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第70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姜离望着成?泪人的魏氏叹了口气,收好医箱,又?叮嘱了几句便欲告辞,裴晏见此,便与她一同出来?,“我送姑娘回府”

  话音落定,姜离脚步顿住,又?转身看着裴晏。

  四目相对,她眼?底带着审视,“裴大人回府不是来?查案的?”

  裴晏被她问?住,正待开口,九思从外大步而入,“公子,余庆和杨子城的遗体被带回来?了,庄子上的火还?未烬灭,只怕要等到天亮了,这么烧,秦耘之死无疑,明日一早,只怕连尸骨也没了。”

  姜离听着此言道?:“大人自有?公务,我也无需相送,告辞了。”

  她点了点头转身而走,裴晏跟了两步,到底未再近前,而姜离的脚步越走越快,待出了府门,又?利落地钻入了马车之中,车厢内昏暗一片,她靠着车璧急喘两下,指尖下意识地在?手臂处扣抓……

  等怀夕钻入车厢,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停下来?。

  她的伤早就愈合,已经不会再痒了。

  马车走动起来?,怀夕担忧道?:“姑娘可好?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这等乱子,奴婢担心死了,不如明日我们?不来?复诊了!”

  姜离摇头,“不,要来?,今日秦耘提到了沈氏。”

  怀夕闷闷道?:“可惜他已经死了,他说的秦图南喜欢留名册和书信之事不知是真是假,裴大人应该会去搜查吧?但沈家的事已经过了快十四年了,秦图南真能留下什么确凿线索吗?”

  姜离微微眯眸,“正是已经过了十四年,才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并且……秦图南和秦桢之死,还?有?许多疑问?未解,秦耘就算死了,与他合伙作案之人也还?没有?查清楚,秦府越乱,我们?越是有?机可乘。”

  怀夕纳闷道?:“合伙之人难道?不是余庆?”

  姜离想到余庆被抓到时的神情,不置可否道?:“看看大理寺今夜能审出什么来?吧。”

  怀夕点头,“也对,交给裴大人吧。”

  马车一路疾驰,回到薛府之时已经过了四更天,吉祥和如意见她衣裙之上多有?尘灰污渍皆是讶异,又?听怀夕道?明今日之事,更是惊得下巴掉在?地上。

  吉祥无奈道?:“那便是说,短短几日秦府死了一个家主、两个儿子,唯一剩下的儿子还?被毁了容貌,如今尚且生死难料?”

  怀夕应是,见姜离面露疲惫也不多言,令吉祥二人去歇下,她独自伺候姜离上楼沐浴。

  今日来?回奔波,治伤也极费心力与体力,姜离实?在?是累极,待没入浴桶的刹那,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仰头靠在?浴桶边缘养起神来?。

  一刻钟之后姜离方才出浴,怀夕拿着软巾替她擦身,看着她莹洁如玉的肌肤,再想到今日秦柯的模样,不知怎么,心底竟打了个寒噤,烧伤后的伤痕多是丑陋,而从秦柯的样子到姜离的模样,要付出何种代价?

  换上软绸寝衣,姜离自去榻上歇下,因实?在?累极,她片刻功夫便入了梦。

  她一动不能动,锥心的痛楚在?肌骨间流窜,她瞪着着眸子,忍到眼?仁血丝遍布,齿间尽是铁锈腥味……

  “杀了我吧……”

  “给我个痛快!”

  她又?在?祈求,嘶哑的声音好似七旬老妪。

  她的手脚被绑住,任由痛感侵蚀她心志,时光被无限拉长,一呼吸一刻钟于她而言也是度日如年,她忍受不了,下地狱也不过如此。

  “我、我无需你救……”

  “你这般看我受罪,何仇何怨?”

  床榻四周罩着锦绣帷帐,帷帐之外,隐隐绰绰地站着道?漆黑身影。

  她能感觉到他沉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在?看她,看她生受凌迟一般的苦痛,他以为她会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吗?不,她恨,恨他让她受这样的折磨。

  痛到极处,她终于陷入昏睡,但再睁眼?,又?是一样噬心的酷刑,映入眼?帘的,还?是那道?墨色的身影,她或许快疯了,有?一瞬她竟希望他是阎王派来?的鬼差无常,下十八层地狱或许也比眼?下的折磨好受,她连骂也骂不出来?了……

  昏昏醒醒,回环往复。

  她神志生乱,时而真有?踏入鬼门关的错觉。

  唯一不变的,便是帷帐之外仍守着一道?身影,她一时觉得可恨,此人至恶,看别人受痛为乐,一时又?觉的可笑,他是何人?不知她身负多少骂名吗?连她这样无情无义?、恩将?仇报之人,他竟也想要她活下去……

  半梦半醒之人,不知春秋,无论冬夏,但一日一日守的久了,她方知他真是想要她活下去,她不再觉得可笑,这世上到底还?有?人想要她活下去。

  姜离身子一颤,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她定定望着绣纹繁复的帐顶,又?下意识往自己脸上摸去,待指尖传来?细腻光滑的触感,她心弦一松,人也彻底清醒过来?,是梦。

  这个梦并不好受,她睡意全?无,却?不知是何时辰,心念转动间,她下意识掀开床帐去看外头天色,可就在?掀开帐帘的一刹,远处窗棂上一抹剪影让她愣了住,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利落地更衣挽发,直奔窗前拉开窗扇,刺骨的寒意迎面而来?,但覆雪飞檐上,衣袍当风的墨色身影令她又?惊又?喜

第073章 不是他

  “小师父”

  梦中?所见成?真?, 姜离当真?惊喜极了,“你怎么会来!”

