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八千
见?不到人,又总是想。
如今枫黎为了半月后的朝贡事宜, 获得?了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权,白日里出门在外, 了解京中?的各处布局,忙碌得?很,每天?都等到晚上才会回宫。
陈焕纵使颇有权力, 也?不便总在夜里找到合适的借口去永宁殿。
所以她这一忙, 便跟陈焕直接分开了, 一连数日都没什么机会见?面。
各国使臣入京,要在宫中?举办宴会,消耗大量人力物力。
陈焕借着?采买出了宫, 特意换下数年如一日的太监服, 换上了一身鸦青色的长袍, 腰间一束, 瞧着?比在宫里时精神了些。
他心里想的是, 兴许能有机会在宫外换个模样见?见?郡主?。
可他也?知道, 京城何其之大,想要偶遇谈何容易。
但总归么, 是出门在外有个盼头。
他叫手底下的人照常去采买,自己揣着?银两?, 找到了京中?最有名的玉器铺子。
不只是达官贵人, 就是宫里的娘娘们?, 有时也?会差人在这儿打造玉器,民间的工艺和手法,总归跟宫中?的不太一样, 瞧着?新鲜些。
“里面请,您需要点儿什么?首饰、摆件还是什么?”
伙计眼见?,一眼就看出陈焕虽然穿得?素,但衣料上好,绝非普通人。
再看他面白无须,能猜出这是宫里出来的人。
虽说他们?都对阉人颇为避讳和鄙夷,但谁叫人家跟宫中?的贵人们?走?的近呢,出手必然阔绰,谁也?不会放着?到了眼前的钱不赚。
陈焕出宫前没有买礼物的想法,只想着?出宫兴许能在宫外见?见?郡主?。
可人一旦有了小心思,总会不知不觉地做出些预计之外的事。
他寻思,来都来了,便买点什么再走?吧。
现在是用不上,但万一哪天?需要了……
手里得?有点东西才是。
皇上赐过他一些小玩意,但那些是宫里的,太显眼了,想送便只能从?宫外自己买才行。
这么想着?,他一一看过铺子里的物件。
本能地想到簪子。
但簪子的寓意太直白,且郡主?不喜玉簪,对她来说多有不便。
伙计见?他进了门却不搭理人,连话都不回自己,心中?不太高兴。
不就是个太监么!
若是前朝那般阉宦当朝也?就罢了,当今宫中?内侍并无实权,不过就是替人办事的奴才,借着?宫里贵人的光罢了,拿什么腔调?!
陈焕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垂首沉吟片刻,忽而想到他第一次见?到郡主?时,她一身利落的装束,如风般踏入殿中?,腰间玉佩摇曳,在灯火中?泛着?淡淡的莹润光泽。
她在宫中?穿金戴银、蝉衫麟带,看似华贵逼人,却远不及那身劲装。
她好像天?生就该负手而立,搅弄风云。
“玉佩在哪?咱家瞧瞧。”
“这边,您请。”
伙计心中?鄙夷,但不曾表露出来。
老老实实地把人带了过去。
陈焕一样样地看过去,慢慢挑选。
这会儿门口传来声音,店里另外一个伙计也?迎了上去。
“哎哟,这不是许公?子嘛!今日想看看什么?”
这家玉器店很有名气,不是平民百姓能买得?起的,来到店里的人非富即贵。
陈焕拿眼角瞄过去一眼,发现果然是侯府的小公?子。
许乔新是侯府最小的孩子,因是侯爷最喜欢的小妾所生,从?出生开始便备受宠爱,不仅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纨绔公?子。
“本少爷看心情,点了哪个你们?就给?我包起来哪个,一道送到侯府去!”
这么位纨绔怎么败家都跟他陈焕无关?。
他收回注意力,把视线放到了一块通体?纯白的玉佩上。
宫中?宝物许多都是经他之手入库,对这些再了解不过了。
他将白玉拿在手里瞧上片刻,便知道这块不论是玉质还是雕工,都属上乘。
雕花简洁干净,正好配她。
而且,还是郡主?最喜欢的昆仑玉。
他心中?欢喜,对身边的伙计道:“就它吧。”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横插一脚。
“这块本少爷也?要了!”
