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葵紫
赵锦繁听他语气沉重,还?以为触到了他伤心事,对他道了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令尊令堂已?经?……”
荀子微道:“没死。”
赵锦繁:“……”
后来?赵锦繁才知道,他的父母感情甚好,只?是好到经?常抛下独子结伴去各地游历。
荀子微问?她?:“你要吗?”
赵锦繁眼睫颤了颤,没有犹豫,只?是很轻地说了声:“要。”
她?有些许紧张,手心紧紧抓着裙摆,不知过了多久,荀子微告诉她?说:“梳好了。”
她?迫不及待跑到小铜镜前照了照,从镜里看见自己的样子,弯眉笑了笑。
深夜,熄灯后。
屋子很小,赵锦繁靠在用凳子拼成的狭窄小床上,闭眼回想刚刚那件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临睡前还?执着要梳发。
她?侧过身朝躺在榻上的伤者看了眼,听见他规律的呼吸声,心想他已?经?入眠。
夜静得出奇,她?却?辗转难眠,一直磨蹭到了半夜,隔壁离娘屋里传来?床板嘎吱嘎吱的响声。
村屋简陋隔音不是很好,加之此刻正是万籁俱寂之时,她?听得格外清晰。
她?分不清隔壁屋里的人到底是痛苦还?是欢快。隔壁屋里的香顺着土墙渗进?来?一些,赵锦繁觉得自己有些热,抬眼瞥见桌上水囊,拿起?来?喝了几口缓了缓。
刚准备把水囊放回去,听见身后传来?荀子微的声音。他问?她?:“有水吗?”
赵锦繁愣道:“有。”
“您要?”
“嗯。”
他似乎很渴,走了过来?,问?赵锦繁要走了她?刚喝过的水囊,启唇贴上水囊口,喝光了水囊里剩下的水。
赵锦繁想开口跟他说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第73章
荀子微似乎没细想水囊有什么问题。
他喝完水,唇上沾了水迹。赵锦繁看见那点水迹,下?意识抿了抿唇。
“睡吧。”荀子微对她道。
“嗯。”赵锦繁复又躺回?用凳子拼成的狭窄小?床上。
那股恼人?的香,沿着土墙渗开,飘散在室内。她靠在冷硬的木凳上,闭上眼想到的却是那天在水里他坚实的胸膛。
那晚她不知熬到几时才睡。次日一早,她拿伤药去给?荀子微,见他里衣被汗水浸透了,他看见她过来,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愿意想起的事。
赵锦繁听说人?在大病过后,身体虚弱,是容易发虚汗的。
次日早晨起来,他又出了一身虚汗,赵锦繁把他被汗浸湿的里衣放进脏衣篓里。
他脸色看上去很难看,莫名其妙对着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语气听上去很郑重又带着几分羞愧。
赵锦繁想他大概是怕麻烦她洗衣,忙道:“不用道歉,这些不是我洗,我不太?会这些,给?了隔壁刘婶一些铜板,请她帮忙洗的。”
荀子微从她一张一合的饱满唇瓣上挪开视线,对她说:“以后不会了。”
赵锦繁笑道:“没关系,这种事你又没法控制。”
荀子微怔住,脸色愈发难看。
到了第?三?日,他醒来时依旧汗水淋漓。这一次他扶额,自嘲地笑了声:“我疯了。”
身体不好?发虚汗也是没办法的事,赵锦繁安慰他说:“过些日子就好?了。”
他闻言忽如?释重负,松了口气道:“你说得对,过些日子就会好?。”
荀子微的身体日渐好?转,赵锦繁不用再时刻围着他转。得空的时候,就跑去田里转悠。
和那的姑娘婶子们打成一片,询问浮州开垦现?状。离娘说,她正?在培育一种稻谷,这种谷子也许能在北方一年三?熟,倘若能在浮州大地种满这种稻谷,一年三?次遍地黄金的景象定然?很美。
赵锦繁想帮着她们做些活,不过那的姑娘婶子们看她“有孕在身”,不让她多干。
傍晚,荀子微来田间找她,那群姑娘婶子打趣她道:“臻娘,你夫君又来接你回?去了。”
打趣完她,还不忘对荀子微说:“三?郎放心,我们可没有让你夫人?干重活。”说着朝赵锦繁平坦的小?腹看了眼。
荀子微道了声:“哦。
”
赵锦繁听见那声“哦”,一阵别扭,跨过泥泞的田埂地,走到他身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您应什么应!”
荀子微道:“你都敢撒那种谎,还怕别人?应吗?”
