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露采采
想来大夫人那般随和淡泊的女子,嫁到哪里都?会过得很好。
而二公子哪里都?好,便?只有一处太坏,就?是?用情太深,拖泥带水,以至于如今木已?成舟,却还是?抽不出身来。
而谢二夫人哭完之后,看着仍旧昏迷着,面色憔悴的儿子,不禁有些出神。
半晌之后,她抬手摸了?摸谢弦苍白胜纸的面庞,喃喃自语。
“弦儿,你不能再这般
作贱你自己的身体了?,母亲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若去了?,母亲也活不成了?……”
谢二夫人虽不曾说?,但心?中却已?经拿定了?主意,该给谢弦再相看一门婚事?,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了?。
只是?,想到家宴上春风得意的卢宛,谢二夫人心?里,却涌上浓重恨意来。
她恨极了?卢宛害她的弦儿这般,恨极了?卢宛如今丝毫不伤心?,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她的弦儿这么不好过,卢宛凭什么如意顺遂?
……
夜色深深。
自家宴回来,卢宛便?去浴间沐浴洗漱。
待她收拾妥帖过后,身着宽散中衣走出浴间,却瞧见窗畔软榻上,男人正静静望着她,目光灼灼。
面颊腾地变得滚烫,卢宛微顿了?一下脚步,走近坐在软榻上的男人,嫣然一笑,问道:“摄政王何时过来的?”
将身侧少女抱在膝上,谢行之垂眸瞧着灯影之下,她明眸善睐,笑意盈盈的柔美模样,长?指摩挲着她的面颊。
低头,自怀中女郎嫣唇上亲了?一下,谢行之嗓音微有些低沉喑哑答道:“方才过来。”
觉察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别有深意,晦涩不明的眸光,卢宛只觉面颊滚烫得愈发厉害。
男人身上,丝丝缕缕酒香混合着浅淡的木质香,撩人心?神。
卢宛侧了?侧首,有些面红耳赤避开男人灼热目光与?落在自己脖颈间的气息。
看到怀中少女垂首敛目,羞怯赧然的娇艳模样,谢行之低沉沉笑了?一声,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站起?身来。
骤逢此变,卢宛小小地惊呼了?一下。
待到反应过来,男人的手臂劲瘦有力,安稳抱着自己缓缓行至帐幔中,卢宛抬手,嗔怪地在他胸口拍了?下,嗔道:“摄政王吓妾一跳。”
看着怀中娇慵貌美,羞赧浅笑的青涩女郎,谢行之眸色愈发晦暗翻涌……
第38章 生事
半个月后。
一丛蜀葵旁, 身着棠色衫裙的女子手中拿着轻罗小扇,正蹑手蹑脚目不转睛地扑着落在蜀葵花上的墨蝶。
“应姨娘真是好兴致。”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应姨娘转头望去,瞧见林荫小径中, 二姑娘谢芙正向自己走过来。
鲜见这?位骄傲自矜的二姑娘主动同自己言语, 应姨娘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不晓得是否是她的错觉, 自从这?位二姑娘被解了禁足以后, 从前刁蛮骄纵, 仿佛爆竹似的一点就炸的性情,好似变得内敛平和了很多。
笑着转过身去, 袅袅娜娜的应姨娘客气地对谢芙笑笑:“二姑娘。”
望着面前笑得杨柳春风的应姨娘, 与她眼角眉梢间的愉悦喜色, 谢芙当然晓得应姨娘在高?兴什么。
她那?个不成器的大?哥哥谢轩,被家法?伺候,能下得了床榻还没两个月,前几日又本?性难移地跑出去吃花酒,还在青楼同崔二郎那?个纨绔因?为一个花魁争锋吃醋, 大?打出手,跟崔二郎扭打得鼻青脸肿,大?醉的两人双双从二楼跌落下来,如?今将将脱了性命垂危, 死里逃生。
而应姨娘生的三公子谢辰, 却快要十五岁, 已经开始领了差事。
谢轩如?今复又被罚,谢辰隐隐站在上风, 浅薄直脑筋的应姨娘可不是要沾沾自喜。
同谢芙心中想的确实别无二致,应姨娘这?几日因?着谢辰与谢轩之事, 确实洋洋得意。
从前谢轩养在太太郑氏膝下,田姨娘又是个惯会装模作样?扮柔弱的贱人,应姨娘一直觉得她与田姨娘两人虽都有庶子,自己还更受宠些,但却隐隐约约被她压了一头。
毕竟田姨娘比太太陪伴家主身旁还要早,是宅院老人,有些深情厚意,毕竟长房没有嫡子,谢轩又是长子,当初很有些家主太太要将他记为嫡子的风声,按感情,按规矩,按律令,怎么看在谢家她的辰儿都讨不了好。
可是现在大?不相同!
