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第194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姜离接在手细看,宁珏道:“怎么了?还有何疑问吗?”

  裴晏便只能道:“今日肃王喊冤,虽有替自己脱罪之嫌,但因小殿下医案被毁,还是难断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所以薛泠想弄个明明白白?”宁珏眼神灼灼道:“不愧你医道高深,在这治病中毒上是含糊不得,如何?可能瞧出端倪?”

  白敬之的手书乃是罪己书,其上详细自述了如何用药害了淮安郡王,又是如何对明肃清愧疚,待到了六年之前?,虽记载了肃王指使他的经过,但用毒的分量记载并不明确,在指证魏阶之行上更是并无悔意,可见在他看来,魏阶那?般施针确是过失。

  姜离心底发堵,摇头道:“他不知程秋实如何试药的,于毒石剂量记载的并不详细,在他看来,皇太?孙之死确是肃王和广安伯一同为之。”

  裴晏在旁道:“其他人证如钱继礼之流,虽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用药上只有程秋实一人明确知道剂量与毒性轻重,他一死,用毒剂量上便无人说的清。”

  宁珏坦然?道:“那?岂不是正好?如今陛下并未对肃王心软,只等大?理寺和刑部查清楚,把一干人等全部按律处置了便可。”

  姜离一默,道:“确是如此,不过他们一个存心下毒,一个施针有误,即便都伤害了太?孙殿下,但罪责应有主次之分才是。”

  宁珏有些?动容,“你放心,当年广安伯府已付出了代价,肃王如今想脱罪绝不可能,我们宁氏,还有东宫,都会想法子令陛下严惩肃王的,本来谋害太?孙便是诛三族的大?罪,只要两?方都严惩,便也算替太?孙殿下报仇了。”

  宁珏显然?误会了姜离之意,而如今并无实证,姜离连广安伯并未误诊的假设都难启口,一旁裴晏道:“行了,你也知道经过了,自去当差罢。”

  宁珏笑道:“师兄你别说,如今我在拱卫司还是负责追查那?莲星姑娘的案子,我非得查清楚那?月中霜哪来的不可”

  此事姜离和裴晏皆在挂怀,裴晏忙问:“可有进展了?”

  宁珏道:“这两?日查到了几个莲星的旧交,皆是青楼女子,我们还在走访呢,罢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得先回拱卫司去。”

  宁珏说完便要走,可待转身走出两?步,又回身问:“薛泠,你后日可有空闲?”

  姜离愣住,“后日只怕要给陛下复诊,何事?”

  宁珏尴尬地抓了抓脑袋,“那?就?罢了,无事,无事”

  他轻咳一声告辞而去,姜离扬了扬眉头,一转身,便见裴晏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见她看来,裴晏忍着性子道:“看来宁氏和薛氏如今已化?敌为友了。”

  这话意味深长,姜离眨了眨眼,先正色道:“我适才忽然?想到了肃王今日最后一句话。”

  裴晏略一回忆,立时?肃容,“你是说”

  姜离颔首,“若肃王减轻剂量之事为真,而我义父施针不曾出错,那?会否像肃王说的那?般,皇宫之中还有其他人也想让小殿下出事?”

  因肃王之案,已入夏的长安城却是一派风声鹤唳的肃杀之象。

  至四?月二十七这日,褫夺肃王亲王封号的御令在早朝上宣读,其王妃、其子皆被贬为庶人,终生圈进王府替肃王忏悔恕罪,肃王府上下但凡涉入几桩命案与贪腐案者,多被判了斩刑和流放,对肃王本人的处置,景德帝迟迟未下决心。

  与此同时?,段氏被褫夺国?公?爵位,段冕和府中涉案者同被下狱,勋国?公?虽未直接卷入谋害皇太?孙之案,但因与肃王过从?甚密,在几桩贪腐案上也被牵连,爵位从?国?公?将至县公?,除吏部世袭罔替,亦除了吏部主事之权。

