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第201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素玉颔首,“正是,我们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她是郑氏的家生子,郑家落败之后,郑娘娘姐妹被送入东宫,她是做为陪侍丫头一起入宫的。”

  “入宫之后,大郑娘娘有心?求宠,很快得了太子殿下宠爱,她便一直跟在大郑娘娘身边,几?年来一直安守本分,对她们姐妹都十分忠心?,其他人说她没了主子,害怕自己没了倚靠,可一来小郑娘娘还?在宫中,二来,我们娘娘也?会照拂她的。不过也?有人说她嫌弃小郑娘娘并无得宠之姿,又说什么她出宫采买之时,在宫外有了情郎,此番主子没了,便投奔情郎而去了,但在奴婢印象中,紫苏不是那样的人。”

  宁瑶道:“只此事实在有些怪异,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反正最后也?未派人去追查,就当放她一条生路罢,这些年来,宫里也?偶有出宫不归的宫女太监,多半都是无父无母无亲族,无可畏怕的,出宫之后隐姓埋名一辈子,有的人或许真的比在宫里逍遥自在……”

  说至此,宁瑶道:“你?可想到什么异常了?”

  姜离沉吟道:“娘娘适才说的病程,与那程秋实试药炼药的病程相符,如今想来,古怪之处有二,第一,殿下染疫没多久,病情似乎就比旁人重?否则为何药藏局竟然?制不住?第二,李昀说他用药拢共只有二十日,但按娘娘所言,二十五那日小殿下的病情便恶化来算,李昀下毒才十三日,那流萤石毒性便更?轻了。”

  姜离说完又问:“殿下如何染病的,娘娘可还?记得详细?”

  宁瑶幽幽道:“若没弄错,应是九月底某一日从练武场回来便染了病的,他喜好弓马,每日练武从不懈怠,本来疫病发生之后,我想让他避着些的,但那时候东宫还好好的,我便存了侥幸之心?,后来每每想到此处,我始终无法释怀。”

  宁珏在旁听了半晌,此刻道:“阿姐也?是为了翊儿好,不必再为此自责。”

  “练武场……”姜离轻喃,“我听闻后来还处置了几个武卫?”

  宁瑶沉重道:“不错,应该就是那两个染病不报的武卫,就是他们之过。”

  这两个武卫早就被处决,但姜离眼下却想到了当年被她跟踪过的林瑕,她沉吟片刻,道:“我想到了两处异常,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查证”

  宁珏等不及道:“想到什么直言便是,事到如今,我和阿姐自信任”

  “太子殿下驾到”

  “你?”字未出,殿外忽然?传来内侍之声?,殿内三人面色齐变,宁瑶忙收敛容色站起身来,姜离也?跟着她朝外迎去。

  “瑶儿,你?今日”

  李霂大步进门,待看到姜离也?在此时话语一断,“咦,怎么泠儿也?在这里?”

  宁瑶行礼,后笑?道:“臣妾请她来给瑾儿看诊。”

  李霂视线往殿内扫去,“瑾儿何在?”

  宁瑶面色僵了僵,为方便说话,她一早便安排李瑾去了含光殿进学,此刻自然?不在殿内,看出她多不自在,李霂温文道:“罢了,泠儿今日来的正好,阿薇那里正该去瞧瞧了,泠儿,记得前?两日的吩咐吗?”

  姜离忙应是,“臣女明白”

  见气氛不寻常,姜离道:“那臣女先去郑娘娘那里。”

  宁瑶强笑?一下,“素玉,你?送薛姑娘过去。”

  眼见姜离出了门,李霂看着眼前?的姐弟二人道:“瑶儿,你?最不会骗人了,你?们适才在商议什么?”

  宁瑶欲言又止,宁珏见姐姐似有些为难,索性自己上前?道:“殿下,阿姐知道殿下近日操持祭天事宜,十分辛苦,所以特意先与微臣探查了一番,到了今日,这事本也?该禀告殿下了”

  李霂面露疑惑,宁珏定声?道:“殿下,皇太孙殿下当年的案子只怕还?没完!”

  宁珏说着自怀中掏出姜离写的文卷,“殿下请看,这是薛泠亲自炮制附子,又试验了许久的记录,李昀所下之毒根本不可能?害死小殿下”

  清秀的墨字条理分明,李霂尚未看完,一双眸子已?危险地?轻眯了起来,“是泠儿主动试验的?”

