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小重山 第62章

作者:闻檀 标签: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蒋横波都做了些什么!十六年前,让他的亲生女儿和家人分离,用她自己的野种来顶替昭宁的地位!现在还要对阿婵下毒,想杀昭宁!

  她对他和姜家充满了怨恨,想要报复他们。可当年他和蒋横波虽有过相互倾慕,谁也没做过出格之事,两家更是未曾议亲,蒋横波何必恨他?姜婵更是无辜,她虽是姜家的女儿,但她与蒋横波不过是点头之交,蒋家和姜家的事同她有什么干系。且当年蒋横波家世可怜入府,阿婵想着这个,从没有为难过她,连蒋横波亲生的谢芷宁都是按照嫡出娘子的待遇养着,阿婵又有什么错?

  昭宁更是无辜至极,那时候她只是个襁褓婴孩,因为她的算计与自己的亲人分离,还被别人顶替了她的位置,她孤独寂寞,在诱导之下被人误解,这是她一生都永远无法弥补的痛楚!

  她凭什么要去报复姜婵,凭什么要用他的信任,这般歹毒的害姜婵和她的女儿!什么报仇,不过是借口,是她的妒忌之心,是她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借口。她这样的蛇蝎毒妇,他竟然还将她留在身边,给她管家权,任她蚕食自己所爱的妻女!是他的错!更大更深的痛悔将他淹没,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愤怒!

  饶是蒋横波已知道大势已去,所有的手段都并不再给自己留余地了,看到谢煊用这般冰冷痛恨的目光看向她,蒋横波还是觉得心口剧痛。

  蒋姨娘看到谢煊一步步走到了自己面前,带着极度的冰冷怒意,一只大掌带着疾风般的力道,啪的一声打到了她的脸上。打得她骤然扑到了地上,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得脸颊剧痛无比,一股腥甜味从喉咙涌了上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被打过,就连当年蒋家出事,也没有人这么对过她!

  蒋横波瘫软在了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浑身发抖,不知是痛还是怒。而谢宛宁站在一旁,也是被吓得簌簌发抖,即便她未来如何厉害,此刻也不过是个被吓傻了的少女。所有她依仗的一切都坍塌了,她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昭宁冷漠地看着蒋横波和谢宛宁,她终于看到了这一幕,终于看到了真相揭露,看到了她们自食恶果,曾经是她和母亲等人沦落,如今终于换了她们!

  只是此时,她突然听外面突然传来了惊呼声:“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谢昭宁眉头微皱,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母亲来了!她不是嘱咐过不许母亲出门吗!

  昭宁心里一沉,立刻朝屋外跑去,谢煊也听到了动静,忙紧随其后出去,谢承义也知可能是母亲出事,但一动身肩膀立刻传来剧痛。谢景按住他,严肃地道:“你若不想你的胳膊废了,就不许动!”谢景叮嘱身边的随从,“去将金玉膏拿来!”

  金玉膏是极好的金疮药,其中有一味金蟾蜍十分难得。用了此药,便不必担心他的胳膊会无法治愈落下残疾了,谢承义低声道:“多谢堂祖父!”但目光仍焦灼地看着屋外。

  谢昭宁和谢煊出了门,看到白姑正扶着姜氏。此时姜氏已经疼得满头是汗,跪坐在地上,几乎已经昏迷了过去。方才她听到自己竟然养大仇人之女,致使昭昭落入如此孤立无援之地,已经觉得十分不适,又看到昭昭竟差点遇害,义哥儿冲出去为她挡时,心里大惊,便在此刻动了胎气!

  白姑连喊了姜氏两声都没听到她回答,昭宁也连忙喊母亲。但当白姑将扶着姜氏的手举起来时,却看到自己手上竟沾着暗红的血迹,白姑毕竟经验丰富,看到这手上的血脑子里嗡的一声,夫人竟发动了!夫人的胎才七个月……才七个多月就发动了!

  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早产更是如此!七个多月……不知这腹中的孩子能不能活下来!

  她嘴唇颤抖,立刻对谢昭宁道:“大娘子,夫人……夫人恐怕要早产了,您快请稳婆来,快!”

第74章

  姜氏满了七个月之后, 谢家早早地便将稳婆定了。可还没到发动的时候,稳婆并没有入府,且稳婆家住在录事巷中, 总得半个时辰的功夫才能请过来!

