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薄月栖烟
皇室添丁不仅是喜事,更是事关国运的吉兆,景德帝眼生笑意,面容也慈爱几分?,“好,确是喜事,让太子妃好好安胎,朕重重有赏,至于?宁珏”
景德帝目光斜睨过来,“先关入大理寺以待后查罢。”
太子谢恩,薛琦面露晴色,宁珏和宁胥远也未想到薛兰时在这时有了身孕,若在别?的时候,他?父子二人还要为宁瑶忧心,可如今宁珏身负命案,东宫也被牵连,薛兰时这有孕便?来的十分?讨巧了,父子二人皆暗暗松了口?气。
东宫本已陷入危局,却在顷刻间峰回路转,肃王看看景德帝,再?看看太子,使足全身力气才道出一句“恭喜皇兄”。
第189章 邪魔歪道
从太极殿出来, 宁珏先一步被押送回大理寺看押。
众人眼看着他满身?委屈不?甘地被带走,神色皆是复杂,肃王叹息道:“鹤臣,龚侍郎, 这案子如今虽是分?明, 但父皇要你们查个?仔细, 那你们也?得尽心,半月之后,再如何给宁珏喊冤只怕父皇也?不?会轻饶。”
裴晏面无?表情地应是, 龚铭道:“王爷放心,大理寺和刑部?同审,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薛琦纳闷道:“这好端端的?,宁珏竟会对白敬之起杀心, 这全无?道理啊,伤人性命总也?得有个?缘故吧。”
肃王扬眉道:“薛中丞此言差矣,多少人命案子都是那看起来最不?可能?之人下的?死手, 宁珏和白敬之看着不?相干, 但他既能?出现在白太医府上, 便说明还有许多事是我们不?知晓的?, 他自?己不?也?说不?清楚吗?”
太子神容温文?道:“真是让二弟操心了,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相信大理寺和刑部?便可。”
比起肃王言辞机锋,太子则显得镇定的?多, 但从小到大,肃王最厌恶的?便是太子这幅尽在掌握的?优越之感, 他冷声道:“皇兄说的?也?对,如今皇嫂有孕在身?, 她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皇兄也?只能?将心思?放在替皇嫂安胎之上,万一出个?岔子……”
他似笑非笑地一顿,“那父皇便要失望了。”
此言太过刺耳,但太子不?为所动道:“二弟尽管安心,二弟年纪也?大了,也?得紧着子嗣才好,免得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传的?沸沸扬扬。”
肃王眼底浮起几分?薄怒,但当着多人,再如何生气也?不?好发作,只得道:“这就不?劳皇兄忧心了。”
太子不?置可否,看了眼天色,径直摆驾东宫。
他一走,其余众人方出宫而去,一路到了朱雀门外,肃王当先上了自?己的?车架。
肃王府的?马车仆从早已等候多时?,肃王掀帘落座,车室之中早有人相候。
“王爷,确是真的?,宁珏当真被白府十多宾客抓了个?正着,白敬之背后中刀已经死透了,白府上下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如今大理寺留了人在白府查证,金永仁和岳柏恩留着帮忙善后,哦,对了,薛家那位大小姐今日也?在宾客名单之中。”
说话的?乃是汪仲琦,先前段霈被害,段国公府一心为段霈报仇,却不?想反而牵扯出段霈贪赃渎职之罪,继而令段国公府元气大伤,后来段国公告病多日,汪仲琦留在国公府无?益,便到了肃王身?边,今日白敬之死的?突然,他们得到消息之时?也?震惊得很,后来肃王入宫面圣,他便在外打探消息。
马车走动起来,肃王蹙眉道:“薛家大小姐?这倒也?是巧了,这姑娘不?可小觑,她这才回来多久,薛兰时?竟有孕了”
汪仲琦一惊,“什么?可是当真?”
肃王不?快道:“片刻前太子刚禀明父皇,他是拿此事保宁珏,怎敢作假?适才宁珏在父皇面前喊冤,但问他为何出现在白敬之府上,他却答不?上来,父皇对他本就仁爱,再加上得知薛兰时?有孕,便网开一面了。只让大理寺和刑部?一同查探内情,他如今虽被抓了个?正着,但还缺关键证据和行凶动机。”
汪仲琦低声道:“太子妃此时?有孕不?是好消息,今次宁珏出现的?也?确是古怪,也?不?知是不?是有其他图谋,按他的?性子,白敬之就算罪大恶极,他也?不?会动用私刑。”
说至此,汪仲琦愈发压着声问:“王爷,难道说和当年之事有关?”