陈焕下意识敛眉。
他那张臭脸,表情一沉,就十分明?显。
许乔新见?他皱眉,扬声道:“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服么?”
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个人敢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许公?子,凡事讲求个先来后到。”
陈焕将玉佩握在掌心,丝毫没有让出去的意思。
昆仑玉产自西北异域,气候不比中?原,开采不易,极为难得?。
就是郡主?身在西北,怕是都无法获取多少,只能从?西北而来的商队那高价买回,更多的都是被当作贡品,奉到宫中?。
如此上好的品质,民间实属少见?。
许乔新再是粗心,也?从?声音里听出了不对来。
他先是皱起眉头,继而挑眉:“原来是宫里出来的,谅你是替人办事,本少爷不与你计较,你把玉交过来,告诉我你是替谁办事,本少爷自会差人去说个明?白。”
他性子跋扈,老侯爷宠是宠他,但也?怕他在宫里惹出祸事,所以不管他怎么央求,也?没让他去过宫宴,这算是最后的底线了。
所以,他不认得?陈焕,只以为是哪个嫔妃身边的太监。
陈焕不为别人买玉,而是为自己。
其中?心思自然难以明?说。
他面不改色,只道:“咱家替谁采买,与许公?子无关?,倒是许公?子若是执意如此,咱家可以亲自去侯爷面前说个明?白。”
“呵!”
许乔新气笑出声,对方越是不给?,他就越是想要;
对方越是不从?,他就越是要把人踩到尘埃里去!
一个太监罢了,竟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搬出父亲来压他?
他非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知道知道,到底是谁说了算,倒是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他摆摆手:“给?本少爷打!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几个随从?就从?他身后鱼贯而上!
“别把玉弄坏了!”
店里几个伙计直着?急,但又不敢真上手拦。
要是真把这位许少爷惹急了,连他们?一起打不说,店里的玉器都得?遭殃!
于是,只敢在旁边劝。
“二?位别动怒,有话好好说啊!”
“是啊,这位公?公?,一块玉而已,就让给?许公?子吧!”
“许公?子高抬贵手,跟宫里结仇也?不是好事啊!”
达官显贵中?但凡是有些见?识的,谁都能知道陈焕不是替哪位宫妃做事,而是替皇上做事,稍微威胁一句,自是不敢乱来。
可许乔新从?小被宠坏了,又对宫中?之人了解不多,二?话不说就是耍浑打人。
陈焕没想到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直接动手。
为了买礼物不叫别人知道,他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许乔新的随从?一股脑地往他面前逼,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你……!你放肆!”
他把玉往怀里揣,尖声大喝。
不想,这么一喝,身上还真没落下拳头。
眨个眼的功夫,就听身边一阵痛呼声,还有骨节脱臼的“咯嘣”声。
“哪里来的浑小子,连陈总管都敢打。”
枫黎见?玉器店里不好大打出手,就直接上手卸了两?人的胳膊,紧跟着?一拳抽下去,被打的随从?噎住喉咙,干呕几下,“噗”地突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
她把陈焕护在一旁,沉声开口:“难不成,你们?是想造反么?”
一听“陈总管”几个字,玉器店的伙计脸色变了变。
到底是常跟达官显贵打照面,对陈焕的名声有所耳闻。
“原、原来是陈总管大驾光临……”
许乔新却更是生气了——
随从?被打,那就是在打他的脸!
他先是给?随从?使了个眼神,接着?又道:“你这女?人少管闲事!总管又怎样,还不只是个奴才?遮遮掩掩就是替谁买办都不肯说,肯定有鬼!”
被宠坏了,也?是有几分头脑在的。
他哼笑:“总归不可能是替皇上买的吧!说不准……”
拉长尾音,由于年纪不大还略带稚气的面容嚣张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