  谢昭宁立刻让樊星去请稳婆。樊星知道情况紧急,也不赶马车了,直接将送姜氏来的马车那马身上的套索解开,策马去接稳婆,只希望能越快越好!白姑则立刻去请林氏, 青坞马上回榆林谢家准备。

  而谢煊看到姜氏面色苍白, 痛得眉头紧皱的样子, 竟发现自己怕得手都在抖。脑子里不由闪过很多画面, 姜婵对他笑, 姜婵埋怨他, 姜婵认真地在灯下算账,他却凑过去说她的字不好看, 姜婵气得不理他,他又笑着哄她说自己可以教她写字。她说自己不想学, 第二日却早早地在书房等着他……他紧紧地把姜氏抱在怀中, 姜氏昏迷不醒,他唤她的名字:“阿婵, 你醒一醒, 阿婵。都是我的不好,是煊郎不好!”

  他心里自然焦急,若是姜氏醒都未醒, 只怕更是凶险!

  昭宁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 因为疼痛已经被汗濡湿的领口,身下不停流出的羊水, 几乎快要染透她今日穿的雪白的挑线裙子,她看得心惊肉跳。正常的生产羊水会破得这样快吗?她从未生产过并不知道,眼下也无人可问!

  此时,听闻消息的林氏带着大大小小的仆妇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在花厅得知姜氏竟发动了,她也是心急如焚,安抚了下婆婆,又让白氏顾着众宾客,她自己立刻赶过来。她也是已经生产过三个孩子的人,一看姜氏身下羊水已经流成这般模样,就知道她临产在即。姜氏这才七个多月突然发动,又破水破得这样快,恐怕是来不及回去的!

  她立刻沉声道:“你们恐怕是来不及回去了,就在东秀这里生产吧!”

  谢煊十分焦急,虽然觉得在东秀谢家生产毕竟不好,今日又是伯父的寿辰,且准备的待产之物也在榆林谢家,可是此时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谢景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有些愧疚,他上前一步道:“就让姜氏在这里好生生产,你放宽心!咱们谢家自是一家人,姜氏便如同我自己的儿媳妇一般,伯父这里无妨!”又对林氏道,“你好生照料姜氏,定要保她和孩子平安!”

  谢煊红着眼眶颔首:“多谢伯父!”

  林氏应喏,立刻就安排了起来。她是长年主中馈的人,马上吩咐将周围闲杂人清除,将正堂旁侧的偏厅收拾出来,偏厅偶有客人来时常住此处,只简略收拾就能用。林氏身后的姑姑一个去盯着厨房烧水,一个去开库房拿人参,准备剪刀等物。知道稳婆还没请来,住得也远,又立刻低声嘱咐丫头:“……去请三夫人身边的安姑来!”对昭宁说,“昭宁别担心,这位安姑曾是稳婆,她是经验极丰富的!白氏的两个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昭宁听到心里松了口气,她还担心稳婆请过来太远,白氏身边竟就有现成的稳婆可以用,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躺在谢煊怀里的姜氏眉头紧皱,许是阵痛得太过厉害,终于要醒过来了。谢煊见了欣喜,方才还担心她一直昏迷会有危险,见此连忙道:“阿婵,你是不是要醒了,你可还好?”

  而因方才兵荒马乱,立在门口的蒋姨娘见到姜氏竟是要醒过来的模样,却忽然笑起来,方才刺激得姜氏早产,她似乎尤嫌不够,还想再说什么话。谢昭宁却立刻注意到了,一个眼神过去,本就注意蒋姨娘动向的红螺立刻一巴掌再度打过去,将她按在地上,用汗巾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候林氏的婆子从屋中跑出来,连忙道:“妥当了,快抱夫人进去吧!”

  谢煊立刻将姜氏抱起来,只扫了一眼蒋横波,对李管事道:“把蒋氏和谢宛宁关回柴房内,自此她们不再是姨娘和娘子,仔细看守,不许她们出柴房一步!另外,她们身边服侍的亲近之人,你立刻亲自审问,若是没有错处的,外聘的放归,有卖身契的发卖,若是同谋做过恶事的,一律打死!”

