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第71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怀夕想了想道?:“这倒是最稳妥的法子,阁主也不必冒险,那?姑娘打算如?何?办?”

  姜离捧着茶盅,指尖在青瓷上轻点?几下,“我最不放心拱卫司,有杀父之仇在,姚璋会否阻拦沈家翻案?拱卫司乃是天子直掌,陛下也十分恼恨小师父,我猜事到如?今,哪怕查出沈家的案子有疑问,但当年小师父报仇杀了多人?,朝中?也难给沈家翻案。”

  怀夕皱起小脸,点?头道?:“所谓官官相护,若他?们都把阁主当做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自?然不甘心随了阁主之愿……”

  姜离将茶盅一放,“不错,所以我们不能置身事外。”

  言毕她往窗外看一眼,见外头已经天色大亮,便道?:“准备去秦府复诊。”

  这日?已是初五,姜离给薛琦请安之时道?明了昨夜秦耘与秦柯之乱,想到秦耘被大火活活烧死,连活了半辈子的薛琦都不寒而栗。

  出府之时,薛泰正带着下人?在挂“五福”图,她上得马车,长恭马鞭急落,直奔光德坊秦府而去。

  到了秦府之外,便见本就死气?沉沉的府邸更显颓唐,天色已经大亮,但屋檐之言的惨白丧灯还亮着灯火,待叫了门进门,便见秦图南的前院灵堂内,着麻衣的下人?稀稀拉拉地跪着,也再无一人?为秦图南哭丧。

  前来迎接的是章平,他?匆匆道?:“大小姐来了!如?您所说,三公子真?是近辰时醒的,他?痛得不行,我们按都按不住,给他?灌了四物汤,看他?实在不成?,又给他?喂了一点?儿麻沸散,这会儿才好了些……”

  微微一顿,章平又道?:“因您说了辰时过半才会来,所以早上姨娘急得不行,派人?去把文太?医请来了,还请您莫要介怀。”

  姜离不置可否,“这不打紧,文太?医来了说什么?”

  章平苦涩道?:“文太?医说他?也没有好法子,喂麻沸散便是他?给的解决之法,又给了个方子,里头用药府里不全?,去买药的还没回来,因昨天晚上秦管家被大理寺带走了,直到现在都不见回来,府里有些乱套。”

  姜离眉梢微扬,“秦管家被带走?”

  章平应是,“昨夜大理寺还搜了老爷书房。”

  姜离心底意动,往摘星楼方向看了一眼,先去给秦柯复诊。

  待到了秦柯院子,刚一进门便听屋内传来魏氏的啼哭,待入了上房,除了魏氏和?一众侍从之外,还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医,正是太?医署擅烧伤的文禀翰,因知道?姜离之名,一进门文禀翰便好奇地打量姜离。

  “姨娘,大小姐来了。”

  “文太?医,这位便是薛氏大小姐。”

  姜离欠了欠身,文禀翰也起身拱手,“早闻姑娘之名。”

  魏氏擦了擦眼泪道?:“薛姑娘,有劳您了,早间喂了一点?儿麻沸散,这会儿柯儿刚昏睡过去了。”

  姜离便道?:“我先请脉。”

  秦柯已经被移到了床上去,姜离上前落座请脉,魏氏又看向文禀翰,“文太?医,那?按您所言,就算柯儿好了,也没法子让他?恢复容貌?”

  文禀翰老神在在道?:“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恢复?平日?里长个冻疮疹子都会留坑疤,更莫说这样的烧伤了,不过……”

  文禀翰捋了捋下巴上一撮山羊胡须,“不过,传闻西夷有一味药蛊或许有些用处,不过那?药蛊一来十分难得,二来用药蛊极其痛楚,也非常人?能承受。”

  魏氏心底燃起希望,“怎么个痛楚之法?”

  文禀翰像说逸闻似的,“传闻那?药蛊乃是用西夷秘药饲养长大,专食人?之腐肉,可治颇多毒疮,但用药蛊之时药蛊会将腐肉与新鲜血肉一并啃食,如?此药蛊所吐之涎才可促血肉重生,亦有利于伤口愈合,但这药蛊见光即死,十分罕有,非重伤不用,当然,一般的伤也无需用,若另公子这般伤势,若用药蛊,只?能在漆黑的屋子里,让药蛊啃食全?身伤处,期间痛楚,夫人?也能想象一二……”

  魏氏打个抖,哭道?:“我的儿,我的儿可怎么办!”