  沈渡站在屋外飞檐上,寒风吹起他?的衣袍,无星无月的夜空下, 他?身似鬼魅, 双眸掩在黑铁面具的阴影中?, 半点?情绪也辨不清。

  但姜离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带着关切,没出什么事,他?只?是来探望她。

  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寝房, 见他?并无进屋之意,抄起一件斗篷往身上一罩,撑着窗台跳了出去,屋檐尚有积雪, 姜离走的小心,面上笑意却是分明。

  待走到沈渡跟前,姜离开?门见山道?:“我适才梦见了小师父”

  沈渡似有些意外, 喉间发出低低气?声, 姜离牵唇, “梦见当初我恨极了小师父。”

  沈渡知道?她说的什么, 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徒二人?站在高处, 夜风夹裹着不远处的梅林冷香, 将姜离鬓角的散发吹得上下飞舞,她拢了拢斗篷, 笑意更甚,“当初我半昏半醒, 起先见小师父天天看着我受罪,还将小师父当做了江湖之上故意折磨人?的恶人?, 恨不得暴跳起来拼命,后来方才明白,小师父不愿放弃我的性命……”

  沈渡早年伤了嗓子,姜离从未听过他?说话,因此六年间,二人?相处之时,皆是她滔滔不绝,再加救命之恩的缘故,她对沈渡的信任非同寻常,他?无法开?口,她便话不停歇,像要将他?那?份一起说了似的。

  她一口气?说完,打量沈渡一眼,再往漭漭夜色扫视一圈,霎时生出天地远阔之感,于是语声愈发轻快,“小师父知道?昨夜秦家又出事了吗?”

  沈渡点?头,姜离惊讶道?:“竟知道?的这样快!那?秦图南上梁不正下梁歪,府内藏着不少见不得光之事,今日?那?秦家大公子要和?三公子同归于尽,可那?三公子命大,竟然从火场里跑了出来,后来他?的烧伤还是我医治的!”

  沈渡抬了抬手,姜离看之一笑,“怕啊,怎么不怕!小师父知道?我当初怎么过来的,那?时候我每天想的便是明天就不痛了,明天就好了,就这么着捱过了两个月,若再来一次,知道?要痛那?样久,我还不如?咬舌自?戕了事”

  虽看不见表情,但沈渡无反应,姜离便猜到他?肯定皱了眉。

  姜离忙道?:“不过我怕痛,怕也咬不下去。”

  说着她笑意微凝,认真?道?:“今日?看秦家大公子放火自?戕,确是令我想到了当初,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惊讶当初小师父竟毫发无损的救了我,今日?……今日?起火时,您那?位武功极厉害的同门师弟也在,但那?火势汹汹,连他?也难闯进去。”

  姜离说着忽地恍然,“那?这是不是说,小师父的武功定然在他?之上?”

  沈渡还是没动,但他?素来沉稳,姜离也不以为意,她又接着道?:“并且,今日?那?秦家大公子自?戕之前,还提到了沈家的旧事”

  这一说,沈渡动了动,姜离肃容道?:“当年秦图南是旧案主审主官,那?大公子说,他?有许多见不得光之事,且多年来还有留存书信与名册的习惯,且就藏在秦府中?,我便想着,这些东西里头是否有沈家旧案的证据。”

  沈渡抬手比划,动作幅度之大,表明他?的此意十分郑重。

  姜离看清了,一本正经道?:“我知道?小师父不愿我管,但我这不是刚好在秦家行医吗?且说起来,拱卫司对小师父紧咬不放,大理寺之人?也守在秦府,我便是想干点?什么也没法子啊,小师父的武艺或有可能,但拱卫司的人?不好对付,我也不想让小师父现在去冒险。”

  沈渡又比划着强调一遍,姜离瘪嘴,“知道?了知道?了,我过两日?还要义诊,此事的确急不来,并且此事”

  顿了顿,姜离道?:“并且此事有裴少卿看着,拱卫司应做不了手脚,且此前金吾卫办错了差事,那?位裴少卿有意核查冤假错案,于小师父于我都是一个机会,但大理寺能查到哪一步尚是未知之数,眼下我也在想如?何?推进一二。”

  沈渡默了默,又比出一句。

  姜离瞧见,微讶道?:“都先等大理寺的消息?小师父信任裴少卿?”

