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第200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宁珏的亲随。”姜离听见?楼上动静不小,一时生?出不祥预感,眼见?楼梯处无人守卫,她当?即顺着楼梯往三楼而?去,虞梓桐愣了愣,忙也跟了上。

  三楼之上乃登仙极乐楼一众妓子住处,乃更为私密的待客之地,寻常客人很?难自己进?入,又因?这楼阙布局不同寻常,这往上走的楼梯也更为曲折陡峭,姜离提着裙裾脚步如风,一边爬楼,一颗心莫名急跳起来,某一刻,她额角重重一抽,眼前这灯火通明的楼道,竟与?七年前那?黑洞洞的楼道重叠起来

  姜离心跳若擂鼓,待上三楼,还未站定便瞧见?了楼道地板上斑驳的血色。

  七八个衣裙艳丽的姑娘,花容失色地站在各自门口?,满脸惊恐地往四楼楼梯方向看,姜离脚步未停,又往四楼跟去。

  她步伐迅疾,沉重的脚步声与?心跳声重合,四肢发僵,耳畔轰鸣阵阵,眨了眨眼,曲折楼道在灯火中光怪陆离起来,几息功夫,冷汗溢满掌心。

  “薛姑娘!快看看我家公子”

  待上四楼,赤霄的疾呼令姜离如梦初醒,她定睛一看,便见?这才片刻功夫,宁珏左肩已被血色染透,他捂着肩头靠在四楼围栏上,目光却死死盯着五楼方向,高声喊道:“陆承泽!若是?让他跑了!我定不饶你!”

  他喊完喘了口?气,这才看向跟上来的姜离,苦笑道:“你怎么上来了?”

  见?他肩上血流如注,姜离忙上前来,“怎么回事?”

  宁珏本痛得龇牙咧嘴的,但见?姜离来了,强撑镇定道:“一个小毛贼罢了,看着弱不禁风的,我大意了,嘶”

  姜离掀开宁珏肩上衣袍,便见?一道伤口?血淋淋,深可见?骨,她道:“伤的不轻,别动,赤霄,去找苏掌柜拿药来,他们楼中定有准备”

  赤霄领命而?去,宁珏有些脱力地瘫坐在了楼梯上,抬头一看,见?姜离面色煞白,额上溢出冷汗,他颇为感动道:“你别怕,别担心,这点儿伤根本不算什么!”

  姜离:“……”

  说话间虞梓桐几人也跟了上来,见?他受了重伤,虞梓桐诧异道:“这是?怎么搞的,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你还挂了彩?你学艺白学了?”

  宁珏本就强撑着,听闻此言面上更是?挂不住,但不料虞梓桐嘴巴虽毒,手上却利落地掏出自己的丝帕,一把按在了他伤口?上。

  “啊”宁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你是?不是?故意的?!”

  虞梓桐又好气又好笑,“我好心帮你止血,你怎么能说我是?故意的?你以为我像你宁公子一样?小家子气吗?”

  宁珏本就受伤,一听此话更气得胸膛起伏,姜离无奈道:“好了,别斗嘴了,他伤的实在不轻”

  正说着,苏泉带着个小厮急奔而?来,“哎哟宁公子怎么受伤了!快,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宁公子真是?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那?赵启忠还在楼里,哎”

  姜离接过金疮药,虞梓桐也搭手帮忙,宁珏痛得满头大汗,咬牙道:“苏掌柜,你最好别让我查到你这楼里还有妖魔鬼怪”

  苏泉快哭了,“公子饶了我吧,这楼新建才一年,段世子一出事,我们半年的生?意全打?了水漂,如今战战兢兢度日,哪敢有什么妖魔鬼怪?这赵启忠是?当?年旧人,我们人手不足,重建之时专门召回旧人当?差,若知道他有鬼,我们必定不敢用他啊。”

  宁珏冷笑道:“肃王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段世子?!”