这?大?公子谢轩明摆着是个不中用的废物点心,而她的辰儿自从前便勤于读书?,瞧着便是个勤勉有出息的。
虽然辰儿从前性子是腼腆了些,但人总是要历练,今后领了差事定会变好。
长房除了一直以来的心头大?患谢轩,便只有襁褓之中还不到周岁的四公子谢康。
这?谢康的生母姜姨娘临终前似觉察到什么一般,向家主哀哀哭求定要自己这?个同她关系甚笃的人帮她养孩子,这?谢康如?今还养在自己院子里,那?不是她想怎么养,便怎么养。
平日里她都做甩手掌柜,由着手底下女使?仆妇照看谢康,万事不操心的。
横竖又不是她儿子,她只管养在身旁,莫再出事端,今后谢康长大?一样?摘桃子受尊敬赡养。
如?今后宅中这?一切尽在掌中,怎么能不教应姨娘心中蠢蠢欲动。
看着喜上眉梢,神色得意的应姨娘,谢芙眼底暗了暗,但唇畔却忽地勾起一抹笑。
见谢芙姣好的芙蓉面上若有似无的一抹轻嘲嗤笑,应姨娘不禁有些纳罕。
笑望着面前的谢芙,应姨娘眼底带了些不快,笑着问道:“二姑娘这?是在笑什么?”
谢芙闻言,不禁以帕掩口,咯咯笑得愈发厉害。
等到笑够了,她方才看着应姨娘,明媚笑容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恶意道:“只是想到了家中几桩有趣的事罢了。”
听?她这?般说,应姨娘果然追问:“哦?是什么有趣的事,二姑娘不妨说出来,咱们一同乐乐?”
谢芙望着面前的应姨娘,笑道:“我?是在想,世事真是难料,一波三折,好似看话本?似的。想田姨娘出身农家,自幼父母双亡,当初家里饥荒穷得活不了了,养着她的舅舅舅母将她卖给人牙子,听?府里老嬷嬷说她模样?好,家里又那?般穷困潦倒,本?十之八.九是要卖到最低贱的腌臜地处去的,却不料阳错阴差,祖母要买新的使?唤丫头,她因?着模样?好,得了人牙子举荐签死契进谢家府中,自小侍奉在父亲身旁。又在母亲进府前,便使?了不知什么给父亲灌迷魂汤的手段早早生了大?哥哥。当初府里谁不说她是个遇难呈祥,福气深厚的,可瞧瞧她如?今,大?哥哥看着这?辈子别再捅出什么大?篓子葬送性命便是好事了,这?个儿子生了还不如?没生过,冤孽一般,田姨娘费尽心机地设计上位,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落了个儿子不聪不敏不孝,还与她离心的下场,不是很好笑吗?”
听?到谢芙这?般说,应姨娘想着田窈卿那?贱人如?今的境遇,她那?柔弱没用,遇事只晓得哭的性子,想来现在谢轩仍旧昏迷不醒,她怕不是眼睛都要哭瞎了罢。
这?么想着,应姨娘手指绞着手中帕子,眼眸低垂若有所思,面上喜上眉梢的笑意也不禁愈深。
两个从前同她不对付,处处别苗头的姨娘,瞧瞧如今都过得何其凄惨不如?意,真是教她心中畅快极了。
而目光淡淡扫在应姨娘面上,见她喜滋滋得意的模样?,谢芙稍顿一下,方才有些懊悔同她说这?些似的,轻轻“哎呀”了一声。
见应姨娘抬眼看向自己,谢芙假惺惺用帕子掩了掩口,轻笑摇头叹道:“田姨娘可怜,我?这?般想,这?般嘲笑她,也是有些不妥。”
应姨娘闻言,笑着奉承道:“有甚不妥的?谁教她当初不晓得天高?地厚,不晓得自己是几斤几两的货色,膈应得罪过太太与二姑娘呢?依妾身看,她是活该!”
听?到应姨娘借着为自己说话,大?骂田姨娘,谢芙微微皱了下眉。
看了应姨娘一眼,谢芙鄙夷道:“草芥一般的贱人,有甚膈不膈应我?跟母亲的,好似谁把她放在眼里过一般,姨娘说这种小家子气的话。”
应姨娘这?会子心情大?好,见谢芙不快,她正有些谄媚笑着欲开口挽救一二。
却忽听?谢芙不在意继续道:“便是大哥哥是个有出息的,也没什么用,如?今新进门的太太有了身孕,听?在后宅待久了,火眼金睛的嬷嬷说,十之八
.九定是个男孩呢!”
