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第151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姜离定然道?:“侏儒之症并无遗传, 甚至医家也?不知为何患病,许多地方将其视为诅咒与畸形,常为世人唾弃不容,范长佑定然也?是因此不敢说他?父亲是哪般模样, 我想,他?父亲自己也?因此不敢来书?院给范长佑招来鄙薄。”

  微微一顿,姜离继续道?:“其实当我想到凶手是从顶板进出之后, 我曾犹疑过凶手到底是陶景华还是江麒, 毕竟江麒身形也?十分矮小, 也?能从钻入狭小之地, 且他?与陶景华住在一处, 或许用过他?的衣衫也?不一定。但我又想到今晨厨房做了辛辣灌肺汤, 他?们?四人之中,陶景华一口也?未动, 彼时,穗儿说今日的学子们?因焚尸之事胃口都不佳, 但倘若陶景华根本不是麻州人,而是麟州人呢?麻州嗜辣, 麟州的口味则十分清淡,他?根本是害怕用了灌肺汤暴露自己不能食辣的破绽。”

  宁珏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那他?父亲到底是做什么的?他?能开三石弓?”

  袁焱之死虽是机关,但最重要的三石弓必为凶手拉开,再加上谋害林牧之的假山石柱也?需极大的力气?才能凿断,宁珏不由怀疑陶景华是否有?那般气?力。

  姜离道?:“我曾在江湖上看?到过一种杂耍戏法,名为‘小儿托天’,便是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孩子,能托起成年男子都难已撼动的两?百斤巨鼎,彼时看?客们?惊为天人,可实际上那七八岁的小儿并非孩童,而是患有?侏儒之症的成年男子,他?们?身量虽不会长大,但骨骼已是成人的骨骼,而这样身体畸形之人平日多受白眼,在杂耍戏法中却是得天独厚,他?不仅力大,且能巧置机关,多半是常在杂耍班子讨生活的缘故。”

  宁珏恍然大悟,正要再说,对面古松之后响起了一声冷笑

  “薛姑娘好生聪颖,连我的生计都猜对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因这声音分明还是陶景华的声音,可比起那个自麻州而来的贫家小学子,此刻这人的说话声粗豪狠厉了不少,哪里还是同一个人?

  此言一出,所有?目光都投向了古松之后,便见柳元嘉痛嘶连连地从树后移出,而身量矮小的陶景华和云嫂,一人一把柴刀掩藏在柳元嘉身后。

  “陶景华!真的是你?”

  贺炳志挤在人群之后率先开了口,他?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是三十多岁的成人?我们?日日朝夕相处,你?怎会……”

  不等陶景华说话,裴晏道?:“他?只?怕早就习惯扮演小孩子了。”

  陶景华又轻笑一声,很?快,他?自柳元嘉身后探出半边脸,阴恻恻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一脸愤怒的付宗源面上,又阴沉沉问:“付刺史,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挫骨扬灰,这滋味好受吗?”

  “岂有?此理!你?们?!你?们?还不把他?拿下”

  付宗源本就怒不可遏,此时更是恨不能噬凶手血肉,他?此言一出,柳明程却上前一步,断然道?:“不,不许妄动”

  他?说着亦切齿道?:“付大人,你?没看?到吗?元嘉还在他?手中,你?想干什么?”

  付宗源亦不退让,“他?们?两?个一个体弱多病,一个侏儒废物,这么多人一拥而上柳元嘉难道?会死吗?对峙这么久了!还不拿人是想干什么?!”

  “付宗源!”柳明程毫不客气?道?:“你?那儿子自己干的好事,惹出这样的报应,他?死了还不够,你?还想搭上我儿子?你?莫不是怕他?们?说出你?的罪过罢!”

  裴晏还未发话,他?二人先争执起来,裴晏余光扫过二人,反不着急,他?只?问道?:“陶不,不应该叫你?陶景华了,你?挟持人质是想如何?”