  立刻一片大呼小叫的求饶声,谢煊却根本理也不理,立刻抱着姜氏进了屋内。

  有人喊着姨娘救我,有人喊着热水来了,快把水送进去。隔着已经落下的夕阳,蒋横波看着谢煊抱着姜氏很快进屋子的背影,看到他的衣袖、衣襟都被姜氏流出的羊水浸透,他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他平日里是最严正刻板,最在意整洁的。

  被堵着嘴的蒋姨娘顿时泪流满脸。

  谢昭宁看了眼李管事将两人,连同两人的下人全部押上了马车,事有轻重缓急,她此刻还来不及同她们算账。而是焦急地注视着屋内。她倒是极想进去,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娘子,林氏怎会让她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谢煊将姜氏抱了进去之后,也被姑姑们请了出来。

  谢承义被两个小厮扶出来,倒是也想在外面等,但昭宁看了眼他的伤,不过是用金疮药勉强敷着,还等着范医郎来给他包扎,就根本不要他在外面等,并且道:“……哥哥只管好生歇息,母亲一生产,我定马上去告诉哥哥!”谢承义只能被扶回了屋中。

  这时候,白氏身边的安姑在两个小丫头的簇拥下急促赶来了,安姑样貌朴素,衣着干练,用攀搏将两只袖子拢起。姜氏生产得急,她来了便立刻往屋内去。昭宁在外焦急等着,只希望能听到安姑的好消息。

  可安姑进去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却同林氏一起立刻出来了,对着谢煊和谢昭宁屈了身,严肃道:“郎君,大娘子,既是情况紧急,奴婢有话便对两位直说了。凭着奴婢接生多年的经验,夫人的情况有些不好,望二位能请了医郎从旁协助,越是擅长妇儿千金科的越好!”

  谢煊听闻心里一跳,不敢耽误,立刻对身后的小厮说:“你立刻去请范医郎过来!还有甜水巷的李医郎也擅长妇儿科,将他一并请过来!”

  小厮立刻就去了,另一位小厮本要跟着去协从,昭宁却道:“慢着!”

  这位小厮并不明白大娘子为何让他慢着,但也立刻顿住了脚步。谢昭宁则从袖中取出一张名帖来,交给小厮,道:“你去南讲堂巷宋院判的宅邸,请宋院判来!若是宋院判不肯来,便给他看这个名帖。”

  这话一出,谢煊和林氏等立刻惊讶了,谢煊虽见过宋院判,可当时并不知他的身份。林氏就更是如此了,宋院判这种人物都只出现在她们的闲谈中罢了,寻常人家怎能请得动他!她问道:“昭昭,这宋院判是专门给宫中娘娘治病的,听说平日连皇亲也不轻易看的,你当真能请得来?”又问,“你如何会有名帖的?”

  寻常闺阁女子怎会用名帖,可那张名帖不是她的,而是顾思鹤的。上次去他家那个演武堂找他的时候,顾思鹤给她的,当时她还并不想要,却还是莫名留了下来,没想现在派上了用场。她怕不是她出面,宋院判不肯来,只能用顾思鹤的名帖请他来。可若是现在露了这是顾思鹤的名帖,恐怕能惹出比请宋院判来看病更大的麻烦,毕竟她实在是无法解释,她为何有顾思鹤的名帖。

  她道:“父亲、二伯母尽可放心,他应是会来的!”

  若昭宁能将宋院判请来,姜氏能平安生产得可能自是大大的增加。谢煊和林氏怎会在此时过多追究,只盼着昭宁能真的将宋院判请来!

  而屋内姜氏被几个年长的姑姑簇拥着,年轻的在一旁绞着热帕子,剪刀、参汤,含嘴的软木条一应地备齐全了,给她擦脸,脱亵裤,可姜氏还并没有完全醒过来,脸上是一层层的冷汗。她仿佛掉入什么梦魇中醒不过来,梦中是蒋氏第一次进门的场景。

  那时候,蒋氏跪在她门外苦苦地哭着,说她们两家本是世交,若是能进门来伺候姐姐,定是恭顺姐姐的。让姐姐怜惜她家破人亡,无处可归,将她当成半个奴婢对待,她便就是值得的。她则看旁边的谢煊,只听他对她柔声道:横波身世凄惨,若是能纳了横波入门,一是可以帮衬她,二是也让横波有了归宿。她看到他脸上,竟都是一种柔软的不忍,看着蒋横波的眼神满是怜惜,这种怜惜立刻就刺痛了她。

  姜氏让蒋氏进了门。后来蒋氏进了门,虽对她的确恭敬有加,可是她仿佛才与谢煊兴趣相同,才是谢煊的解语花,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更像是伉俪。却不像她,懂得的诗词曲赋两个手便能数清楚,什么颜体柳体的也分不清楚,凡事要谢煊耐心与她讲,把着她的手教她怎么写一个‘乙’字,这么一个简单的弯,不知为何却这么难,她写了两页纸都写不好,弄得谢煊在一旁笑她。再后来,她才得知,原来他们二人竟是青梅竹马,竟是曾经情投意合。

  原来是她不配,原来他们曾经有过情谊。她虽与他指腹为婚,但又没有这样的情谊。她本来就是比不过蒋横波的,她知道后如何不嫉妒,如何不万箭穿心!

