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小重山 第44章

作者:闻檀 标签: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她看着也颇觉疑惑, 为何会有这些西夏人在此?

  但也顾不得看热闹, 她气喘吁吁地在大相国寺门口找到大舅母她们时,她们也在找她。

  也不光是她走散了, 那三伙人藏在傩戏和花灯的队伍里打斗,将傩戏的队伍冲散, 两位表姐也走散了, 被人流裹挟了很远,好歹一路是护院紧跟着, 并没有出什么事。

  谢昭宁因找到沈先生耽搁了许久, 所以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只见大相国寺门口,两个原本随着她的护院被大舅母正骂着, 两个表姐站在一旁也是惊魂稳定的模样, 大舅舅和另外四个护院却不在,想必是仍在找她。

  她看到这个场景, 心里一阵愧疚。虽当时自己也是为了躲避那些刺客,但毕竟也是耽搁了,惹得大舅舅、大舅母她们为自己忧心了。

  她连忙几步上前,唤一声大舅母。

  盛氏才转过头来,只见她的眼睛已经哭得肿肿的,发髻微松。看到昭昭全须全尾地站在她面前,她嗷地一嗓子哭了出来,扑上来将她抱住,大哭道:“我的昭昭啊,大舅母还以为把你弄丢了,还以为你被人牙子拐去了……大舅母领你出来的,回去怎么和你母亲和祖母交代!”

  大舅母身材丰腴,怀抱很是柔软,并带着甜甜的香膏味道,她这样的大哭,立刻让昭宁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心里对自己的责怪又深了几分。连忙道:“舅母不哭不哭,我没有事的!也不关两个护院的事,我们遇到了刺客……他们也是被人群冲散了!”

  她知道自己若不解释,这两个家生的护院想必回去就要被狠狠责罚。依照舅舅舅母治军时严格的性子,打半死也有可能。但舅舅舅母也通情达理,若知道与他们无关,也自不会罚。

  盛氏还是没有止住哭,兀自搂住她不放,摸她的头发,摸她的脸,似乎还在确认她是不是完好的,检查了好一会儿,两个表姐也上前同她说话。

  这时候姜远望满头大汗地从不远处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护院,他还没走近就道:“阿敏,不好了,我还是没有找到人。这是京畿重地,咱们又不能派人来找。我看我们顾不得别的了,得赶紧报了提点公事司,便说丢了个女使,叫他们派人帮忙寻找……”

  他走近了些才看到被盛氏抱着的昭宁,眼眸一亮,大喜过望:“昭昭,你回来了!”

  他几步走近,看到昭昭果然还是完好的,一个驻守边关的汉子,竟也眼眶一红噗嗤噗嗤往下掉眼泪,忍不住抓住谢昭宁的肩,哭嚎道:“可把大舅舅给担心坏了,快让大舅舅好生看看!怎么和护院分开了,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昭宁看到大舅舅一个粗犷男子竟哭成这般模样,却觉得有些好笑。旁人是不知的,外表粗犷的大舅舅实则多愁善感,很容易哭,以前在西平府,他就是看皮影戏都会哭。她看得反而不哭,时常坐在大舅舅身边,嘲笑他会哭,嘲笑完还是把自己的小手绢递给他,叫他擦眼泪,否则出去了被自己的下属看到,才是失了将领的威风。

  她像儿时那般拍拍舅舅的手臂安慰他:“舅舅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可是姜远望还是哭得止也止不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两位表姐、身后的小厮们全都逗笑了。

  盛氏这时候却已经止住了哭,伸手打了大舅舅的背一下,叱道:“哭什么哭,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里怎么了!”浑然忘了自己刚才也几乎哭成了泪人。

  大家都窃窃地笑。

  姜远望被这么一打,却是心里一喜,他知道盛氏这一巴掌才是原谅了自己,这才放开了昭宁,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我着急昭昭嘛!还是阿敏你最镇定,你最好!”

  盛氏见他这样说,哪怕生着气也绷不住露出笑容,夫妻此前的吵架便算是过去了。

  一行人先上了马车,幸而舅舅赶来的马车极宽敞,仍能坐得下这么多人。她们要先把昭宁送回去。

  马车吱吱呀呀地跑起来,谢昭宁说了自己的经历,自然略去了救沈先生那一段。

  姜远望才说起自己了解的事:“……这次夏州大捷,君上应是要来大相国寺上香告慰祖先的,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来,倒是禁军抓了几个行刺之人,听说是西夏残部之人。竟还敢入了汴京来,不知还有没有旁的余孽!”