  “在下范林,这是我妻宋萍儿”

  假扮陶景华的范林沉沉开口,似乎也?并不着急,“我和我妻是为长佑报仇而来,事已至此,我们?想的自然是平安脱身。”

  “你?们?休想!你?们?夫妻二人歹毒狠辣,连害了四人,哦不,五人,你?们?害了这么多人,还想脱身?!做梦去?吧”

  付宗源大怒,怒吼之声响彻山林,范林冷笑,“我二人歹毒狠辣?你付怀瑾四人虐杀我长佑之时,你?可觉他们歹毒狠辣?!你?知道?你?儿子怎么死的吗?我给他?下了不足量的毒,我从顶板上跃下之时,他?浑身发软,口舌不清,可他?看到我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猜,他?是想到了东方嘉树,想到了魏青杨,他知道自己总有这一日,他?活不久了,他?堂堂侍郎公子,竟开始跪下求我”

  “你?住嘴,你这畜牲”

  付宗源几近溃败,抬步就要往前冲去?,柳明程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拉住,跟来的柳家仆从亦飞扑而至将付宗源挟制住,付宗源低吼两?声,却挣扎不得,待看?向裴晏,却见裴晏并没有?制止范林的打?算,他?恨红了眼,却只?能在原地悲号。

  范林舒爽地看?着这一幕,又道:“当初四人皆以他马首是瞻,那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他?,我问他?,那时谁为主犯,你?猜他说的是谁?他说是袁焱”

  袁兴武眉头紧皱,却不似付宗源那般喝止,范林目光一扫而过,又继续道?:“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跪在我面前,用脸贴我的鞋面,像狗一样!好啊,原来你?们?这些达官贵胄在生死之时和猪狗也?没有?区别,所以我把他?吊了起来!”

  “你?住口!你这下地狱的畜牲!”

  “我把他?像猪狗一样倒吊起来,只?在他?脖颈上捅一个细小的口子,他?的脏血便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他?很?害怕,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当初,他?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就是这样害死我的长佑”

  范林的语气?陡然凌厉,“他?们?戳瞎他?的双眼,在他?面上刻字,放他?的血,断他?的腿,这些畜牲不如的东西,当然要用比猪狗还惨的法子受死,我不仅放他?的血,我还剜了他?的眼睛断了他?的筋脉,他?叫的好惨啊”

  付宗源骂哑了嗓子,人亦痛吼着瘫跪在地,范林爽气?地道?:“后来,我把他?的尸骨剁的比猪肉块儿还小,他?的五脏肠肚简直比畜牲的还要臭不可闻!本来,你?这朝之蠹虫也?是要死的,但可惜了,可惜她们?来的太快”

  范林兀自叱骂,袁兴武这时问:“你?是如何把袁焱骗去?校场的?”

  “谁让他?做贼心?虚呢?”忽然,假扮云嫂的宋萍儿冷冰冰的开了口。

  她不再堆着满脸的示好赔笑,深陷的眼窝显得她的目光格外阴鸷,“付怀瑾死了,最害怕的便是他?,只?需要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他?明知出了书?院便是冒险,也?忍不住前来受死……”

  裴晏这时问道?:“是范林布置的机关?陶景华真有?此人?”

  “自然,薛姑娘猜得不错,我正是跟着杂耍班子跑江湖的苦力伎人,开弓举鼎于?我而言不过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至于?陶景华,麻州确有?此人,当年长佑出事之时,我正跟着杂耍板子在麻州演武,当地有?一户陶姓员外请我们?演了三日,这陶景华是他?的小孙儿,今年也?正是十三岁。”

  “麻州千里之遥,我此来本只?打?算留一月,也?不怕露出破绽,可没想到,书?院人多眼杂,那付怀瑾更是胆小如鼠,我根本找不到机会,直到二月中书?院鼠患未平,我们?顶板之上动静不小,为了除鼠,我曾钻入了顶上隔断之中,也?是在那时,我发现那顶板间隙虽窄,可其上有?两?层,第二层足够一人匍匐同行”

  事到如今,范林已经无需遮掩,方青晔听得瞠目,“学舍楼年久,这些年的确大修补过两?次,但我也?不知顶板之上竟然有?两?层!”

  裴晏这时又问:“那为何你?与宋氏入书?院时辰不一样?”

  范林闻言苦笑一瞬,“我们?夫妻在去?年年初便来了长安,可那时我们?才知道?他?们?已经来了白鹭山书?院,我们?苦守了数日,最终决定来书?院报仇。我身量有?异,不可能冒充杂役,且杂役,又如何贴身接触这些学生呢?于?是,我打?算继续扮少年。”

  “从前我行走江湖,只?需假扮天生神力的孩子便可,可如今,却是要假扮在府学念过书?的学子,我一个粗人,认得字不到百个,哪里能扮学子?于?是我在檀州寻了个老先生苦学了半年,再加上我二人若是同来出事后极可能引人怀疑,又需要一人前来摸清状况,如此,她便比我早了半年来此”

  范林说完,众人无不咋舌,贺炳志便诧异道?:“我们?只?觉你?学识一般,却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你?是现学的,难怪范长佑禀赋极佳!”