  如果蒋横波想要谢煊,谢煊又喜欢蒋横波,她可以出让。可是为什么,蒋横波要来对付她的女儿!为什么要让她嫡亲的女儿受这样颠沛流离的苦楚,为什么要让她们母女分离这么多年,阴阳相错!

  是了,蒋横波说的没错,一切还是她的错。是她让蒋横波入门的,是她把谢宛宁接回来,也是她一开始没有信昭宁,没有护住她的。可是……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啊,她真的以为谢宛宁是她,所以才想要弥补啊。

  把昭昭迎回来,是想对她好的啊,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的啊……可是她还是让昭昭伤心,让昭昭受了这么多的苦,还是她的错,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姜氏想到这些,心肝肠胃都在随着肚子绞痛!

  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立刻看到周围仆妇簇拥,这才混混沌沌地醒来,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且在做什么事,她似乎是动了胎气,正在生产!与此同时,她的肚子传来阵阵剧痛,她顿时痛吟了一声。

  刚进门的林氏看到她终于醒了,欣喜道:“阿婵,你可算是醒了,快!把参汤端过来喂阿婵!”

  可是安姑却在看到姜氏的情形时脸色更严峻得厉害,她伸手检查了姜氏,发现竟还没有开出一指来,心里猛地一沉,什么话也不说,立刻让仆妇准备剪刀,以备不时之需。

  林氏听到安姑居然让人准备剪刀,也吓得白了脸色。孩子还没生出来,却要备下剪刀……

  因为姜氏醒了,疼痛的呻吟声猛然更大了起来,叫声几近凄绝。两人听得纵使心里焦急,可也只能等着。

  夜幕低垂,斗转星移,谢家的客人此时已陆续都走了,谢家人都聚到了正堂外,余氏、白氏,两个伯父,甚至是谢明珊,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姜氏生孩子。

  两个医郎先后来了,也开了催产的汤药给姜氏服下。

  可是姜氏还没有将孩子生下来,只听姑姑们叫她用力的声音。在外面听到的谢煊心中焦急极了,这时候却听到屋中说什么烫洗剪刀的话……他终于是忍不住了,不顾门口姑子的阻拦,大步进了产房之中,直朝着姜氏走去!

  昭宁毕竟是没生产过,什么也不懂的,为什么要备下剪刀她也不知道。可是看到父亲不顾阻拦地走了进去,看到周围人凝重的神色,就知道母亲必定是极其不好的!但是她想要进去,寻常不怎么跟她来往的白氏却把她拦住,并劝道:“昭宁,你听三伯母说,你进去也没有用的,在外面等着就是了。若是有什么,我们都在这里!”

  二伯父也安慰她:“是的昭宁,我们都在这里陪你!”

  未出格的娘子的确看不得这等血腥的场景!只怕将来会恐惧婚嫁!

  昭宁咬了咬唇,便是再着急,也只能在外面转圈。她听到母亲几乎气绝的呻吟,心中突然有几丝绝望,难道她做了这么多的努力,还是保不住母亲的性命。可是明明一切都已经在变好了啊,明明她终于成功的揭穿了蒋横波和谢宛宁,明明她很快就要看到弟弟妹妹了啊,弟弟妹妹就要生出来啊。想到这里,昭宁手指蜷缩,忍不住热泪盈眶。

  不可,她的母亲决不能有事!

第75章

  此时屋内, 姜氏已经痛了一个多时辰,可还未能见孩子的头,却因为疼痛和用力气衰了, 便是林氏喂了人参汤和催产药也没起大作用。林氏着急得直跺脚,但急也没有用。

  安姑也焦急,虽说是早产艰难,可才一个多时辰,又并非母体耗竭, 不该这么快就力竭!是姜氏自己的缘故, 不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情绪波动太大, 自责情绪过甚, 其实求生的意志不够强, 几度让她使力都使不上。

  安姑低声对林氏道:“才开了两指,可是羊水已经快要流干了, 夫人也气竭了,再这般下去……您须得通知郎君, 究竟是留大还是留小了!甚至也要做好准备……”

  两个都可能留不住。

  林氏知道她要说什么, 但是她不能接受。阿婵眼看着才和自己亲生女儿团圆没两年,还有个小的揣在肚子里, 眼看着就要过好日子了。阿婵平日是个多么心善的人, 她待人厚道,虽有些糊涂的时候,但绝是个好人, 为什么要连性命都保不住, 她决不能让阿婵有事!