  盛氏道:“太上皇因病退位,咱们君上征战一年多,现将这些西夏残部料理妥当,当真是大喜事。”

  姜远望也觉得如此,又称赞说:“咱们君上从潜邸之时,就是博闻强识,深受百姓爱戴,被高祖皇帝圣旨赐了太子之位。登基后更是又能治理天下,又能带兵打仗,现收服夏州之后,西北诸州收复完全,果然是天纵英瑞。”

  西北诸人的确是将君上当做神明一般看待的。谢昭宁记得君上刚开始北征西夏取得大捷时,就看到西平府普通百姓家供奉了君上的神像,说是可以驱邪镇宅。甚至连大舅舅都喜滋滋地在堂屋里供奉了君上神像,她还经常去拜,希望大帝保佑她逃学不挨打。

  称颂一番君上之后,盛氏和姜远望也不再说君上之事了,而是谈论起在汴京找房子之事。

  外祖父年纪大了,眷念故土,倒是不想搬。可姜远望回来后,却要到金吾卫任职了,自然是住在汴京来得方便,大舅舅说本想与谢家住得近些,到时候来看昭宁和姜氏也方便,不过谢家周围甜水巷、榆林巷、东秀巷都靠近御街,寸土寸金,早便让各个官宦家占据了。姜家便是不缺银钱,也租不到此处来。

  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租住在御街对面偏远一些的崇明门内大街,租了座三进的宅子。二舅舅虽不来,但两个表哥表姐也都来住。谢昭宁听了已极是高兴,虽住得略远一些,但比原来在顺昌府是近了极多。她若是想,坐个马车小半个时辰便能去找舅舅、舅母和表姐们了。眼下舅舅和舅母还要回去收拾,一个多月后便正式搬来住。

  待到了谢家,大舅母亲自下了马车,将谢昭宁送回了谢家之内。大舅舅本是想下来看看母亲,大舅母却说姜氏如今有孕,恐怕此时已是睡下了,等搬好了家再来叨扰也是不迟的,大舅舅才作罢了。两人与昭宁告别后便先让车夫赶着马车,带两位表姐回去了。

  昭宁这次出行并未带女使,等回了锦绣堂,青坞已经备下了沐浴热汤等着她,另有一份她惯常爱吃的小甑糕,还热腾腾的,放在蒸笼里端上来,青坞笑着说:“……是夫人亲自去小厨房做的,说您在街市上逛,肯定会连吃饭也忘了,您又不爱吃外头的吃食,定是会饿的。奴婢们拦着她,夫人还说‘若是怀孕了便左也不能动右也不能动,才是怪事’把奴婢们都赶出了厨房。”

  昭宁接过那只冰裂纹的浅口盏中盛放的小甑糕,她对甜食向来一般,可小甑糕却是她喜欢的,绵软的甑糕,浓郁的红枣香气。可是母亲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的?且还知道她在外面逛,定是不会吃东西的。

  大舅舅和大舅母对她虽好,但两人都是性子直爽之人,是没有这样细腻的心思的。可姜氏看起来又哪里像是这般细腻的人,或许是母亲还是不一样的,昭宁不由笑了笑,她突然想起前世,她每每犯错被责罚,或是因旁的事伤心欲绝了,回到院中便有一盏小甑糕等着她,也是用这样冰裂纹的瓷盏盛放着,热腾腾的,甜蜜蜜的,她知道院中的女使婆子是不会做的,却从未问过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只是总狼吞虎咽地吃了,觉得味道甚好。有几次吃的时候,总觉得院门的缝隙里,是有人在看着自己的,不过那时候她并不多想,吃了便抹了嘴,没心没肺地去睡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母亲送来的。

  原来这便是有母亲的感觉,她出门在外,是有人会惦记她的。

  昭宁将那冰裂纹的碗握在手里,那碗因一直在蒸笼里温着,因此还有温温的感觉,一直透过她的手温到心里去,她问青坞祖母今日过得可还好,青坞也笑着说‘甚好’又说,“还同梅姑一起,商量着给夫人腹中胎儿做鞋子,用潞绸的鞋面,绣鹿的图样……”