赵锦繁别过脸不看他,道:“我当时那么说也只是权宜之策,又不会变成真的。”
“的确,不可能变成真的。”荀子微看上去对这一点很是认同。
“那当然?。”赵锦繁朝田间遍地金黄望了眼,打了个比方,“看到那的谷子了吗?未耕耘未播种,如?何能在沃土之上结出沉甸甸的稻穗?就如?同太?阳不会从西边升起一样,便是做梦也不可能。”
荀子微听她如?是说道,不知为何脸色一白,久久无?言。
正?是丰收时节,禾高乡的姑娘婶子日日都在田里忙着收割,田边堆满了刚收割的稻子。连续半月都是放晴日,这夜却忽起了狂风暴雨。
暴雨如?注,自屋檐倾泻而下?,疾风拍得窗框直响。离娘穿上蓑衣斗笠连夜跑去田间,和乡里的姑娘婶子们一道,紧赶慢赶把堆在田边未来得及收的稻子运回?就近粮仓。
这要是动作不快点,好?些收成要毁。赵锦繁去了粮仓帮忙把运来的稻子搬进仓里。才搬了没几捆稻子,荀子微跟来了。
“你身子不便,还是我来。”他还没忘了他们之间的戏。
赵锦繁道:“可你的伤……”
荀子微道:“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力舞剑就行,做这些没问题。”
一旁的姑娘婶子也劝赵锦繁不要硬撑伤了“胎气”,赵锦繁只好?跟着年纪大的几个婶子去了灶房给?那些冒雨在田里的人?煮姜汤。
众人?分工明确,齐心协力,忙碌了一夜,终于在日出时分将所有能收的粮都带回?了粮仓。
赵锦繁去田里送完姜汤回?来,那群婶子正?围在一起说笑,见她过来开口,指着那头荀子微调笑她道:“臻娘真是好?福气哟!”
赵锦繁跟着笑了笑:“啊……嗯。”
“你夫君不仅模样好……力气也足。”旁边有婶子那胳膊肘意味深长地撞了撞赵锦繁。
赵锦繁笑容僵在脸上。原来她们说的是那种福气!
对不起,这个福气她享不了。
荀子微朝她走了过来,见那几个婶子对着他和赵锦繁笑,不解问她:“在笑什么?”
赵锦繁扯了扯嘴角:“笑你长得好?看。”
“还有力气足!”右后方一位大胆的婶子替她补充道。
赵锦繁瞥了眼荀子微。见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很难看,和他出虚汗的那几日早晨一样难看。
这天半夜,赵锦繁睡在用凳子拼成的小?床上,忽被一阵响动吵醒。她睁开惺忪睡眼朝榻上望了眼,见荀子微直起身坐在榻上扶额低喘。
怕他伤势有异,她缓缓从凳子拼成的小?床上起来,走到榻边询问:“您怎么了?”
深秋的夜,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里衣,稍觉有些凉。他身上却满是汗意,汗水浸透了他的里衣,精瘦健实的身躯若隐若现?,赵锦繁稍稍撇开头去。
荀子微闭上眼对她道:“我们……”
赵锦繁眨了眨眼:“我们什么?”
荀子微缓慢地睁开眼,道:“我的伤已愈合得差不多了,我想我们是时候该道别了。”
赵锦繁一愣,应道:“嗯。”
他的伤能再休养几日最好?,但他似乎有急事,很着急想要离开这里。
次日一早,赵锦繁开始收拾行礼和盘缠。得知他们要走,离娘有些不舍。
离娘道:“今夜乡里办丰收酒会,反正?你们明天才走,不如?一道过来玩玩。那天雨夜多亏你们帮忙,今晚我请乡长为你们备酒就当替你们践行。”
盛情?难却,赵锦繁答应了,问了声荀子微愿不愿意去,他说可以。
乡里的酒会和宫殿奢华的晚宴全然?不同,在一块露天之地,堆起篝火,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烤肉喝米酒,谈天说笑。
最后一晚做夫妻,荀子微也算善始善终,装得有模有样,坐在篝火旁烤肉给?赵锦繁吃。
赵锦繁不客气地接过他烤的肉,一口咬下?,嘴里汁水满溢。
荀子微颇有自信地瞥她:“味道如?何?”
赵锦繁一双眼亮晶晶的,真心实意地夸道:“好?得不得了,我从来没尝过比这更好?的了!”
荀子微淡笑了一声。
他做的东西口味极好?,不过以后不会再吃到了。思及此,赵锦繁心里莫名泛上了点酸意,脸上笑容一滞。
荀子微一直在看她,见她失了笑,忽愣了愣。
酒过三?巡,众人?开始玩“转酒坛”的游戏。把酒坛横放在地上转圈,最后酒坛口对着谁,就要拿谁来取乐子。
离娘运气不大好?,第?一轮就被酒坛口指中。不过大家没太?为难她,只让她讲个故事给?大家乐呵乐呵。
离娘笑说:“我不大会讲故事,不过听人?说起过一段离奇的故事。”
有几位婶子好?奇地问道:“什么故事,快说来听听。”
离娘道:“说从前有位姑娘,家中贫寒,父母为了供幼弟读书,把她送去给?了当地有名的地头蛇做妾。那个地头蛇生性残暴,常常殴打家中妻妾,那位姑娘是被折磨得最厉害的。”
有人?问:“为什么?”
离娘道:“因为她不肯屈服。越是不肯,地头蛇就越来劲。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终于在一个晴朗午后彻底结束。”
又有人?问:“这又是为什么?”
离娘道:“因为他死了。被不堪忍受他折辱的妻妾合谋杀了,伪装成了病死的样子。当然?杀死他的那个主意是那位姑娘出的。”
众人?皆默,有人?尴尬一笑:“这故事听着是离奇,但好?像不怎么乐呵。”
离娘掩唇笑道:“所以我才说,我不会讲故事嘛。来来来再转,可别再转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