  林氏眼眶也红了,握住姜婵的手道:“阿婵, 你听我说。你要好生把孩子生出来,昭宁和义哥儿都等着你呢,你的孩子也等着你呢!你上次不是说,还要教我学你的珠算吗,你还没有教我呢!你记得吗!”

  生死存亡的时刻,姜婵知道林氏在鼓励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全是对不起昭宁的事,全是谢煊和蒋横波的事,她觉得羞愧,好累,浑身都没有力气,她连她说的是什么都快听不清了。

  她要死了吗?要死在这里了,要在孩子还没生出来的时候死了吗?

  如果她这个时候死了,昭昭会原谅她吗?还是会因为知道真相,一直恨她?

  姜婵眼前迷蒙一片,只觉得光影交错,好似疼痛也从她身上抽离了。

  随后她看到有个人拨开仆妇进来了,他生得俊雅,虽是年近四十了,可还是风度轩然,神态极度焦急。姜婵记得自己年少的时候,家里的两个哥哥长得都甚挫,她就一直就想着,我呀,一定要嫁个长得好看的郎君,至少不能比我丑的。

  那时候,她知道了自己有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是母亲给她定下的,却不知究竟生得如何。直到有一天,他的父亲领他上门来提亲,隔着屏风,她看到了一个生得如青竹般俊秀的少年,他有些不安,但却沉稳地回答着父亲的问题,无一遗漏。那一瞬间她心跳如鼓。待少年走后,父亲问她觉得如何,若是不喜欢,他还是可以帮她推了这门亲事,不过少年已经考中了举子,日后中进士也未可知,推了倒也有些可惜。

  她立刻急急地吊着父亲的胳膊说推什么推,我嫁的!父亲却为此大笑,她才知道父亲是开玩笑。

  她是怀着这样期待的心情嫁给他的,她想和那个美好的少年相亲相爱,生很多的孩子,白头偕老。他们的孩子也要好好的,日后他们会子孙环绕,儿孙满堂。

  她不知道他曾有过青梅竹马,也不知道他喜欢的并非她这样的女子。

  更不知道,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不好,她的孩子也不好。

  姜婵在看到谢煊的瞬间,缓缓地瞪大了眼睛,红了眼眶,语气有些激动了起来:“……你……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谢煊缓缓在姜氏的床边跪了下来,紧紧握住姜氏的手,他喃喃了一句:“阿婵……”

  姜婵极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嘴唇颤抖地道:“……谢煊,因为你,蒋姨娘才会入门,是因为你的信任和爱,蒋姨娘才会有了这般权力……对昭昭下手,若不是你,昭昭何以会这般,我们母女何以会这般……你滚!你滚出去!”

  谢煊早料到姜氏会埋怨他。可是听了姜氏这般话,仍然仿若万箭穿心一般难过,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了。

  林氏看得不忿,欲上前把谢煊拉出去,却被自己的亲信刘姑拉住,对她摇摇头。

  谢煊更紧地握着姜婵的手,他的情绪有些激动:“阿婵,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迎她入府,是我不该信任她。你怪我,打我骂我都好,但你只有好好活着,你才能这般啊!等你好了,我随便你打骂好不好!”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那眼中浓浓的全是卑微的祈求,姜氏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这种情绪。他一向是稳重的,不动声色的。可是现在他却半跪在地上求她。

  姜婵禁闭着眼睛,眼泪却从眼角流了出来。又一阵剧痛传来,她痛得脸色都变了,却仍然断续地说:“你……你该去和蒋横波在一起,不要……不要到我这边来!”

  谢煊看着她剧痛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意识迷离,而周围的人又都动起来,要再给她喂参汤。他更加慌乱了起来,连忙握着她的手,胡乱地说:“阿婵,我不去,我不会去的。你听我说,我不能没有你的,我不能没有你啊!你一定要挺住好不好,你要活下去,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他顿了顿,一行泪也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声音低哑了下去,“我……我爱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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