛火满照,明如日间。
薛慎抱着刀,沿着屋前?的平地,不紧不慢踱步走,俞知光作为某种“见证人”,看起来?比屋内的卢若音还紧张,立在屋门?后,不敢挪开一步。
两人的对话声隐隐约约传来?。
“臣女敢问陛下,册立臣女为后,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听从了李相的建议?”
“李相匡扶天下,待朕如师如父,他的意见,朕自然要听从,卢家娘子何?出?此问?”
“若是?李相的建议,臣女恳请陛下,趁着册封敕书还未送到?卢家之际,收回成命。”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
“卢家娘子原来?不想当这个?皇后?”
“我想。自进宫陪伴太后,有缘得见陛下龙章凤姿,我就想过有这么一日。可后位争夺,波澜四起,我自问无心谋害崔七娘,然不敢保证我背后的家族和支持者同样清清白白。”
卢若音收住了自白时?的颤音,换回了恭敬本分?的语气?和称谓:“臣女知陛下与崔七娘少时?相识,有过青梅竹马之谊,若陛下对献舞心存疑虑,臣女就是?被卢家摒弃,也不愿与陛下做一对怨偶。”
重重的磕头声响了起来?。
屋舍外的俞知光与薛慎一愣,同时?朝门?内望,天子平静冷冽的声音响起:“门?关上。”
薛慎箭步上前?,阖上了门?扉,顺带拽走了呆呆立在门?角的俞知光,俞知光一步三回头,语气?里尽是?担心:“薛慎,音娘她……她会不会有事啊?”
“不会。”薛慎很肯定,将她送到?了另一间厢房,明日才是?正式祭拜,俞知光今夜同样要留宿。
厢房是?给薛慎准备的,只摆一张单人榻。
屋内早放了他的起居物品,看起来?就是?个?男人的房间,不像将军府的寝室,处处是?她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