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妤熹
话没?说完,就被为首的那?人一把攥住衣领:“你这个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若是救不活我们大哥,我就砸了你的铺子!”
得!果然......老大夫叹了口?气,任他揪着衣服,面不改色的缓缓道:“这位公子所中之毒实在狠辣,且中毒的时间不短了。若非有人给他服了一颗解毒丸,怕是熬不到现在。但即便如此......”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潜在的意思了。
男人眼眶一红,抡起拳头似乎就想朝着老大夫砸去。谢嗣音瞧得抿紧了唇,这样一个老先生如何受得住那?人一拳。还不等她扯扯仡濮臣的衣袖,门外一道女声?匆匆传来:“住手!陈虻你莫要胡闹!”
声?音轻柔和缓,令人闻之如沐春风。
来人十几?岁的年?纪,上面穿着交领月白?色纱衫,下?面系了一条鲜红生绢裙,头上挽着巾帼,简单簪了一个桃花簪。面色如蜜,双眸如水,动作?间有着教养似的端庄,却又?带了几?分江湖之间的利落气。
一身怯弱不禁风,目光却坚若磐石。
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男子,面目冷峻,轮廓分明,一身凛冽气息将人直逼出三尺之外。
女人快步上前,朝着老大夫拱手道:“还请老大夫恕罪,是我们的人无理了。”说着,女人目光一冷,“陈虻,放开?老大夫。”
陈虻咬了咬牙,松开?手,退到后面:“是,傅小姐。”
这位傅小姐朝着老大夫温柔笑了笑,缓缓道:“都说山盂城百杏林的许大夫医术一绝,所以我们才连夜从江都城赶过?来。至于?陈大的情况,我们其实也都清楚。我们不求老大夫能够出手救下?他,只求您再拖一些时日,哪怕三五日也是好的。我已经?着人去请了能解此毒的人,只是约莫还有两三日的时间,才能到这里。”
一番话说得温和也好听,老大夫面色也缓了缓,朝着女子做了一揖,缓缓道:“毒入肺腑,老夫也只能试一试了。至于?姑娘说的三五日......怕是不行。老夫最多也只能拖个一两天。”
傅小姐眸色一黯,道:“多谢老大夫了。”
这话就是同意了。老大夫招手让那?些人将担架抬入后堂,转身跟了进去,又?另外安排人来坐堂。
那?些人将男人放进去之后,就被老大夫轰了出来,一齐站在前厅凶神恶煞的等着。
陈虻目光一转,瞧了眼还等在原地的仡濮臣二人,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指着仡濮臣朝着那?个傅小姐笑道:“傅小姐,那?个人的医术似乎也很厉害。刚刚一眼就瞧出了大哥中了毒,还说若是他出手,还可能有一丝希望。”
傅小姐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男人眉目俊朗,相貌堂堂,一双桃花眼凛凛生寒,蕴着讥讽笑意;身旁女人则是一副桃花面,春柳眉,身量纤瘦,细腰袅娜,真是好一对郎才女貌。
可不知?为何,她瞧着那?个女人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傅小姐抿了抿唇,缓步上前,朝着谢嗣音福了一礼:“可是陈兄弟得罪了两位?我替他向二位说个不是。”
仡濮臣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谢嗣音同样朝她回了一礼:“傅小姐......”说到这里,谢嗣音抿了抿唇,有些赧然开?口?道,“夫君虽然瞧出了贵方兄弟中毒,但并没?有救治之法,让您失望了。”
傅小姐不知?瞧出了什么,瞳孔一缩,抿紧了唇瓣。
陈虻完全没?想到这两个女人如此就达成了一致,一张脸涨得通红,最后倒显得他成了小丑,当即出声?道:“小娘子如何知?道救不了?刚刚那?人只是瞧了一眼,就看出大哥病情......”
没?等陈虻再说完,傅小姐声?音冷冽:“陈虻,住口?。”
陈虻从鼻腔中喷出一道气,扭转过?脸去,不再说话了。
傅小姐面色微微尴尬道:“让二位见笑了。”说着,看向二人身后正?在包药的药童,“今日二位的药钱还请容小女子一并付了,权且聊表歉意。”
仡濮臣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声?音冷厉:“不必。”
谢嗣音顿了一下?,笑道:“傅小姐确实客气了,不必如此。”正?说着,药童已经?将药材递给了仡濮臣,男人接过?之后直接银钱扔了过?去,揽着谢嗣音就要往外走。
傅小姐连忙出声?道:“等等......”
话还没?说完,对上仡濮臣黝黑狠辣的目光,女人忍不住心下?一颤,跟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上前一步挡住仡濮臣的视线。
傅小姐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墨方!”