  宁珏应道,“不错,她觉得此案还?有诸多疑点,不能?就结在李昀身上,便自己炮制了百斤生附子试了多种药量配伍,此番为了小殿下,她真的付出了许多许多。”

  李霂表情沉重起来,“真是难为她了,既如此,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

  “素玉姑姑可还?记得当年广安伯施针之后,小殿下有何不适?”

  去承香殿的路上,姜离继续探问,素玉道:“似是没有明显不适的,小殿下那时候一直病着,施针前?后,没有多大好转,但也?没有不适。”

  姜离便道:“施针不比中毒,若有何不妥,患者很快便能?出现异常。”

  素玉不解道:“姑娘何以肯定?”

  姜离道:“我跟着师父学医之时也?苦学针道,对此算有把握,施针若出大错,患者不适必定明显,若是小错,那也?像慢性毒药一般,日积月累才可造成损伤,此案我向多人打探过,说当年那广安伯施针‘有误’的记载只有三日?且还?是当年一众不擅针道的御医指证,若只三日,我实在无法想象堂堂太医令会治死人。”

  见姜离说的笃定,素玉也?有些迟疑起来,“奴婢虽不懂医理,可此案定在广安伯身上,当年娘娘也?不解了好一阵子,无论是娘娘还?是小公子,还?是宁家老?爷,都认为殿下若是被人所害,那一定是有幕后之人指使,而非简单的‘意外’可定论。”

  “但当年严审许久,广安伯一来不认罪,二来更?未说自己是受人指使,也?因如此,这几?年来娘娘和小公子始终没有放下,直到月前?查出李昀,这一切才有了最好的解释,只是我们都未想到,原来李昀也?可能?不是罪魁祸首。”

  多年来李翊之死乃宫中禁忌,素玉更?不敢妄自在宁瑶面前?提起一字,如今姜离帮了这样大的忙,素玉便也?打开了话匣子,“说起那广安伯,当年罪责定在他身上,奴婢和娘娘起初也?是不敢尽信的,魏氏是时代医家,祖上得伯爵之位,也?是因其曾祖乃军医出身,据说凭借一人之力治好了军中疫病,令太祖陛下大胜定江山。这是其一,其二,这个广安伯也?算得上惊才艳艳,他其实是魏氏家主的私生之子,全靠着医道上的禀赋认祖归宗,继承爵位,后来年纪轻轻做了太医令,他和他夫人悬壶济世,长安城中无一不称道。”

  魏阶当年认祖归宗颇为曲折,姜离被收养之后,府中老?人提过两嘴,但因年代久远又是禁忌,姜离所知并不详细,此时回想,越发觉得魏阶命途惨烈。

  素玉接着道:“可有什么法子呢?当时那样大的祸端,必定得有人担责,广安伯是太医令,又是医道最为高明之人,他的治法被寻到错处,自然?首当其冲出来顶罪,若是如此反而让那真凶逍遥法外,那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若真有错处自当担责,但我听闻广安伯府上下四?十多口都被诛灭,若罪魁祸首不是广安伯,那他们一家人也?太过冤屈”

  姜离面无表情说完,素玉心?腔发紧道:“这些话稍后奴婢会转达给娘娘的,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娘娘更?想查个明明白白了。”

  姜离轻轻松了口气,这时回头去景和宫看,道:“太子殿下还?不知此事?”

  素玉叹道:“太子殿下和娘娘的想法一样,此前?好容易查明是李昀,一颗心?也?算落到了实处,此番又现疑点,娘娘心?绪难平,也?未敢立刻告知太子,七月底要祭天,太子负责安排此事,这几?日尤其忙碌,不过这会儿或许已?经禀明了。”

  姜离了然?,便道:“太子殿下是小殿下的父亲,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他力主查到底是最好不过。”

  素玉应是,眼见承香殿近在眼前?,便止了话头。

  待到了凝香馆之外,素玉道:“姑娘请吧,那奴婢便不多陪了”

  姜离应好,素玉前?脚离开,后脚香雪迎了出来。

  经了前?日之事,香雪看姜离的目光有些忌惮,待入了绣房,便见郑文薇披散墨发依靠在床榻之上。

  她淡淡地?横过来一眼,面无表情道:“薛姑娘不要以为那日口下留情了,我便真会让姑娘为我看诊,姑娘做做样子就行了”