  苏泉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哎哟,怪我怪我,怪我这嘴说惯了,段霈,那?段霈一出事本就害苦了我们,我们再不敢招惹是?非的”

  正说着话,楼上又传来动静,几人回头一看,便见?陆承泽押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正是?他们要捉拿的赵启忠。

  这人身怀武艺,费了一番功夫才被捉拿,此刻面上青紫,颊侧带血,但瞧见?宁珏被自己伤的颇重,他竟是?狞笑一声,半点儿不知畏怕。

  陆承泽扫一眼宁珏肩头道:“人我先带回去审,你回府歇着吧。”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宁珏一听这话撑着围栏站起来,“你审?凭何你审?这可是?我查来的人,我现在就回去自己审!你留在此搜楼吧”

  姜离无奈道:“你这伤”

  “没事,死不了人!”宁珏利落道。

  赤霄知道他心意已决,连忙上来搀扶他,宁珏走出两步,又回头道:“过两日阿姐会请你入宫给宣城郡王看诊,此前之事,她会自己问你。”

  这话意味深长,旁人听来也觉不出古怪,姜离颔首,宁珏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那?赵启忠被带了下去,陆承泽则领着剩下的武卫继续去搜查仙楼内外。

  苏泉这时送上干净的丝帕,姜离擦了擦手,又看了一眼五楼方向,“苏掌柜,这五楼的布局与?四楼可是?相同?”

  苏泉一愣,“比四楼少了东西两面厢房,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姜离摇了摇头,这才与?几人往楼下走去。

  虞梓桐边走边道:“看不出来宁珏还是?个硬汉子,他不会晕在半路上吧?这么多人也能被偷袭,学的什么花拳绣腿”

  付云慈无奈道:“好了你,就饶了他吧。”

  虞梓桐轻哼一声,道:“适才那?人如此顽抗,那?是?不是?说他一定就是?邪教中人呢?”

  “就算不是?邪教中人,也定是?心里有鬼,否则哪能如此不要命?但这下有他好受得了,拱卫司的大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付云珩说完,几人已经?出了登仙极乐楼,本来玩乐,却又撞上了乱子,简思勤颇为懊恼,眼见?时辰不早,告别后众人各自归家。

  薛氏的马车走动起来时,姜离有些不适地揉起了额角。

  怀夕早看出不对,“姑娘,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奴婢看您脸都青白了,那?宁公子也真是?怪自作多情,还以为您是?在担心他”

  “我想到了那?日入登仙极乐楼的情形。”

  姜离虚虚闭着眼睛,片刻前的场景与?七年之前交错,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复盘,一直在想当?年入登仙极乐楼前前后后遇见?过什么人,有何异常,但思来想去,除了林瑕,我还是?想不出第?二个动手之人,但为什么呢?那?林瑕甚至不知自己被人调查过,即便知道,他对我下手是?为何?”

  怀夕道:“会不会是?怕人发现他才是?令东宫染疫之人?看到姑娘跟踪他,他便下了杀手?甚至他都不一定认识姑娘”

  姜离缓缓摇头,“不像”

  姜离揉着额际,忽然,她睁开眸子道:“我如今想来,甚至有一种?他是?故意引我上楼,一早便知道有那?场大火”

  怀夕惊骇道:“他是?刻意想谋害姑娘?可为什么呢?”

  姜离苦笑一瞬,“我也不明白,也或许是?这几年我对此事耿耿于?怀,却又无证据,想偏了也不一定,但……适才那?循着声响,亦步亦趋跟上楼之感,实在太像当?年了……”

  当?年事发太过突然,后来重伤半年,直令姜离模糊了许多细枝末节,但哪怕如今回忆越来越清晰,姜离还是?难已勘破,她想不明白何人会致自己于?死地。

  深吸口?气,姜离道:“还是?先等着见?宁娘娘罢。”

  姜离想知道宁瑶作何打?算,直等到五月二十二这日,才得了宁瑶传信召见?,理由?自然还是?请她给宣城郡王李瑾看诊。

  姜离入东宫,先去景仪宫面见?了薛兰时,得知她给宣城郡王看病,薛兰时倒是?一副如常神色,她如今有孕在身,全当?给自己孩子求福德了。

  待到了景和宫,是?素玉和宁珏在外迎接。

  姜离看了眼他左肩,“伤如何了?”

  宁珏一笑,“好多了,请吧,阿姐在等你”

  入了景和宫前殿,便见?宁瑶一袭月白宫裙站在窗边候着。

  姜离见?了礼,宁瑶请她落座道:“姑娘那?份文卷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这些年下来,我也懂了三分药理,我认为姑娘说的有理”

  姜离心头微松,可宁瑶接着道:“但有一点我不明白,就算肃王下毒不足以杀死翊儿,可那?广安伯施针有误,乃是?当?年许多人做过证的,姑娘何以认为他施针也不能致死呢?甚至,姑娘觉得广安伯也像那?位明太医一样?是?被冤枉?”

