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葵紫
按理说平川那场仗于信王而言并不是很难攻克才对。
事出反常必有因。
赵锦繁深思片刻,决定抽空去查查那年平川发生过什么,或许能从中找出答案。
她总觉得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
次日一早,成?王府的人便过来催促赵锦繁前去参加成?王世子的洗三礼,千万别误了吉时?。
赵锦繁应下了,换了身正式的装束,按惯例先去给皇帝老爹侍奉完汤药,然后带着皇帝老爹的贺礼,去了成?王府。
那孩子一出生就被封了世子,她父皇还亲自为那孩子取了名,依祖制大周皇子皇孙满周岁方可取名,父皇为那孩子破了例,可见重视。
赵锦繁记得自己是到五岁才有的大名。
在此?之?前她都?只有一个乳名叫阿臻。
五岁那年,他的父皇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还没取大名这回事,请礼部替她拟了名。
她母妃看见礼部拟的“锦繁”两字,眉头?深锁,不见喜色。
那些受父皇宠爱的皇子们,名字里都?带有美玉之?意,比如六皇子锦瑜,十?皇子锦璇。
锦繁算是怎么个意思?
她母妃气得砸了一堆东西,赵锦繁却很高兴。
“福贵,我有名字了!”
这是件高兴的事,福贵看上去却很难过:“您这是有了名字就忘了兔子!”
“那当然。”
锦繁锦繁,锦绣山河,繁华盛世。是个很好很好的名字。
赵锦繁到了成?王府,从辇车上迈步而下。
成?王府门庭若市,赵锦繁由王府管事引着入了席。
二皇兄成?王故去后,府里的一切都?由王妃及其母家温氏打理。
成?王妃被前来道贺的人簇拥在中心,她身边坐着她的兄长温涟,如今温氏的家主?,世人口中温文尔雅、道骨仙风的翰林学士。
现任在位的冯相即将致仕,传闻温涟会继任相位。
温家与?西南荀氏交情匪浅,且有了成?王世子这层关系,信王想扶持自己人上位也顺理成?章。
成?王妃忙着应酬来宾。
只是个刚出生小?儿的洗三礼,几乎京城所有叫得上号的权贵都?出席了。
刚被封为衍王的十?皇弟跟在成?王妃身边,应勤地问这问那:“阿嫂,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六皇兄昭王在旁边白了他一眼,暗骂:“趋炎附势。”
赵锦繁奉上贺礼,皇帝老爹给的是一箱他幼时?用过的金银器玩,送这些东西,包涵了传承之?意。
成?王妃见到这份大礼,眼前一亮。
在坐宾客谁都?明白这份贺礼意义非凡,先是朝成?王妃道喜,紧接着又意味深长地朝赵锦繁看去。
赵锦繁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她带来的礼盒。
里面是一枚羊脂白玉雕成?的长命锁,她用心选过的,触手生暖,寓意极好。
她取出长命锁,亲自替那孩子戴上,温柔地笑?道:“好玉辟邪压惊,愿你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成?王妃扯着唇角笑?了笑?,吩咐奶母将小?世子抱开。
赵锦繁回了席面上坐下,冷不防听?见身后有人低声议论。
“堂堂太子就送这么块破玉,未免太寒碜了些吧?”
“你也不想想,他从前又不受宠,现在又那般不尴不尬的,他那能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出块玉就算不错了。”
“我说你们说话好歹避讳点,人家就在前边,你们也不怕被他听?见。”
“听?见了又能怎样?谁都?知道他……”
本来就是被拉来顶包的,现下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也到了下台的时?候了。
那些人正对着她送的礼挑刺挑的起劲,信王的贺礼到了。
他本人并未到场,只是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成?王妃还没打开礼盒呢,底下就有人开始吹捧起信王用来装礼的盒子。
什么木料珍贵啊,雕花精致啊,一看就与?众不同。
赵锦繁抬眼瞧了瞧,没看错的话,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木盒。
成?王妃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下打开了礼盒,然后从里头?取出了一枚羊脂白玉雕成?的长命锁。
赵锦繁愣了愣。她怎么也没想到,信王竟和她送了一样的东西。
席面忽然间一片安静。
方才出言调笑?她送破玉的那几位仁兄,此?刻脸色异常难看。
尤其是在信王派来的人好巧不巧还说出和她差不多的祝词时?,现场诡异尴尬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赵锦繁欣赏了一会儿在座诸位丰富多彩的脸色,淡笑?一声。
那位信王说不定意外有温柔的一面呢。
没过多久,席面上的气氛缓和了下来,那群人又开始引经据典,以另一种刁钻的角度赞颂信王送玉一事。
总之?,同样的礼同样的心意不一样的人送,是要区别对待的。
赵锦繁闷闷灌了几口酒,觉得这场宴会甚是无趣,离席去了附近花园散酒气。
席间众人欢快的笑?声时?不时?从远处传来,赵锦繁醉意上涌,静坐在园中小?亭,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见有人在哭。
哭声似乎是从内院方向?传来的。
成?王府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好日子哭?