  姜离挑了挑眉,近前?时,便见郑文薇身上盖着锦被,但她床里的位置,却堆放着几?样不该出现在床榻上的物件,姜离一扫而过,便见是一件湘妃色缂丝兰纹毛领冬袄,几?册手写佛经,还?有一个红木雕花的锦盒,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有了年头。

  姜离在床边矮墩坐下,“娘娘放心?,前?日之事已?过去,我不会再提,娘娘自己也?不必耿耿于怀,我是医家,今日只是按吩咐行事,请娘娘伸出手来。”

  见姜离拿出脉枕,郑文薇猝然?转头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姜离不疾不徐地?与她对望,不过片刻,郑文薇自己先败下阵来。

  她有些恼羞成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奉太子之令为娘娘看诊。”姜离神容平静。

  郑文薇咬牙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如此好心?,你?明明知道了……我不信你?没有告诉太子妃,如今这般惺惺作态,是想看我害怕?是想威胁我?”

  用那样的法子小产,虽已?过数日,但郑文薇面颊惨白,不见分毫血色,足见她这几?日也?难安心?静养,姜离试想她的处境,倒也?能?体谅。

  “我姑姑身怀有孕,我不会拿这样的事令她烦恼,娘娘之行已?经有损富德,事到如今,还?是放过自己,安心?养身子为好。”

  郑文薇似笑?非笑?起来,“若你?不是薛氏女,我自然?对你?感?恩戴德,可你?姓薛,你?没有理由?不帮你?姑姑,太子妃早就将?我当做眼中钉,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会放过?你?们姑侄二人到底有何阴险诡计?!不如直接来个痛快吧!”

  姜离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太子妃身怀有孕,为了孩子福德,也?不会对你?动手,至于我……我自小在江湖长大,并不认同宫闱里的这一套,你?大可放心?。”

  郑文薇不仅不能?放心?,反而姜离越是泰然?诚恳,她越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煎熬,一时更?恼道:“为了孩子福德?她什么事都做不出来,当初我姐姐便”

  “娘娘慎言!”见郑文薇压不住性子,香雪忙出言提醒。

  姜离这时眉心?一跳,“你?姐姐?你?是说大郑娘娘之死,与太子妃有关?这便是你?日前?想把小产之祸往太子妃身上引的缘故?!”

  香雪急忙道:“姑娘误会了,我们娘娘不是这个意思……”

  香雪急着找补,但郑文薇只觉自己的一切算计都被姜离看在眼里,便一副撕破脸之状装也?懒得再装,见她紧抿着唇角不言,姜离道:“这几?日因皇太孙殿下之事,我也?听说了大郑娘娘之死,其实我也?觉得她当年死的有些怪异,我还?听闻,她有一位婢女在她死后,立刻逃出了宫去。”

  郑文薇面皮抽动一下,一只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身侧的锦盒上,“薛姑娘对我说这些,又想套什么话?”

  姜离默了默,“罢了,娘娘防备我,自然?不可能?对我说旧事,我也?只是一提罢了,为娘娘看诊我自会尽心?,娘娘若不把我当做薛氏女便是最好。”

  郑文薇眯着眼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离点到为止,将?脉枕一放道:“请娘娘伸出手来吧,娘娘此番极是伤身,若不好好将?养,只怕连永州的膳食都用不了几?年了”

  郑文薇死死盯着姜离,好半晌,她终于伸出靠外的手放在了脉枕之上。

  姜离一边问脉,一边看向她另一只手,大抵她的视线太过锐利,郑文薇下意识地?将?那锦盒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又阴恻恻道:“这是我母亲和我姐姐的遗物,她们的魂魄只怕还?留在上面,姑娘姓薛,可不敢多看。”

  “我不是小孩子,娘娘不必如此虚张声?势。”郑文薇故意恐吓,姜离听得哭笑?不得,这时收手道:“娘娘虚弱太过,气血大亏,阴阳失和,胃气亦不振,峻补恐不能?容受,故先以平补气血阴阳的建中汤调理,拿笔墨来”

  香雪迟疑地?奉上笔墨,姜离行云流水写下医方,叮嘱道:“此方先用五日,五日后我会再入宫看诊,娘娘如今尚有淤血未除,之后还?需补血、祛瘀血、祛水湿,要想彻底调理好身子,至少两月功夫,娘娘珍重自己罢。”