墨方慢慢撤到身后,不过?神情仍旧紧紧戒备。
傅小姐勉强朝仡濮臣笑了笑,而后朝着谢嗣音道:“如此打?扰二位,实在抱歉。倘若不让小女子弥补一二,心下?实在难安。不若稍后到城中酒楼,我以茶代酒向两位赔个不是......”
仡濮臣半眯着眸子,细细打?量着女人,不知?作?何想法。
谢嗣音之前见她面善,心下?不由产生好感。可如此这般两次三番的邀请,却不免起了疑。
谢嗣音笑了笑道:“多谢傅小姐盛邀,不过?我同夫君二人还要急着回去,只能错失姑娘美意了。”
傅小姐面色黯了黯,点头道:“抱歉,是我冒昧了。只是见姑娘模样像我一个姐姐,因此不免叨扰了几?番,还请勿怪。”
仡濮臣握着药包的手指紧了紧,看着女人的目光越发不善。
谢嗣音似是并未发觉男人意思,只心下?一颤,面色如旧,笑着道:“不知?姑娘是哪里人氏?”
傅小姐看着她缓缓道:“小女子傅姮,家在京城。不过?前些日子离京四处游历,已经?久不归家了。如今乍见姑娘,顿生思乡之意。”说着苦笑一声?,“也忍不住......想亲近一二。倘若惊扰了姑娘,还请勿怪。”
谢嗣音松了一口?气,夫君说了,他们都是彬州人氏。那?么,同这个人应该就没?有什么关系。
谢嗣音望着她宽慰一句:“姑娘若是思家了,那?就早些回去吧。想必,家中之人也在思念姑娘。”
傅姮喉咙一滚,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双眸微红:“多谢姑娘宽慰,过?些日子就会回去了。”
谢嗣音点了点头,朝她福了一礼,傅小姐款款回了一礼。
陈虻立在一旁瞧得怪怪的,这个傅小姐平常一副江湖儿女模样,这时候......两个人却像是戏台子上的王公贵女,举止端庄,又?好看又?大气。
只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却是怎么瞧,怎么不对劲!
他挠了挠头,目光慢慢移到那?个男人脸上,目光沉沉,黝黝然深不见底。他吞了吞口?水,慢慢移开?视线。
等人走了,傅姮低低出声?道:“墨方,你瞧着这个女人......熟悉吗?”
墨方视线追出去,想了半天,摇摇头道:“小姐觉得像谁?”
傅小姐抿了抿唇,叹息一声?:“或许是我想多了。不过?......郡主她究竟在哪里呢?”
墨方一愣,乍然回神:“傅小姐觉得那?人像郡主?可是......那?人与郡主长得并没?有一点儿相似啊。”
傅小姐转过?头去,目光看向许大夫的后堂:“也或许是我多虑了。”
第66章 踪迹
“世?子?, 人都走了。”
不芒山上,一队黑衣卫跪在院外,等着主人下一步的吩咐。
听雨上前一步, 斟酌着道:“会不会是寨柳乃故意诓骗世?子??”
白衣郎君没有说?话, 静静站在茅草屋之中,经了深山老林的阴翳日光照不到身前,显得一双幽幽凤眸深不见底, 不可直视。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缓缓开口了:“周边城镇传令下去?, 仔细追查。重点搜查那些......独行?的夫妻。”
听雨挑拣着能问的, 问道:“世?子?觉得人还在附近?”
陆澄朝似乎听到了, 也似乎并没有听到。不过,男人的目光像是慢慢活了过来,一点一点地游移描摹曾经的生活情景, 轻笑一声:“如此温馨静谧,也不知仡濮臣编织了多少?谎言?”
讽刺意味太强,还涉及主子?隐私。一众人默默低下了头, 不敢再听。
陆澄朝慢慢从屋中走了出来,视线划过那个花架秋千上,定定瞧了一会儿, 当先?下山:“都烧了吧。”
山上风紧,火光一起就刮刮杂杂地烧起来, 一直从小屋烧到门?前, 跟着将厨房以?及那秋千架一齐烧了过去?。必必剥剥地, 时不时起几个爆响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烧了个干干净净。
“夫君, 我想了又想,总觉得刚刚那个女子?有些奇怪。她会不会认出了我们?”谢嗣音抿了口茶水,面色隐隐带上几分忧虑。
仡濮臣慢慢给?她夹了口青笋,声音不急不缓:“那人是汴京人,与我们并不相识。娇娇多虑了。”
谢嗣音搁下手中茶杯,继续道:“可我总觉得......那个人有种?莫名的熟悉。”
仡濮臣手中动作一顿,抬了抬眼皮瞧她:“哪里熟悉?”