  范林闻言不知做何感想,只?幽幽道?:“贫苦人家出生,能把长佑送进府学,唯一个‘勤’字罢了,这半年我苦学之后,也?闻先生说我资质尚佳,但……但莫要说我年纪已经过了而立,便是当年,家里又哪里能让我这样的侏儒之人读书?呢?!”

  说至此范林不知想到什么,语声一厉道?:“我是苦命人就罢了,我妻也?是苦命人,我二人皆是贫家出身,她虽是女子,却也?因身量矮小、体弱多病为家中嫌恶,但她不嫌我患侏儒之症,早年下嫁于?我。我们?二人和美勤劳,日子也?勉强能过,后来我们?有?了长佑,我多怕他?和我一样又是畸形之人,等他?十岁便和我一样高?时,我和我妻高?兴的痛哭不止,我们?拼了命把最好的给他?,把他?送进府学,为了让他?不被笑话,我自小极少与他?一同在外露面,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夫妻的命根子,我们?呕心?沥血养大的骨肉,就因为出身贫家学问太好,就被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那般残忍的害死了”

  范林语声痛楚,字字泣血,在场众人唯独姜离也?同样身负血仇,她落在身侧的拳头紧攥,面上也?生出不忍。

  宋萍儿目光落在姜离身上,这时哑声道?:“薛姑娘,是你?发现了我们?如何报仇,但你?放心?,我不恨你?,就凭你?为我治病我也?不恨你?,我们?夫妻本是本本分分的农家人,我们?也?不想如此,可你?大抵不明白长佑那孩子多么好,他?自小到大没有?害过任何人,可他?、他?的遗体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这做母亲的心?有?多痛,我宁愿被折磨死的人是我”

  裴晏看?姜离一眼,又问道?:“你?们?是如何得知真相的?”

  范林冷嗤道?:“便是个傻子也?知道?长佑死的古怪,他?叔父虽收了银子,可一回老家便道?明了内情,我归家后知道?了前后经国,立刻明白是付怀瑾害死了范长佑,他?叔父把银两?全部给了我们?夫妻,我们?变卖了老家的田产就此上了路,先去?麟州书?院打?探了消息,当时事情很?大,总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前后一想便也?明白了经过,彬州毕竟更近,于?是我们?先去?了彬州……”

  “那两?家是彬州豪族,我们?无法近身报仇,便只?能暗中寻找时机,魏青杨素爱打?猎,我们?便潜入了魏家猎场寻找机会,东方嘉树平日里前呼后拥,我们?便在他?必经之路上候着,只?要耐心?足够,总是能被我们?找到机会!”

  范林说完,正佐证了那“母子”之言,而魏青杨之案中,也?曾有?少年上山采药,此刻想来官府说的少年正是范林,只?是实在无人想到范长佑的父亲患有?这般古怪病症。

  顿了顿,他?又道?:“魏青杨死在山坡下,我们?没有?机会盘问,可那东方嘉树死之前,我们?却原原本本地知道?了长佑死的经过”

  他?想到当日听闻,语声又再度轻颤起来,这时,林牧之听了许久忍不住道?:“范长佑是如何死的?那笛曲你?们?是怎么学会的?”

  他?不问还好,这般一问,范林冷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林牧之……你?一定在想,你?也?是无辜的,我们?为何连你?也?不放过吧,当年你?离开麟州书?院之前,曾有?一长松县的老者上门求见你?可还记得?”

  林牧之一愣,“你?是说”

  范林咬牙道?:“没错,就是我们?,我们?不敢表明身份,便只?提了长松县三字,我们?本来以为你?一听这三字一定会见我们?,可没想到,你?一听这三字便避如洪水猛兽,便如同长佑出事的时候,你?见死不救”

  林牧之面白如纸,“我、我没有?”