赵锦繁循声望去,在不远处的假山后发现有位妇人在哭泣。
那位妇人穿着华美衣裙,姿色平平,那双手上却长了不少茧子,不似养尊处优惯了的样子。
赵锦繁想起之?前听?到过的一些传言,猜测这女?子应该就是温涟那位神秘的夫人。
那位夫人像是遇到了伤心事。
赵锦繁犹豫了会儿,走上前去。
“抱歉夫人,或许打扰到了你。”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素帕,轻轻递给那位夫人,温声劝道,“不过哭太久,一会儿眼睛该疼了。”
那位夫人愣了愣,抬头?朝赵锦繁望去,瞥见她亲和的目光,下意识放松警惕,不自觉地接过她递来的帕子,道了句:“多谢。”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等她开口,内院的婆子便带着几个护院找了上来。
那婆子认出赵锦繁,俯身行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我家夫人身子不好,家主?吩咐让夫人在内院好好养病,夫人身子未好不能受风,老奴特来请夫人回屋歇息。”
赵锦繁道:“这样啊……”
那位夫人得知赵锦繁身份后微微一怔,朝她投去复杂的目光。
很快那位夫人就被带回了内院。
赵锦繁望着那位夫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洗三礼结束,赵锦繁去了趟藏经阁。
来到存放各地历年战事详解纪要的书?架前,找到有详细记录当年信王出征平川战役经过的那一卷册子。
整场战事的经过看上去无甚特别的,不过有一点她十?分在意。
于是她又去翻了战事发生那年的《平川县志》。
一本薄薄的小?册,她整整翻了两个时?辰,最后目光落在一行不怎么起眼的小?字上。
赵锦繁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信王那场仗会打那么久了。
她想过千千万万个缘由,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纯粹的原因。
若真?如此?,这位传言中和忠孝节义四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反贼信王,倒是个真?正具有荀家风骨的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继续翻阅了与?信王那二百八十?九场战绩相关的所有记录文书?,细致到连信王打完第二百场胜仗后睡了几个时?辰都?一清二楚。
三天三夜没合眼,差点给自己看吐了,终于确定她的想法没错。
自从那次洗三礼后,东宫变得愈发冷清了。
福贵说起前日淑妃寿宴那事,气就不打一出来。
“那淑妃办寿宴,连帖子都?没给您送,平日里跟她无甚往来的温家人她倒是都?邀上了。您说这像话吗?”
赵锦繁坐在廊下翻着书?,道:“这也无可厚非。”
父皇大限将至,淑妃为了自己和家人能过得好,选择站队罢了。
福贵道:“说起来,那日温氏主?家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就连那位也来了。”
赵
锦繁合上书?页,看向?他:“那位是哪位?”
福贵回道:“当然是温涟那位夫人了。”
“听?闻那位夫人手段了得,农女?出身相貌平平,却让全?京城贵女?眼中第三难攻克的高岭之?花为她折了腰。”
赵锦繁颇为好奇:“这还分名次呢,温涟是第三难?那第一第二是谁?”
福贵道:“第二嘛,是定国公府的楚世子,您最熟的。您也知道,他那脾气,姑娘见了就怕。”
“这倒是。”赵锦繁对此?没有异议,“他这个人难搞得很。”
“那第一呢?”
福贵眼神微妙地朝赵锦繁看去:“您啊。”
赵锦繁懵住:“我?”
“至于您最难被攻克的原因……”福贵犹豫着道,“他们说您虽是天下闻名的美男子,但看上去过于瘦弱,那方面不太行的样子,应该不喜欢女?人。”
赵锦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