  肃王伏诛多日,自看了姜离文卷,宁瑶前前后后想了许多,明肃清含冤之事她自然也一清二楚,姜离见?她这般郑重,自是?看到了希望。

  姜离道:“娘娘,那?位广安伯乃是?当?年的太医令,那?伏羲九针更是?他府上家传绝学,这样?一个人,我是?不信他会出现施针有误,从而?治死人的纰漏,当?然,万事无绝对,所以我一直想来见?娘娘,到如今,再没人比娘娘对小殿下的病情记得更清楚了,且若还有其他人对小殿下动了手,那?此间也一定会有破绽。”

  宁瑶道:“当?年我还不懂什么医理,本来翊儿的病情都记录在案的,可那?一场火……其实这也是?我今日见?姑娘的缘故所在”

  “游之说裴世子也疑那?场火有异,其实当?年我又何尝没怀疑过?但那?时禁军查下来并无异常,我便也只能当?做意外了,这几日我又私下探问了一番,时过境迁,更毫无踪迹可寻,但这疑问始终未在我心底打?消。”

  说至此,宁瑶沉沉道:“既如此,再不愿看到这般结果,我作为翊儿的母亲,也只能一探到底,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吧”

  姜离道:“小殿下病程是?如何变化的?”

  宁瑶默了默,道,“当?年……疫病入东宫是?在九月末,起先是?几个武卫有发热之状,后来不知怎么,翊儿也跟着高热不退,当?时我便觉不妙,没两日他便出现寒战,头痛、呕吐之状,确定染疫无疑……”

  “起先是?药藏局主治,但翊儿病况复杂,来势迅猛,眼看药藏局制不住,父皇特意令尚药局与?太医署会诊,如此,便有了七八位太医为翊儿诊治。”

  “至冬月初,翊儿疫病初愈,总算不再发热,但其并发遗症却时轻时重,我现在还记得他上腹抽痛,双腿浮肿,呃逆、心悸、汗多,有几日食水难咽,夜里也极难入睡,好容易睡着了,却总说胸口?被大石压着,生?生?憋醒,即便入睡,也常噩梦连连,几位太医不敢大意,直至腊月初翊儿情况总算好转了些。”

  “当?时能入睡了,只肠胃仍差,出汗多,精神也不济,但比起先前已无性命之危,那?时我还想着,就这么用药,除夕之前总能好个八九分”

  说至此,宁瑶语气沉痛起来,“但到了腊月中旬,翊儿的病又现反复,当?时我不明白,如今想来,应是?李昀下毒之故,他又有了窒息、胸闷、心悸诸状,五脏六腑时而?发痛,但又诊不出病灶,太医们也觉棘手……但我记得很?清楚,到了腊月二十四前后,翊儿的病情见?好了,那?日天降大雪,他多日未出含光殿,我还陪他去玩了一会儿雪,当?时我也想不到,那?竟是?他最后一次走出殿门。”

  姜离紧声问道,“那?殿下之病后来何以迅速恶化呢?”

  宁瑶攥紧指节道:“是?二十五开始精神逐渐萎靡的,至二十九夜里,半夜吐了两次,我抱着他时,他手脚都在发抖,看着像极冷,但身上又出大汗,那?汗水将寝衣都浸湿了,面上亦是?一片潮红。我觉得不对,忙唤人请太医来,一众太医来后施针的施针,用汤药的用汤药,眼看着精神好些了,可到了三十午后,翊儿却时昏时醒了。到那?时我都没想过他会死,我记得那?日傍晚,他又开始呕吐,没多久便陷入昏迷,太医们来诊脉,只说他心脉衰微,五脏俱损,已是?无力回天,我就那?么看着他咽了气”

  宁瑶闭上眸子,深吸口?气后才睁开,“翊儿用的汤药每日都有人试,无一人有中毒迹象,查来查去,只有广安伯施针连日变幻,没个章法,也无法试针。后来有太医指出广安伯施针有误,广安伯做了解释,可太医们却不认其理,再加上他有个为皇后娘娘看诊的义女,那?义女会他的绝学,其证供也证明他用针不妥,最终,罪责便到了广安伯身上。”

  姜离心头窒闷一刹,默了片刻才道:“既核查过,那?至少表面上的用药不会出错,若有其他人动过手脚,那?也一定是?像肃王这般手法隐秘的慢性之毒,娘娘可能想到当?年常在小殿下身边之人有何异常?”