  “你?没有??!”范林厉声喝问:“你?明明知道?是他?们?害死长佑的!他?们?是以你?的名义将他?哄去?麟州城私宅,长佑本对他?们?多有?防备,可他?们?说是你?相请,长佑便无疑虑地去?了,你?当时明明在场,可你?酒后离开时只?管了自己!你?明知道?他?们?对长佑有?恶意,可只?因为付怀瑾许了你?他?父亲会替你?在山长面前美言,你?便与他?们?沆瀣一气?!你?也?知道?长佑失踪前在他?们?手里,可长佑失踪后你?却绝口不提!你?可知道?他?死前受了一天一夜的折磨!”

  林牧之呼吸都凌乱起来,“不,我没有?,我那时醉了,我不知道?……”

  “你?休要狡辩!”范林语声更为凄厉,“长佑素来报喜不报忧,他?给我们?的家书?之中,只?提过你?一个人的名字,他?视你?如师如长,独信你?一人,但你?……但你?根本没想想过给他?求一点儿公道?,你?送他?的曲谱,他?当做至宝收在箱笼之中,若非如此,我们?又怎能会这段曲子?可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

  林牧之眼眶通红,面上亦是愧责难当,“我求过……我……我只?是无能为力,我也?……我是懦弱之人,我不配……”

  他?哽咽着语不成句,范林握刀的手也?颤抖起来,他?视线扫过众人,带着宋萍儿往后退了两?步,柳明程见状立刻道?:“慢着!范林,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报的仇也?报了,元嘉与你?无冤无仇的,他?也?是我独子,他?也?没有?害过任何人,你?为何如此待他??”

  “我总得选一个能掣肘你?们?的人吧?若是选个贫家学子,只?怕你?们?此刻已顾不得他?的死活了,并且,柳侯爷,你?这位公子当真没害过人吗?”

  范林反问一句,直令柳明程愣了住,而对面,柴刀的刀尖刺入柳元嘉后背之中,他?满头大汗地痛呼道?:“父亲不要妄动,他?要走就让他?走吧”

  “休想走!裴鹤臣!你?还在等什么!你?堂堂大理寺少卿,今日若放跑了这对杀人犯,我一定要在御前击鼓鸣冤”

  付宗源怒吼起来,柳明程忙道?:“不要妄动!元嘉说得对先不要妄动!”

  他?殷切近前,“范林,范老爷,范大人,我就这么一个独子,你?也?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我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付宗源闻言忙道?:“休要放走她们?,袁兴武,你?不给袁焱报仇了吗?!”

  袁兴武眯起眸子,手一挥,身后随从四人一左一右地朝范林二人包了过去?,范林见状,刀尖更深地抵在柳元嘉背脊,后退的脚步亦快了不少,姜离看?向几人后方,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始终落在那片荆棘之上。

  范林和宋萍儿瞧见她所看?,目光簇闪几下后,也?往那荆棘处退去?,“我劝你?们?别动,否则柳世子就是下一个袁焱”

  柳明程连忙伸手拦住众人,而所有?人见他?渐渐退往崖边,还有?满是尖刺的荆棘拦阻,便也?放缓了攻势,柳明程心?急如焚,又转身道?:“范林,有?什么都好商量,别退了,你?二人乃是为了亲子报仇,乃是有?情可原,我、我为你?们?向圣上求情!”

  眼看?着 三人退到了荆棘旁,甚至那尖刺都抵在了三人身上,范林用柴刀挟制着柳元嘉,宋萍儿则用柴刀挥砍起来,不过片刻,荆棘丛出现了一个豁口,范林一把揪住柳元嘉继续往后退去?,他?高?挺的身形直直撞在荆棘之上,直扎的他?满头是血痛呼连连。

  柳明程心?疼不已,更苦苦哀求起来。

  范林身形已隐在荆棘丛中,冷嗤道?:“我们?杀的一个是侍郎公子,一个是将军府公子,另外二人也?出身豪门大族,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话吗?事到如今长佑大仇已报,我们?夫妻二人便是葬身青山绿水之间,也?绝不会落入你?们?这些衣冠禽兽手中!!”

  听着这话,众人皆是大惊,裴晏亦上前一步,“范林”

  话音落下,便听范林长笑一声,又猛地将柳元嘉往前一推!

  众人只?见柳元嘉一个踉跄跌入荆棘丛中,而那荆棘之后的黑暗之中,有?人影往山崖之下一跃而下,一众武卫连忙腾跃前冲,正要越过荆棘丛时,面对那黑灯瞎火、山风呼啸的无底深渊,又纷纷一个鹞子翻身跃了回来!