  宫中的殷贤妃求情?不成?,被降为婕妤移居清秋殿。

  连日来姜离只两?次出入太?极殿与东宫看诊,其余时?候皆留在府中。

  天气炎热起来,又近端午,是简娴每一年最为平静之时?,她一边为简娴治病,一边征用了府中厨房院一处偏房,又令薛泰采买百十斤生附子,勤勤恳恳地制起药材来,府中众人不知她何有此行,但想到神医们也多自己炼药,便也不足为奇。

  姜离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只在府中围着药炉锅灶打转,但凭下人们来报,也能想象外头是怎样一片兵荒马乱。

  肃王落败十分迅速,除了谋害李翊之罪被坐实令景德帝厌弃之外,太?子一脉在期间亦出了不少力。薛琦每日下值回府都一脸的喜气洋洋,连对姚氏和薛沁都宠爱了许多,当然?,如今在薛府举足轻重者为姜离。

  至五月初六过了端午节后,一条白绫被悄无声息地送入了肃王府。

  至此,肃王之案暂时?落下帷幕。

  三法司忙的脚不沾地,仍剩下颇多细枝末节还需收尾。

  肃王虽是墙倒众人推,可到底是帝王亲生之子,他的死对景德帝的打击并不小,连着好几日宫墙之内阴云密布,长安坊市间的繁华热闹也仿佛收敛了许多。

  至五月初十这日,姜离再入东宫为薛兰时?请平安脉。

  “其实没想到父皇会狠下心来。”

  “消息传来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我跟前?,连他都黯然?沉默了一会儿,那?李昀也是个不安生的,说临死之前?都在鬼哭狼嚎的喊冤枉……”

  薛兰时?抚着小腹,有些?恹恹地说着,姜离道:“肃王手上的人命只怕还不止此番牵扯出来的几人,按律法,便是斩刑也得行好几回了,陛下是明君。”

  薛兰时?失笑,“你这孩子,是不是信了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姑姑告诉你,自古以来这话便是对寻常百姓说的,父皇若有心保下李昀多的是法子,可他年岁见长,脾性也愈发古怪,心也是越发硬的,我甚至都不觉他是为了王法,自然?,惩治李昀是好事,但仔细想来又令人有些?……罢了,总归对咱们来说是好的。”

  姜离指尖下是薛兰时?跳动的脉搏,她绝不会同情?肃王,但此刻经薛兰时?一言,心头莫名凉了一瞬,她忙道:“姑姑不必担心,陛下只有对手上染血之人才会如此,姑姑如今怀有身孕,陛下看重姑姑还来不及。”

  薛兰时?强笑一下,“那?是自然?。”

  薛兰时?身子有过虚寒亏损,如今月份越大?,身上不适之处也不少,姜离细细开好方子,薛兰时?看也不看便让秋雯去药藏局拿药。

  这时?姜离迟疑道:“肃王临死之前?还在喊冤……他虽已认罪,但当年下毒的细节却并未理清,再加上他半月前?最后见陛下之时?说的话,只怕陛下心底还有疙瘩。”

  薛兰时?拧眉道:“他人都死了,也无需如何理清了,无论罪责轻重,反正拿性命来赔了。莫说陛下,便是宁瑶都觉得如此已是不易,前?几日还去皇陵住了两?日。”

  见姜离忧心忡忡的,薛兰时?叮咛道:“你这孩子可别再去掺和这些?事了,此事了了,我们和宁氏的关系有所缓和,可说到底难一条心,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更是……万一她们拿你作筏子,你可要着了道。”

  薛兰时?似觉晦气,语气颇为严肃,姜离面上应下,心底疑云却越来越重。

  初回长安之时?,她是连薛氏一并怀疑在内的,而若李昀之言是真的,那?薛兰时?会否在当年之事上推波助澜呢?

  姜离正暗忖着,殿外忽然?响起一道沉重脚步声

  “娘娘!出事了!承香殿出事了!”

  随着话音明夏急奔而入,薛兰时?蹙眉道:“何事这般惊慌?!本宫不是说过,为了小皇孙也不得在殿内高声喧哗吗?”

  明夏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面白如纸,又手足无措道:“是郑良媛,郑良媛出事了,她……好多血,娘娘,她流了好多血”

  薛兰时?猛地坐起身来,“你说什么?!”