谢嗣音摇了摇头,强笑了笑:“若是要我细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夫君既然说?不相识,那或许是......我瞧她貌美,因而觉得面善吧。”
仡濮臣望着她笑道:“在我心里,谁都没有娇娇美貌。”说?着,轻叹了一声:“娇娇若是不安,我们饭后就离开这里。”
谢嗣音抿了抿唇,她并非心下不安,反而有几分想与之亲近的想法。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就好?像她真的是那个人的姐姐一般。
仡濮臣见女人似乎陷入了沉思?,桃花眼一荡,笑着打断她的思?路:“娇娇在想什么?”
谢嗣音回过神来,望着对面即便遮掩了容颜仍旧清隽秀丽的少?年,笑道:“却?不及夫君貌美。见夫君第一面,只觉得惊为天?人。”
仡濮臣挑了挑眉,声音悠悠道:“哦?原来那般情形都是震惊于?为夫美色啊。”
这人倒是会戳人痛处。谢嗣音不理?会他这个话题,继续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仡濮臣点了点头,重新给?她夹食,面上不见丝毫端倪:“从山盂城北上彬州,主要有两条路。一则是走陆路,经定、陈、燕三地,历时一个多月到达彬州;二是直接从阜阳走水路,历时二个多月直达彬州。娇娇想怎么走?”
谢嗣音想了想,望着仡濮臣道:“夫君觉得呢?”
“陆路历时短,但关卡重重;水路虽然时间久了些,但相对而言卡得松了很多。”仡濮臣继续不疾不徐道。
谢嗣音点点头,不过紧跟着拧了拧眉,道:“夫君,此前准备回彬州,主要是想恢复记忆。如今老大夫既已?瞧出了没什么大碍,过些日子?可能就会恢复,那我们还有必要走这一遭吗?毕竟你我二人如今都被......通缉。”说?到最后两个字,声音几不可闻。
仡濮臣抿了抿唇道:“那娇娇的意思?是?”
谢嗣音放下筷子?,目光看着楼下人流,叹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好?生不安,恨不得要再回山上才好?。”
仡濮臣握了握女人手心,安抚道:“娇娇如今失了记忆,难免心下不安。不如你我去?周遭名山大川游览一番,山高地阔,也好?解一解心中惊惶。”
谢嗣音望着男人情深意切的表情,点了点头:“好?,都听夫君的。”
仡濮臣眉色舒展,薄唇轻启:“娇娇能开心些就好?。”
二人饭后出了酒楼,租了马车,还不等上车,就听身后一道女声传来:“好?巧啊!”
谢嗣音闻声转身望了过去?,竟是之前在药馆见到的那个叫傅姮的女人。
傅姮似乎很是开心,快走两步,望着谢嗣音道:“姑娘也来赁车?不知是准备到哪里去??”
仡濮臣半眯起眼睛,面色不善的瞧着她:“倒是巧得很。”
傅姮似是愣了一下,连忙道:“公子?不要误会。是我将先?前的马车借给?了陈氏兄弟,因着还有其他要事,故同他二人分道之后,来此租赁辆马车。”
谢嗣音扯了扯仡濮臣衣袖,笑道:“傅小姐勿怪,说?来也是巧。一日之内,相见了两次。不知是哪里来的缘分?”
傅姮见她面色和善,更近一步道:“请姑娘勿怪才是。说?来真是不知哪里来的缘分,自早上见了姑娘之后,心头一直忍不住的想亲近。如今能有缘分再见,真的是不舍分离。”
说?完,顶着仡濮臣虎视眈眈的目光,继续瞧着谢嗣音道:“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你我同路一段?如此,也好?慰路上的风霜之苦。”
女人说?得情真意切,全不似作伪。更何况,她对此人也有几分好?感。若是在有记忆之前,她或许就直接应下了。只是,如今自己不仅记忆全失,还有通缉在身,实在不便与此人同行?。
思?及此,谢嗣音朝她莞尔一笑:“傅小姐盛情本不应拒绝,只是......”说?到这里,她脸色微赧地瞧了眼仡濮臣,道,“我们夫妇新婚小游,路上可能不太方面。”
拒绝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傅姮遗憾地笑了笑,重新朝她做了个福身告别礼:“如此,傅姮实在是叨扰了。在此先?预祝二位一路坦途,。”
谢嗣音笑着回了一礼。
傅姮细细打量着她的礼节,敛下眸中深思?,笑着道:“瞧姑娘礼节,应该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吧?”
谢嗣音笑容一顿,缓缓站起身:“傅小姐好?眼力,早年却?是受了祖上庇荫,不过如今已?然家道中落,实在不提一提。”
仡濮臣立在一旁,目光凉凉的瞧着女人,似笑非笑的面上俱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