  文禀翰已经听说了秦氏 之事,见状也不好搭话,随即目光一转看向不远处的姜离,她已经请完了脉,此刻正在看章平递上的方子,很快,只?听她道?:“去炮姜,加黄芪二钱。”

  章平听得微讶,又迟疑地看向文禀翰,文禀翰揪着胡须想了片刻,扬声道?:“就按薛姑娘说的改,确是如?此会更好!”

  姜离起身来,“文太?医的方子已经极好。”

  文禀翰笑呵呵起身,“后生可畏,年轻人?变通多,薛姑娘也果真?是名不虚传。”

  他?说着又对魏氏拱手,“夫人?,既然薛姑娘来了,那?我就告辞了。”

  魏氏擦着眼泪送客,姜离则命章平将备好的药膏拿来,章平正要走,榻上的秦柯忽然猛哼一声睁开?了眸子,不足量的麻沸散药效已过,剧烈地疼痛又让他?下意识挣扎起来,章平面色大变,“公子”

  他?立刻上前将秦柯肩背按住,又喊道?:“姨娘!来人?!”

  秦柯的几个通房侍婢也连忙上前帮忙,堪堪将秦柯按定住,章平切切道?:“公子忍着点?,莫要动,刚养了一晚上,公子啊!”

  魏氏也走到床前,“柯儿,你听话,忍一忍,忍过这几日?你会好的,母亲守着你,母亲就在这里守着你……”

  几个通房侍婢平日?里互相争宠,可昨夜见过了秦柯的惨状,此刻都心有戚戚焉,一边按着秦柯,一边抽泣掉眼泪,章平看了几人?一样,无奈道?:“几位好姐姐,你们就莫要哭了,公子已经够难受的了……”

  魏氏此刻还不比章平有条理,一听此言,也点?头,“你们闭嘴!”

  章平这时又道?:“公子,这是没法子的法子,就这几日?,熬过去您便算渡劫了,伤口恢复的越慢,您受的苦越多,万万忍住啊。”

  也不知是麻沸散还有用,亦或是章平情真?意切的话起了作用,秦柯竟咬紧牙关,当真?冷静了下来,章平看的欣慰,“公子!定要坚持住!”

  姜离站在一旁看的欣慰,也上前道?:“三公子,大夫能做的不多,伤势恢复如?何?,全?靠公子自?己,好生保重吧。”

  魏氏哽咽道?:“天杀的秦耘,简直畜生不如?!把我儿害成?这样,活该他?挫骨扬灰!我的儿,母亲非要请个师父,让那?畜牲死不超生!”

  章平叹道?:“姨娘息怒,公子如?今养伤为要。”

  魏氏抹着眼泪,骂是不骂了,看着秦柯被裹得粽子一般,又道?:“母亲知道?你痛,你从小是最怕痛得了,母亲知道?,母亲恨不能替你受了这罪,你从小到大,连破皮都没有几回,如?今,如?今可怎么受得了……”

  章平无奈道?:“姨娘,您如?此公子更难受了……”

  姜离看好了药膏的方子,在旁道?:“今天晚上换药,你们随便请个大夫来就好,饮食上按照我昨夜说的,用药按文太?医的方子一日?四服,四物汤每日?三服,每次半盏汤液便足够,今日?还要看他?有无发烧,有无呼吸不畅,除了伤口有无内脏疼痛。”

  章平一一记下,姜离便道?:“我还要去五姨娘那?里一趟,就先告辞了。”

  魏氏起身相送,又叫了个小丫头带路,可刚出院门便见程妈妈在外相候,她见着姜离快步迎来,“大小姐!听说大小姐来了,奴婢就来候着了,给您请安了!”

  程妈妈态度恭敬,姜离点?头,“正要去汀兰院。”

  程妈妈令小丫头回去,又往秦柯院中?看了一眼,忧心忡忡道?:“大小姐,三公子没有性命之忧吧?”