第211章 意外小产

  “主子, 坚持住啊,太医就?快来了!”

  “殿下呢!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啊”

  姜离和薛兰时赶到承香殿时,刚进西侧凝香馆的院门,便听到了侍婢的哭喊声?。

  四五个着锦衣宫裙的年轻女子围在上房之外, 一见薛兰时来了, 立刻面色大变地跪地行礼, 她们也是被太子宠幸过的侍妾,并无位份,如今也都住在承香殿中。

  薛兰时没工夫理会她们, 径直往上房行去。

  五丈见方?的轩室内布置华丽,帷幕四垂,猩红的黼黻亦铺了满地,甫一入门, 先有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下一刻,众人?看到了东暖阁绣床上卷缩着的清丽女子, 正是良媛郑文薇, 她身?着一袭杏色兰纹宫裙, 此时正神识不?清地痛吟着, 而令众人?触目惊心的, 是她下半身?几乎被鲜血染透的血色裙裾。

  “太子妃娘娘!求太子妃娘娘救命, 我家主子快不?成了”

  郑文薇面白?如纸,满头冷汗, 虚虚睁着眸子,已是半昏迷之状, 榻边只?有个十四五岁的宫婢照拂,薛兰时惊疑不?定地看着郑文薇, “生了何事?怎会如此?”

  话音未落,姜离已快步走到了绣床跟前,她挽起袖子给郑文薇问脉,眨眼功夫,她面色大变,像不?敢置信,她又?多诊了一息。

  薛兰时望着满榻血色未曾近前,只?问道:“泠儿,如何?”

  姜离还未答话,院中又?响起脚步声?,房门之外的侍妾们乌泱泱又?跪了一地。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侧妃娘娘”

  薛兰时回头,便见太子李霂急匆匆而来,大抵得到消息之时人?在景和宫,连宁瑶也一并跟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一进门,李霂也震惊地喝问。

  薛兰时福身?道:“臣妾得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也不?知郑妹妹是怎么回事”

  “姑姑,立刻派人?去药藏局开当归四逆补血汤的方?子,再加干姜与艾草,立刻煎好送来!要?快!不?然郑娘娘有性命之危”

  焦灼间姜离先开了口,薛兰时略一犹豫,忙命门外跟来的内侍按吩咐前去。

  太子见薛泠在此心底稍安,上前两步,“泠儿,她这?是”

  “郑娘娘是小产血崩,可有银针?”

  榻前的宫婢哭着起身?,“有银针的,奴婢这?就?去取。”

  “小产?你是说阿薇有了身?孕?!”

  太子惊声?发问,薛兰时和宁瑶也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不?错,从这?情形来看,多半已近三月。”姜离撂下一言,又?先放下两侧床帏隔绝众人?视线,待这?时,方?才掀开郑文薇裙摆仔细去看。

  她下半身?的锦榻已被染红大片,姜离小心翼翼地退下其月白?绢裤,赫然瞧见那绢裤上除了血迹还沾着几块儿猩红,她有心替郑文薇擦一擦血迹,可忽然,郑文薇左大腿后侧的一抹淤青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蹙了蹙眉,又?一寸寸看过染血的锦榻和衣裙,很快,她目光古怪地看向了郑文薇痛苦的神容,迟疑了一瞬,她道:“眼下郑娘娘脉芤虚无力,两寸且短,唇淡红,舌苔白?滑,舌质夹青乌,乃是肾气大损,气虚血亏之象,臣女要?先为郑娘娘施针止血,血止住了,郑娘娘方?才能保住性命。”

  说话间宫婢已取来银针,姜离利落地褪去郑文薇足上白?袜,取穴隐白?、足三里、内关,落针后,又?取人?中、合谷、太冲数处,郑文薇痛到极处,昏昏沉沉之间满脸泪珠,口中呐呐有声?,姜离倾身?细听,依稀间似听到了个“姐”字。

  “阿薇怎会有身?孕?兰时,你也不?知此事?”