肃王冷笑,“不?管他有何图谋,也?不?管太子妃这一胎是男是女、生不?生的?下来,他宁珏今夜既被抓个?正着,那谋害白敬之的?凶手便只能?是他”
汪仲琦一默,“在下明白。”
肃王府的?车架走远,薛琦瞟看着片刻间老了几岁的?宁胥远,心底滋味格外陈杂。
宁氏与薛氏不?睦,他乐见宁氏卷入波澜之中,可东宫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又?实在不?愿见太子受牵连,于是半真半假道:“宁兄不?必担忧,若不?是宁珏所为,任是谁都不?得颠倒黑白”
宁胥远所想与薛琦也?相差无?几,便应道:“借中丞大人吉言了。”
言毕,宁胥远看向裴晏和龚铭,又?拱手道:“犬子的?声名与清白,便靠两位了,老朽先谢过两位”
宁胥远已年过花甲,见他躬身?作揖,裴晏忙虚扶一把,“尚书大人安心,我与龚侍郎定然不敢轻慢。”
裴晏与宁珏交好乃是众所周知之事,宁胥远对他自?是放心,龚铭见状也?安抚几句,待把宁、薛二人送走,裴晏便道:“龚侍郎打算如何查?”
龚铭叹道:“裴少卿不?必客气,若非陛下之意,我实在不?想接这差事,这样吧,刑部?协助大理寺,但一应章程也?由刑部?与大理寺同定。”
龚铭不?敢违抗圣令,也?不愿卷入东宫与肃王之争,但差事要办好,便也?得防着裴晏包庇之行,裴晏心知肚明,欣然应下,“既如此,先同回白府罢。”
回白府已近子时?,金永仁和岳柏恩尚在,姜离已离去。
府里上下采证完毕,九思?禀告道:“公子,龚侍郎,我们已经问完了,除了先前宾客们说的?,府里今日没出过什么异样,白太医也?并?无?仇家,和宁家更?是从无?往来,他们也?不?明白为何宁公子会 出现在白氏”
回春堂前,白府下人静默地站了一片,除了白珉,其他人皆满面惶恐。
裴晏看向宋亦安,“宋仵作,可有别的?发现?”
宋亦安摇头,“尸体上的?伤痕很简单,大人离开之后,小人又?仔细验了一遍,且如今白太医过世已有两个?时?辰,按理有别的?伤痕也?该开始显现了,可适才小人用了些秘法勘验,白太医身?上的?淤痕还是很少”
十安这时?近前道:“公子,屋后与房顶我们也?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别的?踪迹。”
裴晏眉头拧起,龚铭也?觉得古怪,“奇了,难道真是什么武林高手?”
龚铭说着看向裴晏,在长安世家子弟之中,也?只有裴晏自?幼习武,身?法高绝,但裴晏道:“但若是武艺高强之人,为何用这般笨拙的?法子杀人呢?”
回春堂一楼仍是狼藉,龚铭纳闷道:“那就说不?通了。”
白珉哭肿了眼睛,这时?近前道:“凶手就是宁公子,两位大人,请你们替老爷做主,宁公子是被抓了现形的?,小人实在不?知有何好查?”
龚铭看一眼裴晏,道:“你放心,此事陛下已经知晓,宁珏已经被关入大理寺监牢,但他如今不?认杀人之行,我们也?未找到确凿证据,你们虽说抓到了他,可也?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人不?是?”
白珉很是不?忿,还要辩驳,裴晏道:“今日夜宴是何时?定下的??”