  郑文薇欲言又止,见姜离写好了方子便离开,一时颇无所适从,只等姜离走出房门,她也?未能?道出一言……

  “真是难为你?了”

  待回景仪宫,薛兰时颇有些不快地?道:“本来请药藏局的林太医就是了,太子殿下还?非要你?来看,真是和她姐姐一样红颜祸水。”

  姜离不由?道:“适才在宁娘娘处,倒是提到当年的大郑娘娘染病后过世的很快。”

  薛兰时面上闪过轻嘲,“当年姑姑避嫌,没帮着治丧,那郑文汐忙前?忙后巴结宁瑶母子,最终却落得个染病而亡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有太医看着,怎么会过世的那般快呢?”

  薛兰时耸肩,“当时东宫人心?惶惶,只怕是没照看好病的重了,我得到消息之时人都已?经凉了,眼看着殿下伤心?不已?,我便也?懒得管了,这许是命数吧,若那李翊不出事,往后宁瑶母子风光无限,自然?也?是少不了她,可惜……”

  薛兰时面上厌恶不加掩饰,姜离便又道:“适才说她死后,她身边的丫头也?逃了。”

  “这对郑氏姐妹,说是什么官户人家出身,可当年那郑文汐却是极会讨男人欢心?的,尤其她那双手,据说推拿活穴比医师还?厉害,别的方面嘛,也?是自然?,她得了宠,又会巴结宁瑶,便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她那侍婢也?跟着眼高手低,待主子一死便立时没了靠山,想到平日里得罪的人多,害怕之下便逃了。”

  薛兰时愈发一副轻鄙之态,姜离犹豫一瞬,还?是不曾问下去。

  这时薛兰时面上浮起笑?意,望着姜离道:“七月祭天,姑姑去不了皇陵,届时你?跟着你?父亲同行吧,德王殿下也?会同去。”

  姜离迟疑道:“侄女与德王殿下并无交集”

  “没有交集?没有交集制造交集便好,祭天便是机会,姑姑知道你?面皮薄,可你?年岁不小了,如今可不是害羞的时候,你?看看安阳郡主。”

  姜离眼睫轻颤,薛兰时看着她,忽然?轻嘶一声?道:“说起交集,你?父亲倒是说过,你?和裴世子走的算近的,你?这孩子莫非”

  姜离心?头一跳,“不,姑姑,没有的事”

  薛兰时好笑?起来,戏谑道:“裴鹤臣家世显赫,模样也?好,你?既然?与他多有来往,便当真对他一点点儿心?思也?没有?”

  姜离连连摇头,“姑姑莫要说笑?了。”

  薛兰时笑?意愈盛,“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裴鹤臣确实很好,但再好,也?是比不上李姓之子的,听姑姑的话吧,淑妃娘娘也?很喜欢你?,此事可谋。”

  从东宫出来,姜离便有些心?神不宁。

  怀夕跟在她身侧道:“皇太孙刚过世,郑文汐便也?病逝,这也?太巧合了,更?别说还?有个宫女也?跑了,会不会是那宫女知道些什么呢?且看郑文薇那模样,她明显是为了她姐姐针对太子妃……可惜她防备姑娘,不然?就明着问了,说不定郑文汐的死,和皇太孙的死也?有关呢?”

  怀夕兀自说完,却不见姜离接话,仔细一看,便见姜离若有所思的,“姑娘?姑娘在想什么呢?”

  姜离缓缓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

  说着话,姜离往禁中西南方向看去,怀夕顺着她目光望过去,了然?道:“姑娘要去大理寺?”

  姜离猝然?收回视线,又加快脚步,“先回府吧。”

  怀夕莫名地?看着她的背影,“哦”一声?后才跟了上去。

  待马车走动起来,姜离才定下神来,“当年指证义父的太医之中,只周瓒和白敬之留在了长安,我本想着白敬之牵涉其中,周瓒或许是无辜的”

  怀夕明白姜离之意,“但咱们怎么去问大郑娘娘的事呢?”

  姜离轻揉着额角,“得从长计议了,还?有那林瑕,当年皇后娘娘便查明,他或许是东宫第一个染病的,但还?没机会探明他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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