  帷帐不?远处,太子实在太过震惊,他这?些年来本就?子嗣单薄,如今郑文薇甚得他宠爱,有了孩子乃是正合他意,可没想到他连知道都未知道,孩子便没了,想到郑文薇似躺在血泊之中,他心底怒火只?能朝薛兰时而去。

  薛兰时也处在震骇之中,她千防万防就?怕郑文薇有孕,如今郑文薇偷偷摸摸有了,可还未让她烦恼,孩子先掉了……她一时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气恼,“殿下,臣妾连日来为了养胎一直少操心宫内事,并且,若有了身?孕,郑妹妹自己?不?是应该第一个知晓吗?每月林太医都要?带人?来请平安脉的,臣妾过问过两次,可也没见郑妹妹和药藏局的人?来回报什么好消息啊,香雪,这?到底怎么回事?!”

  伺候郑文薇的宫婢名叫香雪,她闻言立刻跪倒:“回禀娘娘,主子她月事一直不?畅,早前也常有月事未至之时,因此近两月我们也没放在心上。”

  李霂又?道:“那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会忽然小产?!”

  香雪闻言面色微变,迟疑地看了一眼薛兰时,又?垂着眼帘不?敢多言,李霂见状猛地拧眉,“怎么回事?当着本宫还敢隐瞒?!”

  香雪瑟瑟地缩着肩膀,哽咽道:“本来好好的,是……是主子用了今日御膳房送来的莲子乳鸽羹,刚吃完半个时辰不到就肚子痛了。”

  “起初主子以?为是闹肚子,可没一会儿,主子腹中绞痛更甚还见了红,那时主子又?以?为是月事来了,奴婢正要?去找月事带,可谁知那血竟越流越多,就?半炷香的功夫不?到,连主子裙子都染红了,主子人?也痛得跌滚在榻上,奴婢吓坏了,忙才让她们去喊人?。”

  香雪越说越替郑文薇委屈,又?道:“那莲子乳鸽羹本是给太子妃娘娘做的,主子午间喜欢百合驼羹的,可御膳房的人?说、说太子妃娘娘吩咐了,主子没资格用驼羹,用太子妃娘娘剩下的乳鸽羹便好,也算是沾了娘娘的光”

  床帐之内,姜离听得眉头拧起,薛兰时也面色大变,“什么?本宫何时说过这?话?!你家主子有孕而不?自知,现在小产了,还想赖在本宫身?上不?成?本宫都不?知你家主子有孕,你休要?在此含沙射影!来人?,去御膳房把所有宫人?都召来”

  薛兰时自不?想被泼半点儿脏水,可明夏站在她身?边却登时白?了脸。

  她立刻跪下地来,“娘娘且慢,是奴婢让送的,近日宫里不?安生,各处都不?敢铺张招摇,那驼峰羹一盏价值百金,听闻连陛下那里都不?是日日有的,奴婢便想着,娘娘用的羹汤每次都用不?完,若能给各处娘娘送去分食岂不?正好?也不?知怎么他们把话传成了这?样,是奴婢疏忽托大了娘娘”

  明夏话说得好听,可这?一切还是源于郑文薇抢那宋师傅惹得明夏记恨,而那驼羹金贵,明夏自然觉得她郑文薇不?配享用。

  薛兰时自然明白?明夏之意,却也没想到刚好遇上了郑文薇小产,她恙做怒容,“你好大的胆子,就?算有此心,就?敢自己?吩咐?”

  明夏哭腔道:“娘娘连日来身?上不?爽快,奴婢不?敢拿这?些杂事惹娘娘烦心。”

  李霂的目光在薛兰时和明夏之间徘徊,很快,又?往床榻方?向看去,见姜离的身?影在帷帐之后忙碌,他一颗心稍安。

  薛兰时这?时无奈道:“殿下,明夏您是知道的,这?些年来粗心了些,却是对臣妾忠心耿耿,这?分食之意也是为了东宫好,近日父皇……何况臣妾真的不?知郑妹妹有了身?孕,若臣妾真有那份恶心,也不?至于如此蠢笨……”

  “来人?”

  李霂话落,亲信大太监王进福立刻进了房门,“殿下?”

  李霂吩咐道:“去膳房走一趟,看看今日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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