  姜离道?:“眼下还说不好,等两三日?之后才可确定。”

  程妈妈一脸苦涩道?,“这可怎么是好,大公子竟然不是老爷亲生的,夫人?当初……哎,昨个晚上府里都传遍了,秦管家也被带去大理寺了,如?今这秦府一盘散沙,奴婢和?姨娘都有些害怕,若是三公子再出个岔子,那?真?是当家男人?一个都没了,我们这些人?真?是只?能被遣散出去……”

  姜离安抚道?:“他?尚有求生之志,不必如?此悲观。”

  程妈妈连连叹气?,“一夜功夫就变了天了,真?是……大公子的事奴婢也实没想到,这么多年大公子也太?能忍了,他?人?聪明,又极是刻苦,本有大好前程的,可偏偏断了腿,如?今又误入歧途,奴婢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他?如?今这下场,实在是可惜了!这真?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怎么就想到同归于尽去了……”

  姜离本还在想秦柯的伤,程妈妈连番感叹下来,她心底也生出一丝疑窦,虽然大理寺已经查到了杨子城,可杨子城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若大理寺要往宜州查,一来一去,怎么也要月余功夫,可他?却在当天下午,就起了同归于尽之心。

  姜离沉吟片刻,“我和?秦大公子只?见过两面,劳烦嬷嬷说说大公子。”

  程妈妈长叹一声,“大公子算是奴婢自?小看着长大的了,他?当初是个早产的孩子,哎,如?今也知道?为何?早产了,他?自?小身体不太?好,人?却十分聪明,三五岁便能出口成?章,到了十岁更是私塾里的小神童,断腿之后,大家都以为他?这一辈子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可没想到他?主动学起商道?,还拜了师父,后来学成?了,秦氏的生意被他?做的越来越大,他?一个残疾之人?为了收茶收丝绸,天南地北的跑,就算身有不适,也从不懈怠,秦家从前的庶务每年只?有一二千两银子的进账,后来被他?翻了十多倍!”

  “商道?虽是下乘,却是比为官难多了,大公子做出了一番成?就,府里上下都对他?敬重有加,别的不说,从前秦府奴婢这等下人?,冬日?里只?裁一身新袄,还用的是次等棉,后来多亏大公子,大家每年冬天都有两身好棉袄穿,这谁不喜欢!”

  程妈妈往正院看一眼,“就老爷对大公子不冷不热,如?今也知道?缘故了,大公子虽行了商,可要奴婢看,便是如?今,他?的学问也在三公子之上,又有学问,又会行商,这样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选了这条道?,老爷到底有养恩,二公子虽行事恶劣,但也是一条人?命,哎,再不济,再不济他?跑了就好,为何?非要拉三公子垫背……”

  汀兰院近在眼前,姜离道?:“若你之言,秦大公子是个极有勇有谋之人?。”

  程妈妈应是,“可不是,秦家在长安城的生意,或许不显眼,但在整个北面的生意,可不是小打小闹,也就老爷北上这四年,大公子也才二十四呢。”

  说着话二人?进了汀兰院,待入上房,便见明芳正在伺候苏玉儿,苏玉儿靠在床头,容色比前日?瞧着还哀颓了两分。

  程妈妈道?:“如?今这秦府摇摇欲坠,姨娘昨夜知道?事情因果后,也难受了好一阵子,天明时分才睡了一个时辰,噩梦惊醒之后,便再也睡不好了。”

  苏玉儿瓮声瓮气?道?:“我真?没想到是大公子,起先我还在想夫人?的病,但如?今作恶的是大公子,我倒不知夫人?的病是怎么回事了。”

  姜离凝神问脉,“这些大理寺会差,你的病忌忧思,莫要多想了,今日?我换方子,且先以安眠为要。”

  程妈妈拿来纸笔,苏玉儿又问:“三公子那?边如?何?了?”

  姜离边写方子便道?:“魏姨娘和?章平在照顾,你不必担心。”

  苏玉儿有些意外,“怎么是章平?”

  怀夕在旁道?:“秦三公子似乎对他?多有恩典,他?照料的十分尽心。”

  苏玉儿看向程妈妈,“恩典?”

  程妈妈叹道?:“最近这半年,二公子性情阴晴不定,奴婢倒是见过章平和?三公子说话,至于什么恩典,奴婢也不清楚。”

  怀夕道?:“似乎是章平被二公子折磨,三公子帮过他?。”

  程妈妈恍然大悟,“那?奴婢知道?了,二公子惩罚下人?的招数极多,章平就算是亲信,也逃不过去,且三公子素日?看不上二公子的作为,但要论起来,大公子也帮过那?些受罚的下人?……”

  说起秦耘,程妈妈又唏嘘起来,“真?是想不到会是如?今这般结果,说那?庄子上的火不到天亮灭不了,大公子只?怕尸骨都化?了。”

  姜离写好方子交给程妈妈,“但秦大公子没帮过章平?”