  见沈渡默认,姜离迟疑一瞬道?:“你们……从前在师门交情深吗?怎么这几年未听小师父提过他??”

  沈渡又比一句,姜离干笑道?:“不错,我也没提,当年虽是旧识,但因我与他?没什么交情,提也无益不是?”

  夜色昏黑,姜离虽看不清沈渡瞳色,却觉他?视线有些迫人?,而她这些年信任沈渡,无话不言,可到底有些旧事她连沈渡也未说尽。

  她撇开?目光,踢了踢脚边雪块,“小师父既信他?,那?我也不急秦家的事了,小师父也不必为此贸然冒险,裴少卿此人?别的不说,立身极正,案子在他手里总是最好的。”

  沈渡难得的点?头,姜离这时又看向他?,“但我还是担心那?姚璋……”

  沈渡无奈地叹了口气?,甚至给姜离一种他?若是能说话,便要好好语重心长给她上一课之感,思及此,姜离望着他?被高高的衣领遮挡起来的喉头,“小师父,你的嗓子当年被伤之后是如?何?就医的?我总想着我为那?么多人?看病,却连您的哑疾都束手无策。”

  沈渡又是一默,后又摇头。

  姜离也无奈起来,“是无治?还是您不想治?”

  沈渡比划一番,姜离叹道?:“您这是把自?己耽误了,也罢,您不愿意我也不逼您,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小师父能否答应。”

  她有求于人?,眼神都真?挚了几分,沈渡一副愿闻其详之态,姜离便眼巴巴道?:“您还记得,大概在十四年前,您曾经救过一位小姑娘吗?就是如?今兵部侍郎虞侍郎的女儿虞梓桐……”

  沈渡神龙见首不见尾,姜离想替虞梓桐了却心事,只?能今日?提,但她说完,沈渡并无任何?反应,似乎全?不记得此事,姜离一看大为惊讶,“您不记得这事了?大抵是景德二十六年初夏的事,有贼人?入长安劫掠官宦人?家,去抢侍郎府时,将她掠走,那?时候您刚好在长安,追了劫匪十里地将她救了出来。”

  沈渡一动不动,显然毫无印象,因无印象,不知说什么才好。

  姜离见状,虽知道?虞梓桐的心事与沈渡无关,可想到她多年来的执念,还是有些无奈道?:“您竟然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您可知道?当年那?个小姑娘从那?时候开?始,就把您当做了上天入地再找不出第二个的绝世好郎君,并且把嫁给您当做了她毕生所愿,若不是江湖上都不知沧浪阁在何?处,她非要去找您不可。”

  沈渡只?怕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听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姜离看着他?动作哭笑不得,“您怕什么,她是我半个妹妹,当年的事……我师父是她堂姑姑,虽是堂姑姑,却也和?亲姑姑无异,她父亲也被牵累的贬了官,她如?今已至双十之龄,还在挂念着您呢,您看这事如?何?是好?”

  沈渡听得转过身去,姜离扬眉道?:“这事按理说是与您无关,可您想想,一个芳华正茂的小姑娘,已经惦记您惦记了十多年,这至少说明她有情有义不是?什么嫁给您之言,在我看来不过是她少时未解的执念,也并非是非您不嫁,但倘若一直如?此,她会白白耽误自?己的好光景,若您见她一面,或许这心结也就解了。”

  沈渡听得气?哼一声,又抬手一问。

  姜离轻嘶道?:“若没有解……”

  若没有解开?心结,那?不仅暴露了他?的行踪,或许虞梓桐还会变本加厉,真?要追随于他?。

  姜离作难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我知道?小师父的行踪万万不能暴露,但她一个小姑娘这么多年抱着等您回长安的念头,也实在可怜,那?您有别的法子吗?”

  沈渡复又摇头,摆明了他?也没法子。

  姜离换了柔软语气?道?:“可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小师父您能令她放下执念……”

  沈渡似乎更无奈了,往她身后一看,示意她回寝房歇下,后又足尖轻点?飞檐,顷刻间便远去四五丈外。

  眼见他?身入梅林之中?,姜离惊道?:“哎,走错了!”

  沈渡身影一顿,复又往北去,几个腾挪便不见了踪影。

  姜离拢紧斗篷苦笑,“见一面而已,阿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这般害怕吗?”

  寒夜茫茫,她又有些怅然道?:“这一走下一面又不知是何?时了,阿桐啊,我可是帮过你了……”

  天亮之后,怀夕上来伺候,惊道?:“什么?阁主来过?”

  姜离心情不错,点?头道?:“也是巧了,昨夜我刚好做梦梦到了在沧浪阁之事,一睁眼便见窗外有人?,开?窗一看,正是小师父。”

  怀夕忙道?:“阁主所为何?事?为了秦家的事?”

  姜离摇头,“不算,但他?已经知道?了秦家的事。”

  怀夕顿时摩拳擦掌,“阁主如?何?吩咐?”

  姜离失笑,“没有吩咐,不让咱们管,并且他?信任裴晏,意思看看裴晏能查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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