  十安也?驻足在荆棘丛前,他?立刻看?向裴晏,“公子?”

  话音一落,其他?家仆也?都看?向裴晏,袁兴武视线在他?和方青晔之间来回,冷静问道?:“这崖下情形如何?”

  付宗源也?没想到范林夫妻宁愿跳崖也?不束手就擒,立刻吼道?:“休想如此轻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快去?寻那两?个畜牲啊!!”

  付宗源的怒吼令裴晏眉心?皱起,望着那黑洞洞的荆棘豁口,他?语声铮铮道?:“此断崖之下乃是万丈深渊,深夜下崖必死无疑,付大人说得对,生要见人,我这就派人连夜去?山下崖底寻他?们?。”

  一言落定,他?飞快地与姜离对视一眼,虽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姜离僵紧的背脊却松活下来,她看?向满身是血被柳家人和高?晖救出来的柳元嘉,连忙上前道?:“这荆棘有?毒!快把柳氏子送回书?院医治”

第165章 神志不清

  “去找!都去找!一定要把他们都找到!”

  所有人自石刻崖撤回书?院之中, 见裴晏令十安带着人马趁夜下山,付宗源又在旁大喊起来,他瘫坐在敞椅上,面色青白, 眼底血丝满布, 气息也甚不稳, 看起来像随时能?栽倒在地似的,但即便如此,仍驱使唯一的付家?家?仆一道下山。

  裴晏守在柳元嘉身边未曾搭话, 方青晔安抚道:“付大人,我瞧你这情形也不太好,有大理?寺的武卫和袁家?的武卫下山找,你就不必担心了”

  他说着又道, “这山崖因多年前有学生坠崖而亡,已是书?院禁地,若没记错, 这山崖有百丈之高?, 崖底的山坳之中有沼泽溪流, 就算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这般跳下去也难活命, 更别说他们两个?不会武艺的了, 那范林虽有些身手, 可到底只是个?杂耍艺人……”

  说完这些,想到适才二人的控诉, 方青晔心底又生出几分?悲悯来,“他们宁愿自杀也不愿被官府拿住, 足见是铁了心求死?,如果?当初……”

  说至此他话头一断, 看了一眼付宗源和袁兴武,唏嘘道:“也算求人得仁罢。”

  付宗源并无疾病在身,这般模样,不过是因为悲怒攻心,此刻他仍恨的眼眶赤红,又有气无力道:“求仁得仁?!怎么可以让他们这般轻易求死??!求死?是最简单的事了!哪怕是尸体也得寻到,届时我定然让他们难得善终!”

  方青晔听得直皱眉,正欲言又止时,一旁的袁兴武开了口:“敏德,事到如今不若想想你往后该如何是好吧,死?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

  付宗源一愣,看向袁兴武的眼神?都带上了恨意,“济苍兄,袁焱到底不是你的亲生之子,如果?今日死?的是袁航,你还能?如此冷静吗?”

  此言一出一旁的袁航也面生恼色,袁兴武不快道:“敏德,事已至此,你就算不甘心也没别的法子了,你若非不听劝,那你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话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付宗源这才冷静了两分?,想到独子惨死?,自己?也将面临牢狱之灾,他心底生出一股子悲凉,背脊都佝偻了下来。

  众人是在听泉轩柳明程厢房中说话,一扇屏风相隔的寝榻之上,柳元嘉正痛得龇牙咧嘴,柳明程心急如焚,“薛姑娘,怎么样啊?”

  柳元嘉身上血点不少,此刻迷迷糊糊地哀呼着,姜离一边请脉一边道:“毒刺虽已拔出,但那荆棘丛中有一种名为毒旋花的棘刺,此棘刺剧毒,被轻轻扎上三四?下毒性便可入血脉,因此,今晚世子或许会有头痛呕吐、神?志不清说胡话之状。但好在中毒时短,我开一副药,今夜和明天用上三次便可解毒,棘刺的伤口自行愈合便好,手臂和后腰处的伤口上药包扎也无大碍,范林并无至他于死?地之意。”

  柳明程闻言长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多谢贤侄女了。”

  裴晏这时近前来,“柳元嘉为何会和范林二人出去北门?”

  柳明程拧眉道:“我也不知,元嘉应该是在学舍楼上遇见范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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