  昭宁听着也笑笑,家里人都过得好,她便是最高兴的。

  今日还有一件高兴的事,便是她找到了阿七。

  沈先生的背影与阿七相似,独特的手骨与阿七相似,她几乎已完全确定沈先生就是阿七了。不过其实……她还有个彻底确凿沈先生是否是阿七的办法。

  她记得阿七的胸膛上,是有一道很深的伤疤的。阿七说过,那是他自小留下的。背影和手骨有所重合,可是这伤疤是假不了的。但是凭他们是什么关系,昭宁难不成还能如此探查?

  虽然此法不能用,但昭宁也不着急,毕竟她其实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沈先生就是阿七了。

  昭宁吃了糕再沐浴了,依靠着罗汉床上的小几上,长发未干,她将之拢在肩头一侧,给葛掌柜写一封信,想问问他更多关于沈先生的事,尤其是沈先生的来历,爱好。

  写好了信,她让青坞连夜给葛掌柜送去。

  第二日她也并未外出,料理家中和药行的事情,到了晚上再去陪祖母进晚膳,陪她老人家剪剪指甲,说说话。

  昭宁想着,前世祖母约莫是这个时候再度病重的,但是如今在她的保护之下,祖母并未病重,反倒是养得气色红润了起来,她满足得很。祖母还和梅姑商量着,要给她做几身新衣裳。

  昭宁刚及笄不到一年,还有些长头,以前合身的裙子短了一些,祖母立刻发现了,就要给她做。还笑着摸她的头说:“咱们昭宁还能再长高一些呢!”

  昭宁笑了笑,她知道这却是不可能的,前世她差不多也是这般高,只是女子中的中等个头而已,不过因她骨架甚是纤细,看着仿若高挑。

  等回了锦绣堂后,她接到了葛掌柜的回信,写了他知道的关于沈先生的事。

  葛掌柜倒是不耽误,虽时间紧急,但也事无巨细都说清楚了。

  信中写道,沈先生住的那个院子原是他老师的院子,他老师是药王庙附近教人下棋的,与葛掌柜也交好,不过驾鹤仙去已经四五年了。他去沈先生那里送药的时候,时常看到他也在下棋,猜测他也是授棋为生,却未曾看到过沈先生的学生,想来是没什么学生上门找他学。

  昭宁看到这里轻微一顿,沈先生竟然是教人下棋的,她想到她在寺庙中遇到的神秘僧人也是教她下棋,不过红螺并未探查到这位神秘僧人的存在,有些遗憾。没曾想沈先生也是一样的营生,这么巧,他们那一带是有什么棋艺馆么?

  葛掌柜还说,当年他老师就是固守清贫之人,住的院子很简陋,似乎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沈先生似乎也甚是穷困,并未添置什么家具。上次沈先生帮了他的忙,他也想给沈先生送些用物,但最近药行的事宜太多,便一直忘了。

  昭宁问及爱好,葛掌柜倒是没多说,只说除了下棋外,沈先生似乎喜欢吃甜食。

  昭宁看了难免感慨万千,原沈先生不光是父母俱亡,竟连情谊深厚的老师也驾鹤西归了,当真是孤家寡人,十分可怜。得知了此事,她更是确凿沈先生就是阿七无疑,否则,如果不是有这般凄惨孤独的身世,贫寒落魄的家境,阿七又怎会沦落到顺平郡王府成为奴仆呢!

  待看到葛掌柜说沈先生竟喜欢吃甜食时,她更是激动了片刻。

  若说此前她还有一些疑虑,如此一来就更确凿了,阿七也是喜欢吃甜食的!她有一次藏了一包芝麻糖,见到阿七进来便定要塞给他吃,那是她从神志不清醒来,第一次给阿七东西吃。然后她问他喜不喜欢,阿七沉默许久跟他说喜欢的,后来,她果然时常听到阿七吃芝麻糖,芝麻糖脆脆的,他咬得嘎吱嘎吱响。

  想到沈先生果然就是阿七,昭宁更是心急,想要好生帮助他,不再让他过苦日子。她又让青坞拿了笔墨来,给葛掌柜写信,让他好生照顾先生。先生既然是落魄举子,又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想必是什么营生也不会的。还得让葛掌柜仔细看着先生,先生恐怕是因伤变成了哑巴,切莫出了什么意外。

  她前世欠阿七的太多,如今他贫寒落魄,她怎么帮助他都不为过!