  程妈妈摇头,“那?便不知道?了。”

  姜离若有所思一瞬,见天色不早便提了告辞,待出了汀兰院走上石桥,她站在石桥上望向摘星楼,怀夕在旁瞧着道?:“怎么了姑娘?”

  姜离蹙眉道?:“我在想秦耘是如?何?布置机关的,他?一个瘸子,藏着冰刀尚可,但他?是如?何?不声不响把冰刀挂进那?灯笼宝盖里呢?”

  怀夕道?:“爬到茶几上去?”

  爬上茶几勉强说得过去,但姜离还是觉得有些古怪,正犹疑着,忽然见前院方向进来一行人?,当首之人?正是裴晏与姚璋。

  姜离抬步迎了上去,姚璋见到姜离已不意外,却并未近前寒暄,而是带着拱卫司之人?直奔摘星楼而去,裴晏则朝姜离走来。

  姜离欠了欠身,“裴少卿”

  裴晏径直道?:“昨夜连夜审了余庆,起初他?说帮秦耘杀人?之人?是他?,但我们要他?说清楚每一个步骤时,他?却出了差错。”

  姜离眼眶微缩,“出了差错?”

  裴晏颔首,“同样的细节翻来覆去盘问,他?的证词却不尽相同,我怀疑帮秦耘用猕猴杀人?的根本不是他?……”

第074章 五位受害者

  “余庆交代, 秦家腊月初四回了?长安,秦耘初五便出城去了?茶庄,先将庄子上的看守遣走,又找了?两个手脚利落的木工, 花了?两日功夫搭好了?仓房中的小楼, 后续的布置则是他自己带着余庆完成, 到了?初七,他在长安黑市上买了?猴儿,买之时猴儿就已被驯化的十分通人性, 且这只猴儿还是个哑猴,不能发声,那之后,他时常会?去茶庄, 独自一人在那仓房之中驯演猴儿……”

  裴晏语速疾快,目光不时看向摘星楼方向,“因刚回长安, 生意上的杂事颇多, 所以?他整日来来去去旁人也不以?为意, 余庆跟着他的时日不算长, 但也不短, 虽觉他此行有?些?奇怪, 但还是未曾深究,直到案发前三日, 他利用?送账本的由头将猴儿装在箱内带回了?自己院中,那之后猴儿被他养在屋内, 你说秦耘要了?大量柑橘,确是为了?喂养猴儿。”

  前情?与姜离所料相差无几, 裴晏又道:“到了?案发前两日,秦耘才将真相告知?余庆,也表明了?自己并非秦图南亲生之子,余庆知?道他的计划,本极是害怕,但一来他知?道了?内情?,若不答应,怕秦耘对他下杀手,二来秦耘对他许下重利,他想到秦耘握着秦氏家业,便答应与秦耘一起冒险,但说起那夜行凶过程,他却记忆混淆,问的越细言辞越是含糊,多问几遍便能发现前后矛盾之处,再后来,他心智溃败拒答任何问题。”

  姜离眉头拧起,“若不是余庆,那秦耘在府中还有?想保护之人?他自己都存了?必死之心,却还要用?余庆为其?他人遮掩?”

  裴晏道:“我们也觉得?古怪,这才再回秦府查问。”

  姜离这时也看向摘星楼,“拱卫司也是来查那帮凶?”

  裴晏看她一眼,“拱卫司知?道秦耘承认了?杀父之罪颇为失望,但姚璋不死心,今日是来确定?秦耘所设机关的,确定?之后,方能打消他对沈涉川的怀疑。”

  姜离想着昨夜沈渡所言,低声道:“秦耘死前还说秦图南有?许多见不得?光之事,大人可要查证?”

  裴晏理所当?然道:“自然要查,秦柯如何了??”

  姜离心弦微松,“过了?今夜方知?性命是否保住,他烧伤面颇大,如今还存火毒恶变,侵入肺腑的可能,若明日转好,他的性命便算保住了?。”

  裴晏点了?点头,“今晨茶庄的大火已灭,火场之中只寻到了?部分白骨,而昨夜除了?余庆之外,秦铭的证词也有?几处疑点”

  姜离认真地看着裴晏,裴晏道:“秦铭说当?年设计秦耘断腿,确是秦图南所为,和秦耘说的一样,秦图南虽不介意养着秦耘,却不会?让他成为秦氏家主?,而据他所言,秦耘谋害秦图南的动机还有?一种可能,他母亲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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