明润含笑的眼眸看住闻言,有些微愣住的应姨娘,谢芙笑道:“便是大?哥哥是个勤勉的,饱读诗书?的,伶俐有能力?的,又有何用呢?太太如?今有孕,若是生的是男孩,以后谢家权势封荫产业家财,大?半都是嫡长子的,便是生的女儿,太太那?般年轻娇媚,专房独宠,也迟早会生下嫡子。说来也是我?糊涂了,大?哥哥这?般倒也甚好呢,庸碌无为快快活活地过这?一辈子,还省了寒窗苦读的辛苦呢,总归府中不会放任家里公子不管,这?辈子是勤奋上进,还是混账纨绔,都少?不了他的锦衣玉食,到头来都是一样?的。”
听?罢谢芙的这?一番话,应姨娘的面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不见方才丝毫笑意。
仿佛方才觉察到应姨娘变幻的神色与情绪一般,谢芙用帕子捂了捂嘴,笑道:“这?些都是我?浑说的,姨娘就随便听?听?,解解闷。”
谢芙这?般说,应姨娘也只能强颜欢笑,对她笑了一下。
打量一番天色,谢芙准备离开,自言自语似的。
“如?今我?是不欲再同太太别苗头了,快要出阁的女儿了,何必呢?太太自己有手段,福气也深厚,想来今后定有大?造化,到底同我?母亲是不同的人。想我?母亲当初宅心仁厚,却生蕖娘的时候险些出事,蕖娘好不容易养回了一条性命,我?母亲也是九死一生,更不必说姜姨娘,不也是因?为生康儿难产,缠绵病榻了一两月,到底撒手人寰了吗?希望太太那?般心思多的人,在这?件事上也能好好打算,平平安安生下腹中孩子罢……”
第39章 怜惜(二更)
玉衡院。
夜幕深深, 已是掌灯时分,卢宛坐在窗畔软榻上,手中拿着一个做好的虎头帽,正端详把玩着, 房门却“吱哟”一声, 被人自外?面推开。
抬眸望去, 在瞧见来?人是谢行之后, 卢宛眉眼弯弯笑了笑, 起?身欲向他礼身:“摄政王回来?了。”
几步上前,握住卢宛纤指, 谢行之扶着她这几个月丰润许多, 但仍是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纤腰身, 怜惜带她坐回软榻上。
“我们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听谢行之这般道,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稍有柔和的目光,卢宛浅浅一笑,并?不曾言语。
男人揽住她的纤腰, 卢宛也温柔顺从地偎进他的怀中,微仰面颊望着他,问道:“摄政王可曾用过晚膳?”
谢行之垂眸看着她,眸中微有笑意地颔了下首。
见怀中少?女将案上虎头帽放在膝上, 盘腿脊背挺直, 身姿慵懒娴美地坐着, 纤白手指在小腿上轻揉,似有些不舒服的模样。
谢行之抬手, 握了握她放在小腿揉捏的指头,问道:“累着了?”
卢宛柔柔看他一眼, 水眸乌润,笑道:“也不是,到底妾也没做什么,只?是却有些奇怪,身子酸乏胀痛得紧。”
自背后环住卢宛,男人一手握住她在小腿上揉捏的白皙纤指,两人十指交扣放在她隆起?的腹部?,一手接替她方才的动作,轻轻揉捏她的腿脚。
虽然?身形纤细,但卢宛的身体却一直甚是康健,除了贪睡些,再无别?的什么反应。
卢夫人之前忧心的,腿脚会浮肿抽筋,身体憔悴胀痛的情况,卢宛还不曾遇到过。
抱着卢宛坐了会,谢行之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问道:“孩子乖吗?”
点了点头,卢宛微弯眼眸中带着温柔笑意,向谢行之道:“很乖,妾今日还同?陈嬷嬷她们说?这一胎这般懂事乖巧,许是个女儿呢。”
指节摩挲着卢宛莹润白皙的下颔,谢行之垂首,在她馥郁柔软的嫣唇上亲了亲,暧.昧地厮磨道:“宛娘喜欢女儿?”
听到谢行之这般问,卢宛望着他近在咫尺,凝着自己?的深深墨眸,娇容绯红,潋滟美眸中眼波狡黠盈盈。
她眨了下眼睛,笑道:“不管女儿还是儿子,妾都喜欢。”
说?罢,似想到了什么,卢宛抬手拉住将自己?抱到膝上的男人的一角衣袖,笑着问道:“摄政王呢?您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谢行之垂首,吻住坐在自己?膝上的少?女红润唇瓣,撬开她的唇齿,直到怀中女郎气息起?伏不稳,他贴着她的额头,答道:“只?要是同?宛娘一般的孩子,都喜欢。”
卢宛面颊滚烫得厉害,听到他这甜言蜜语,投机取巧的话,轻声哼了一下,娇娇横他一眼:“摄政王总是糊弄妾,这是什么回答?”
扶了抚自己?的肚子,卢宛仿佛甚是神往地弯眸笑笑,望着眼前与自己?气息交.融的男人,羞赧柔声笑道:“今日芙娘及笄宴,妾身子不方便,虽没有亲自操持,但在宴上却在想,若妾将来?能有个女儿,有朝一日,她及笄时,该是何等模样……”
说?着说?着,似有些异样一般,卢宛忽地皱紧了秀眉,唇瓣微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