见他发问,白珉定了定神,“上月二十五便定下了。”
“今日第一个?来的?是何人?从头说一遍”
裴晏令下,白珉道:“夜宴定于酉时?二刻,今日第一个?来的?是岳大人,他和我们老爷交好,老爷打算告病还乡时?,太常寺和太医署都不?知该提拔何人去太医丞之位,还是老爷推举了岳大人,岳大人也?是医药世家出身?,自?小醉心医道,还投身?修撰医经,以求造福地方、传于后世,他今日申时?二刻便到了,为的?便是请教老爷一个?小儿病喘症医方,他一来,二人在望舒阁中小坐了片刻,大抵两刻钟之后,便是金大人和周太医一并?来了……”
“他们之后,是梁太医和余太医,大家都是同僚,到了之后也?就这岳大人主持编撰医经之事畅谈起来,近酉时?时?分?,付将军和钱将军前后脚到了,寒暄之后,两位将军落座饮茶,其他太医和老爷的?故旧也?就着医道说话,当时?还有三位客人未至,其中一位便是薛姑娘,岳大人见状,便说他去正门处等着,也?是这时?,采买香蜡的?回来了。”
白珉深深一叹,“那之后的?事,大人便知道了。”
裴晏这时?问道:“有三位宾客未至?当时?除了薛姑娘还有谁?”
白珉便道:“除了薛姑娘,还有两位老爷和我们老爷交好多年,一位是长安城同济堂的?东家沈元朴沈老爷,还有一位是永茂堂的?钱继礼钱老爷,我们白氏也?算是世代医家,因此世交之中要么是做大夫的?,要么便是做药材的?,这两位老爷都是长安城有名的?药行东家,想来大人也?是知道的?。”
同济堂和永茂堂多有盛名,裴晏自?然知晓,龚铭更?是道:“这两家是皇商啊,永茂堂,这是茂安钱氏”
龚铭欲言又?止,连他也?知晓,茂安钱氏与段国公夫人家中乃是姻亲,茂安钱氏本就是药材世家,后来得了段国公府和肃王府助力,短短十多年间跃为第一大皇商。
裴晏道:“这两家为何失约?”
白珉不?解道:“沈家午时?之前是送了礼来的?,说他家老爷南下进货,本该前日回来,可船走到檀州时?遇上大雨涨水,路上耽误了,硬没回得来,这才失约了,至于永茂堂,府中没收到消息,也?不?知为何没来……”
裴晏略作沉吟,正待再问,外头忽有大理寺衙差快步而来,“大人,拱卫司来人了。”
裴晏和龚铭一惊,待转身?一看,果然见姚璋带着陆承泽等人快步入了回春堂院门,裴晏这时?上前道:“姚指挥使这是何意?”
姚璋道:“裴少卿不?必意外,我是奉陛下之命而来的?,案子还是你们办,我们来只为核查。一来,宁珏是拱卫司中人,他出了这等乱子拱卫司不?可能?不?管不?问;二来,白太医死的?古怪,我们如今在查的?案子裴少卿也?是知道的?,万一他是为邪魔歪道所害呢?而我正知道有一武艺非凡的?魔教中人在长安城中……”
裴晏剑眉拧起,古怪道:“你是说那沧浪阁主?”
第190章 死的安详
眼看?着拱卫司众人在回春堂四散开来?, 龚铭凑到裴晏身边道:“裴少卿,拱卫司此番是何?意?今日长安城不太平,再加上此前秦家的案子,难不成真是那沧浪阁回长安作乱?可这和白太医也没有关系啊。”
龚铭说着缩缩肩背, 只觉这事不简单, 可千万别牵扯上他才好。
裴晏面无表情地看?着府中乱象, “姚指挥使心中执念颇深,只要?不曾误事便好。”
龚铭愣了愣反应过来?,不禁道:“可……可若不是沧浪阁, 难道长安真兴起了什么邪魔歪道来??”
他所问也正是裴晏担心之?处,只是眼下邪教案子由拱卫司主查,他也不便时时探问。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姚璋有些失望地回到裴晏身边, “这几月长安城乱子不少,任何?祸端都可能?是邪道所为,裴少卿也别怪我们多事, 今夜虽未找到证据, 但在查明白太医遇害案前, 拱卫司也会关注此案”
裴晏问:“其他地方仍无线索?”
姚璋凉声道:“近日有些方向, 但排查下来?所获不多, 我们也不耽误你们办差了, 今夜就先告辞了。”
姚璋说着拱手而?去?,眼看?着他们十多人风风火火来?, 又?行云流水而?去?,九思眉头拧着一团道:“拱卫司还真是霸道,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裴晏无心追究, 只继续问白珉,“白太医和永茂堂来?往可多?”