  昭宁一边写信回葛掌柜,一边叮嘱青坞:“……买了柴米油盐,笔墨纸砚送去大相国寺旁的谢氏药行,另备下每月十贯钱,交给沈先生。”她又想到,那院中似乎也未曾看到旁人居住,沈先生独自一人住着,该有多么孤寂。可是人总是要住得热闹活份才好,便道:“再买只小凤头鹦鹉送过去吧!”

  小鹦鹉叽叽喳喳的,还能学人说话,想必阿七就觉得热闹了!

  她又想了许多,倘若想真的帮助阿七,挽救他的命运,这般怕还不够,她给他送东西去,次数多了阿七未必肯收。阿七既然是授棋为生,若是能请了阿七教自己下棋,阿七也能因此有束脩收入,应该不会就此拒绝了。

  想到此更觉是好主意,便另起了一封信一并写上,让青坞一同转交葛掌柜。

  昭宁正交代着,此时青团有些慌张地进门了,守门的女使连给她打帘子都来不及。

  谢昭宁抬头看去,只见青团发丝有些许凌乱,脸蛋也红扑扑的,额头带汗,像是从什么地方跑回来的一般。青坞看到她便眉头一皱,正欲开口说她,但都不待青坞开口,青团就直接道:“大娘子,您快去荣芙院看看吧!夫人、夫人有些不好了!”

  谢昭宁听此,心里一紧,连忙站了起来,不小心将桌上的墨打翻了。

  浓郁的墨汁流了一地,将干净的纸也浸染出了墨色。也打脏了谢昭宁的衣袖和衣裙。

第56章

  昭宁前往荣芙院时, 头发仍未干透。

  但是她也顾不得了,只简单换了件衣裙,再用发簪匆匆一挽头发, 披了件蜜合色褙子,便赶紧往母亲那里赶去。

  到时一看,荣芙院灯火通明,女使姑姑们端着热水往来,而范医郎的马车竟直接停在了荣芙院的门口……

  昭宁心里一沉, 若非紧急, 外面的马车怎会直接进了内院来。这样直接进来, 定是情况紧急, 父亲直接允了的。

  她连忙往里走, 只见谢煊果然正在里面, 还穿着从省服,他这两日公务繁忙, 他应是直接从书房里过来的。而姜氏伏在床头,正吐得天昏地暗, 但已经是吐不出东西了, 呕出的都是苦水,夹杂着血丝, 看得人触目惊心。谢煊在旁亲自照料姜氏, 竟也不嫌呕吐物的酸腐味,待姜氏吐完,立刻用帕子给她擦拭, 同时对旁的含月道:“快将漱口水端来, 一直这般吐,恐怕会坏了牙齿。”

  含月连忙将漱口水端上来, 谢煊又亲自喂给姜氏,并顺着她的背安慰她道:“阿婵不怕,你不过是孕吐得厉害些罢了!我在这里陪你。”

  见父亲焦急的神色不像假,对母亲也是照顾有加,谢昭宁心里稍霁。

  姜氏也看到了她,勉强问她:“昭昭,你怎么来了。你累了一天了,该回去好生歇息……”话没说完,却又俯身干呕起来。

  谢煊连忙扶住她:“你吐得厉害,莫要说话了!”

  此时范医郎也正在旁观察母亲吐的模样,他旁边的含霜手里还端着药碗,看来是方才才给母亲服了一副药,却是不见起效。昭宁心里念头几转已是明白过来,谢煊念着自己刚从大相国寺回来,应是辛苦,恐一开始是没想叫她的,直到找了范医郎吃了药也不见效,才叫她过来。

  含霜果然在旁边同她说:“……夫人从小厨房出来,便一直觉得不适。竟吐得止不住。郎君见吃了药也没止住,才叫了娘子过来。大郎君昨夜去了右卫训练,消息一时半会儿是递不进去的,也只能叫娘子了。”

  谢昭宁颔首,看着母亲只觉心里焦急。

  母亲又吐了一会儿终于止住,可是仰躺着迎枕上,却已显得面色苍白如纸,连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立刻围拢上去,范医郎再度重新给姜氏诊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没有说话。

  谢昭宁明白过来,立刻邀了范医郎:“不扰母亲休息,范先生到屏风后与我说吧?”

