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八千
入宫二十多?年,他什么都能看个明?白。
但只要皇上不问,他便什么都不说。
“陈焕,依你看,叫谁负责京城戒备最合适?”
陈焕一顿,没立刻吱声。
听到那句“但说无?妨”,才开了?口。
“奴才愚见?,禁军固然固若金汤,定不会出岔子,但老话讲,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云安郡主远在北地十余年,与西?北三国都交过手,或许会更为合适。且郡主威名远扬,于他们而言,有足够的威慑力,定不敢轻举妄动?。让郡主从旁辅佐杨统领,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你倒是跟泽儿?说的差不多?。”
皇上笑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默了?片刻,他摆摆手:“罢了?,朕再想想。”
陈焕停下手:“是,那奴才就下去了?。”
他行礼后,退出了?勤政殿。
临走前,不动?声色地看了?徐公?公?一眼。
在殿旁的耳房侯了?一刻钟,徐公?公?便从殿中?轻声走出,来到了?陈焕身边。
“徐公?公?,咱家?就不跟你客套了?。”陈焕直白开口,“今日见?皇上思虑颇重,先前枫老王爷应召入宫……可是与皇上说了?什么?”
自打枫黎被禁足,枫玖几次想入宫觐见?。
但皇上每次都将?人打发回去。
今天上午,好不容易才见?了?他一次。
“皇上不过是照常问了?些话,都是关于北地边防和暗语情况,倒没什么特殊的。”
陈焕又问:“那枫老王爷呢?都是怎么答的,可有异样?”
徐公?公?想了?想,回忆道:“也只是照常回答,但要老奴说,老王爷对云安郡主虽是关心,却总叫人觉得那关心有些奇怪。”
“哦?”
陈焕挑眉,认真看他。
“王爷看起来很怕郡主被他惯坏了?,不小心在宫中?惹出祸事,所以总是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这还没什么,只是……提起暗语泄露为呈国刺客所用时,王爷说[小女御下不严,都是老臣疏于教导,还请皇上降罪于臣],与前面的话接在一起说,猛地一听是不觉得有问题,可细想想,这不是根本就没辩驳,直接给郡主应下了?罪名么?”
“按理说,郡主已经离开北地两个月有余了?,这两个月间发生什么,又怎么能受郡主的控制?想要为郡主说上几句话,辩驳些许,再简单不过了?,就是二位皇子和老奴都会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帮衬郡主几句,生怕错怪了?忠臣良将?呢。”
“噢……”
陈焕垂下眉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他忽而想起前些日子枫黎说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时的模样。
难不成他听到的风声是真的?
据他所知,就是皇上都不能确定那是真是假,也只是得到些风声罢了?。
或许,皇上也是借此探探虚实。
这么看来,郡主不仅能尽快解除禁足,使臣到来的京中?安防,大抵也是要负上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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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查明?真相,解了?郡主的禁足,咱家?理应去问问郡主是否有什么需要。”陈焕拿着腔调开口,掩去心绪,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今日晚些个去趟永安殿,你叫人提前备些点心吃食,要郡主喜欢的,就说是皇上吩咐的。”
“是,不过干爹……”
陈顺欲言又止。
他知道自己的话一出口,干爹又要骂街了?。
陈焕心情正好着呢,见?陈顺犹犹豫豫拧了?下眉头。
“要不就憋着,要说就说完。”
“干爹今日操劳大半日,有所不知,午后郡主被永清公?主请去,现下正在公?主那边喝茶呢。”陈顺观察着干爹的表情,“几位皇子殿下也在。”
果不其然,他见?干爹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陈焕没忍住,气得磨了?磨牙齿。
不愧是郡主,真受欢迎。
才一解了?禁足令,就立刻被请来请去的了?。
要不是他叫人全力配合两位皇子殿下调查,又在皇上问起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给她?说好话,她?能这么快就重获自由吗?
她?倒好,狼心狗肺,一点儿?也不念他的好!
亏他处处想着她?念着她?,还想去为她?送些点心。
他往永清公?主那旁转身而去。
可没迈出两步,又硬生生地停下。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去了?,又能做什么?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了?,自己过去一趟毫无?意义。
陈顺小心地唤了?一声:“干爹。”
“罢了?。”
陈焕垂眸,面上看不出喜怒。
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咱们当奴才的,做好自己的本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法不在意。
窝着火呢,不发出来哪儿?行,自己憋着不是他的性子。
“到底是谁教你们这么做事的?!不想活了?就直说,咱家?亲手送你们上路!”
去往永安殿的必经之路上,几个太?监整整齐齐跪了?一排。
个个脸上都红肿一片,不知道是叫人打的,还是认罚后自己狠心抽的。
陈焕眉眼阴翳,语调就跟淬了?毒似的,每句话说出来,都让他们忍不住一个哆嗦。
他骂人都没忘了?骂两句自己:“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主子说的都是对的,哪有你们嘀咕的份!”
枫黎还没见?到人,就远远地听见?了?陈焕微尖的嗓音。
她?快走两步,露了?头:“是谁犯了?事,叫陈公?公?如此生气?”
陈焕今日没少在肚子里骂骂咧咧。
当时退一步忍了?下去,可越想就越觉得难受。
他没少暗里帮助郡主,禁足那些时日里,还以为他们之间多?多?少少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氛围,以至于只要想起郡主来,他便觉得欢喜,一个劲儿?地期待下一次见?面。
谁能想到呢,禁足一解,她?便与那些他这辈子都比不上一根手指头的男子谈笑风生了?。
他明?知道应是这样的结局的,他知道这才是对的。
但他就是会不爽,会心里堵得慌,会……
觉得有点儿?委屈。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就连说都没法说,他连表达都不敢。
他不知道一旦说出来,他会面临着什么。
又或者说,他太?清楚自己一旦说出口会面临什么了?。
他连性命都留不住。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不可逾越的鸿沟。
陈焕抿了?抿薄唇,冷淡却尖刻地开口:“郡主不若把这些时间放在几位皇子身上更为划算一些,在意咱家?一个奴才做什么呢?”
“……”
枫黎沉默一下,转而笑了?起来。
她?对跪地的几人挥挥手:“行了?,你们去吧,本郡主找陈公?公?有事。”
他们看看枫黎又看看陈焕,拿不准主意。
毕竟郡主不可能护佑他们,若这会儿?离开了?,日后还是得落到他们陈总管手里。
“方才陈公?公?不是说了?么,主子说的都是对的,听我的便是。”
枫黎再次开口,就是陈焕都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把人全都哄走了?,她?才再开口:“我知陈公?公?身处高位,出了?岔子教训人也是为了?他们好,免得日后犯下大错丢了?性命,可得饶人处且饶人,万一叫人记恨了?,就得不偿失了?。”
陈焕心中?莫名别扭,垂眸避开她?的视线。
他一本正经地阴阳怪气:“他们是否记恨奴才,奴才不知;但郡主替奴才饶了?他们,他们定会念郡主的好。”
枫黎挑眉:“陈公?公?最近与本郡主说话,真是越发的放肆了?。”
怎么感觉陈焕今日气性不小?
真不知道又是谁惹着他了?,一点就炸。
“奴才不敢。”
陈焕嘴上说的丝毫不客气,只是眼神么……
还是偷偷瞥了?几眼郡主的反应。
怕她?真的动?了?气。
谁想,非但没见?她?生气,反而在视线触碰的时候,笑得更是灿烂了?。
“真的?”
不过两个字而已。
陈焕却在她?带笑的注视下,硬生生窒住了?呼吸。
喉结轻轻动?了?动?,他避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