白珉哑声道:“早些年来?往多,当年我们老爷在太医署除了行医问药,还负责过一阵子每年各地皇商往太医署售送药材之?事,一来?二去?,和这些药商多了来?往,近几年老爷外任居多,走动少了些,但今夜是老爷的践行宴,自?然都要?送去?请帖的。”
裴晏了然,又?看?向回春堂,“此案疑点甚多,大理?寺和刑部还需详查,你们老爷的尸首可停放在府中,但案子未查清之?前不得下葬。”
白珉又?悲哭起来?,“大人放心,小?人明白的,府中有年前的存冰,自?会好生照应老爷的遗体,案子未查明老爷也难入土为安啊……”
凶器已被取下,白珉指挥下人将西跨院布置成灵堂,又?临时采买丧服为白敬之?装殓遗体,一片忙乱之?间,裴晏拿起凶器走入回春堂。
龚铭在后道:“这把匕首看?起来?也无甚奇怪的,外头随便找一家兵器铺子都能?打制,凶手一定是做足了万全准备而?来?”
随着龚铭之?语,裴晏仔细打量屋内狼藉,很快道:“今日永茂堂并未前来?赴宴,去?查一查,看?看?他们府上东家是不是也被耽误了。”
龚铭眨了眨眼,“裴少卿,今夜时辰已晚,看?起来?也找不出什么线索了……”
裴晏正等着他开口,闻言便道:“确是晚了,龚侍郎可先走一步,白府我会留人守着,明日再来?细细查问。”
龚铭松了口气,当即带着随从告辞,等他一走,九思近前道:“公子,这事”
见白府上下已聚去?了灵堂之?中,阵阵悲哭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凄清,裴晏当机立断道:“今夜你带人留下守着,我先去?见宁珏。”
一回大理?寺,冯骥立刻迎了上来?,“大人,宁公子已经关入了地牢之?中,一直在问大人何?时回来?,这会儿已经问了三次了”
裴晏直奔地牢,入了甬道,一路往东侧可见天光的明牢而?去?,刚走到牢门之?外,牢室内靠坐在墙角的宁珏听到动静猛地抬起了头。
见是裴晏回来?,他猝然跳起来?,“师兄”
“守着周围,任何?人不得靠近。”
裴晏交代一句,这才进了牢房,宁珏满脸焦急,见外头一众守卫和狱卒走远了才忙不迭开口,“师兄,真的不是我杀的白敬之?,这你应该相?信吧!我今夜不过是去?看?看?他这夜宴有什么玄机,我根本想不到有人要?杀他”
裴晏镇定地看?着他,“我自?然相?信,别慌,把你所见再说一遍。”
有裴晏此言,宁珏的心也慢慢沉定下来?,他深吸口气,道:“其实我在白府说的是大差不差的,我确是酉时去?的白府,一开始也真是藏在梧桐树上的,只不过……只不过我在此期间,往白敬之?的前院去?了一趟”
裴晏拧眉,“去?前院?”
宁珏咬牙颔首,“不错,我想去?他书房。”
见裴晏目光严肃,宁珏苦涩道:“这些日子拱卫司一直在追查邪教的线索,与潘家和冯家有来?往的人家我们都筛查了一遍,他们常去?的酒肆庙宇,甚至寻欢作乐之?地我们也都跑遍了,可花了这么多功夫,也没有查到什么有利线索,那我自?然记挂着白敬之这边的事,毕竟和皇太孙有关……”
裴晏狭眸,“你不是第一次去白府。”
此言乃是陈述,宁珏气虚道:“没错,今夜是第?三次,上月二十七和初二晚上我都去?过,那回春堂其实我也探过,奈何?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初二那天晚上,我入白府,看?到白敬之?在整理?他这些年常用的医经和和他治病医病的记载,生生理?了三大箱子书册卷宗,我当时便想,那里?头会不会有淮安郡王的诊疗记录?”
见裴晏面露不赞同,宁珏愈发心虚,“我反正无事,便想自?己查一查,前次小?郡王也是这般翻墙跃户才发现那潘家卷入邪教之?行,我想着,白敬之?如果心里?有鬼,那我正大光明的查也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