  到了屏风之后,确认姜氏听不到了,范医郎才为难道:“恕老朽医术不精。尊夫人前些日子看脉象只是有些胎像不稳,但眼下却不知怎的,竟身子极其不适,异常呕吐,不仅汤药喂不进去,呕吐中竟夹杂血丝,老朽方才瞧着,夫人的唇色也隐隐有青紫。这皆是母体不足之相,这胎若能顺利落地,夫人还可无虞,可再这么吐下去,胎儿于腹中出了意外……那夫人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谢昭宁听到这里,只觉手脚都冰凉了起来。范医郎说是自己医术不精,可她与范医郎多年交道,岂不知他已是极负盛名的医者,这甜水巷周围的世家都是他在看病。若他都说并无把握,再请十个医郎来看,恐怕也是一样的说法。

  她看向范医郎,低声问道:“医郎可有旁的办法?无论再精贵的药,我谢氏也是拿得出的。”

  范医郎叹息:“大娘子,老朽自与老夫人治病,与你们也打了十多年交道了。老朽只能尽力去保,但与大娘子透个实话,老朽心中却着实没有把握的……”又轻叹道,“老朽先下去,给夫人开几幅药方吧……总是要尽力试试的!”

  谢昭宁才点点头,强撑着送范医郎去写药方,又让白姑跟着范医郎去抓药。

  待青坞过来扶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恍惚间已经站不稳了。她深吸了口气,只轻声吩咐青坞:“传话到各个药行,定要找出精通妇儿的医者来,有多少算多少。再备下各类吃食,各种口味都要有,只要母亲能吃下去就是最好的。另外,发生的一应事情都要瞒着祖母,不要叫她老人家担忧!”

  祖母眼下身子刚好些,每日都能在院中走走了,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决不能让她因母亲之事病倒。

  青坞应喏去办。

  谢昭宁趁母亲昏睡之时,将方才范医郎说的话告诉了谢煊。谢煊也十分担忧,一直守在姜氏床边,尤其是姜氏因难受皱起眉的时候,他便细细地摩挲着姜氏的额头与太阳穴,用手轻轻按揉,姜氏便能好受一些。

  谢昭宁在一旁看了看,她其实一直不明白,母亲和蒋姨娘之间,父亲究竟喜欢的是谁?她以前一直以为,父亲是更在意蒋姨娘的,与母亲也不过是一些夫妻情分罢了,但眼下父亲的担忧似乎也不作假,母亲有孕这段时日,他似乎连正在禁足的蒋姨娘都忘了。

  亦或是男子都是如此,谁在眼前便喜欢谁罢了。

  谢昭宁并不再想,而是对谢煊道:“父亲明日还有公务,不如让我来照顾母亲吧!”

  谢煊却道:“你累了一整日,回去好生歇息。这家里父亲还是顶得住的。”说着一面派人去衙门里请公假,一面让女使送谢昭宁回去歇息,“你白日再来换我就是,晚上自是我照顾你母亲。等你哥哥回来,就让他暂时告假右卫那边,白日就让你哥哥来。”

  谢昭宁虽不放心,但还是被送回了锦绣堂休息,谢煊则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姜氏一整晚。

  而后大半个月,昭宁都在到处寻医,姜家得知了亦是全力出人寻找,但是来的医郎和范医郎说话如出一辙。且无论什么口味的饮食与汤药,姜氏皆是吃什么吐什么,不吐的时候极少,人眼瞧着受了一大圈。谢煊仍是夜夜来守着姜氏,只是衙门那边也不能一直不去,便去半日,再补眠半日。谢宛宁请示要来侍疾,姜氏自是不许,谢煊便只让她给姜氏抄抄佛经罢了。

  昭宁每晨处理完药行和管家之事,便来看母亲。

  她这日来时,姜氏正靠在贵妃榻上,由含霜服侍着,喝一盅燕窝蒸梨子粥。可仍然边吃边止不住地吐。含霜见她难受,担忧道:“夫人,若不是再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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