  宁瑶摇头道:“伺候的人虽多,但能日日接近翊儿身边的,也就只有我和素玉罢了,所有食水我们都十分小心,也都有人试毒,旁人根本没机会趁虚而?入”

  说至此,宁瑶 忽然道:“哦,还有一人,郑良媛的姐姐郑文汐,当?年她颇得殿下宠爱,亦颇会为人,她有心与?我交好,也是?真的对翊儿尽心,那?段时日她帮了我不少,我正是?念着她的好,后来才对她妹妹多有照拂。”

  姜离忙问:“她帮了娘娘什么?”

  宁瑶唏嘘道:“她比我年轻,性子也活泛,常来陪翊儿说话逗乐,偶尔伺候食水,但她知道规矩,从不带自己殿中的膳食来。她还学过按扤之术,尤其那?双手柔若无骨,翊儿病后双腿浮肿,全靠她日日来帮翊儿活络筋骨。”

  姜离本有怀疑,但听郑文汐从不沾膳食,疑虑便消了几分。

  宁瑶平日里少忆旧事,如今提起郑文汐,也是?尤有余悲,“对文汐,这几年我心中仍是?负疚,翊儿去后,我沉浸在悲痛之中一病不起,我怎么也想不到她替翊儿收拾遗物时竟会染病,我当?时卧病在床,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着”

  姜离不解道:“收拾遗物怎会染病?”

  宁瑶怅然地摇头,“她的病来的凶,当?时东宫早没病患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第217章 姐姐之死

  “纵然?病的凶, 有太医为她诊病又怎会病逝呢?”

  姜离问出疑惑,宁瑶叹道:“我当时一病不起,又操心?给翊儿治丧,好些外事都记不清了, 后来翊儿葬入皇陵, 我还?在皇陵小住了几?日, 等我再回宫,才知她已?经病故了,前?后仅半月, 我也?未想到她走的这样快”

  姜离又看向素玉,“素玉姑姑,你?还?记得多少?”

  素玉上前?半步道:“当年殿下过世之后,娘娘痛不欲生, 当天晚上就撑不住病倒了,陛下震怒之下发办了好些宫人,兵荒马乱之下, 为殿下治丧之事便多靠郑娘娘帮忙, 奴婢记得, 含光殿内大大小小的陪葬品都是郑娘娘帮忙整理的, 应是在那时染的病, 后来殿下大丧七日, 奴婢一直在为殿下守灵,见郑娘娘不来了, 才知她患病了。”

  “当时整个东宫都在办丧事,郑娘娘被隔离在承香殿凉月阁内, 有太医看诊的,奴婢当时也?没顾得上照顾她, 只想着郑娘娘本就受宠,太医署的人定会尽心?尽力,可等殿下丧事办完,我们从皇陵回来,才得知郑娘娘已?病故了,娘娘彼时又添悲痛,病况也?是雪上加霜,奴婢倒是去探问过,但郑娘娘当时已?经下葬了。”

  素玉叹道:“彼时殿下过世半个多月,整个宫闱都是阴云密布,郑娘娘的丧事没大办,但太子殿下爱重她,她还?是被擢为良媛位份葬入了妃陵的。”

  李翊刚过世不久,郑文汐彼时并无位份,自不可能?风光大葬,姜离道:“当时给那位郑娘娘看诊的太医是谁呢?”

  素玉想了想,“若没记错,应该是周太医”

  “哪位周太医?”姜离心?头重重一跳。

  “就是当年的太医署医监周大人。”素玉所言之人正是周瓒,她接着道:“当年小殿下过世之后,药藏局的一干人等皆被陛下惩处,这位周大人虽也?被贬,但人还?在太医署当值,东宫便暂时由?他负责”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听刚好是周瓒给郑文汐看诊,姜离不由?疑心?再起,“周大人……敢问娘娘,郑娘娘过世前?后,东宫可生过异常之事?”

  宁瑶面露茫然?,又看向素玉,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片刻,素玉道:“娘娘,紫苏的事算不算怪事?”

  宁瑶皱了皱眉,转回道:“非要说怪事,那确有一件,我们回宫之时,文汐的葬礼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人也?送往妃陵了,但奇怪的是,就在她过世的第二天,她的亲信婢女紫苏逃出了宫去,且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本来应该按违反宫制去捉拿的,但我回宫之后求了情,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宫婢逃出了宫?”姜离大为意外。

  宁瑶叹道:“据说是前?一日文汐过世,第二日她便不见了踪影,后派人去查,延禧门的禁军守卫说在当天卯时前?后,看到她拿着出宫采买的腰牌离了宫,得知消息之时,大家还?想着她能?回来,可没想到她竟是一去不复返。”

  “宫婢出逃,若被追到可是斩刑?”姜离问。

上一篇:天宇开霁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