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多年后 第77章

作者:宁夙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

  江婉柔忽而叹了口气?,看向陆奉:“孩子们怎么?办?”

  骤然得知这个消息,除了困惑,茫然,无措,江婉柔倒不?怎么?害怕,在陆奉身边,她总是安心?的。至于?陆奉担心?的随军艰苦,她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再苦,能比再秦氏手底下苦?

  她唯独放不?下三个孩子,淮翊才六岁,两个小的还没有断奶,她从来不?曾离开他们身边。

  陆奉沉默许久,问她:“决定了?”

  倘若她方才没有拦他,他此时应该在去皇宫的路上。

  江婉柔露出一个苦笑,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嗯。”

  这不?是皇帝随意派小太监传的口谕,是明黄色的圣旨,皇帝身边的禀笔太监宣旨,寻常官宦人家,接到这种圣旨是要供奉在祠堂里的,如果因?为她,搅弄陆奉和皇帝父子之间起嫌隙,她岂不?成了“红颜祸水”?

  红颜大多薄命,她还没活够。冬日的冷风拂过,江婉柔的心?绪前所未有的冷静,她只有一个念头:此时决不?能得罪皇帝。

  听了她的答复,陆奉眉宇间露出一股焦躁,他道:“你不?信我?”

  她是他的妻子,难道他陆奉无能到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吗!

  陆奉神色冷硬,黑眸中带着未散的怒意。江婉柔靠近他,拽他的衣袖,他不?动?,江婉柔得寸进尺,用小指勾他的手指。

  她道:“手冷。”

  陆奉扫了她一眼?,反握住她的手,两人一同走到廊檐下。

  江婉柔忽然“噗嗤”一笑,双臂死死抱住他的腰身,道:“好了好了,受这无妄之灾是我,你怎么?生气?了?还要人哄。”

  “淮翊现在都不?要我哄了呢。”

  陆奉被她缠得没脾气,“不?要胡闹。”

  江婉柔道:“事以至此,与其怨这恼那,不?如早做准备。旁的好说,我唯独担心孩子们的安危。”

  淮翊大了,尤其陆奉受封齐王以来,陆淮翊走到哪儿,都有人叫他一声“世子爷”,小小年纪越发老成。至于?两个小的,幸好接回了丽姨娘,淮翎和明珠格外?喜欢外?祖母,有这俩小祖宗闹着,丽姨娘脸上的笑容多了,整个人也似枯木回春,愈发容光焕发。

  府中的奶娘、嬷嬷是江婉柔产前便挑好的,用的得心?应手。只要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其他的,江婉柔没有太大的担忧。

  陆奉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放心?,旁人的手伸不?到齐王府。”

  当年幽州的教?训足够深刻,陆奉把自?己的心?腹一分为二,一半随他出征,一半留守王府。明里暗里的,齐王府固若金汤。再则,皇帝尚在,只要几个王爷不?打算立刻黄袍加身杀进皇宫,他们不?敢暗害皇嗣。

  即使当初的恭王,陆奉也没有动?他的儿女们。

  江婉柔心?下稍安,时间紧迫,她立刻让人收拾她的衣物行装。好在王府虽大,就住她们一家,不?像在陆国公府那样人口繁杂,衣食住行皆由内务府操办,她手头上没活儿,不?用找人替她管家。外?有常安,对内,江婉柔安排了四?个跟了她许久的嬷嬷以及翠珠掌事,金桃则跟在她身边,贴身照顾她。

  和丽姨娘告别,抱了抱故作镇定的陆淮翊,轮流亲了亲眼?眸圆溜溜、流着哈喇子傻乐的龙凤胎,翠珠红肿着眼?睛,给江婉柔收拾好了行装。

  生怕主子在外?受委屈,翠珠准备的很细致,裘皮大氅,皮衣皮帽,衣裳首饰脂粉,毯子细软,手炉,她爱吃的糕点,甚至还不?忘在夹缝中塞两本话

  本,江婉柔哄道:“好了,别哭了,如若这一仗顺利,兴许明年就回来了。”

  “你还埋怨我只带金桃不?带你,一点儿小事就哭鼻子,我怎么?敢把大事交代给你?”

  翠珠揉着红肿的双眼?,抽噎道:“不?……不?哭。”

  “就算不?哭,王妃也不?会把要事交给我。”

  “谁说的,我把你留在府中,才是对你委以重任。”

  翠珠小儿般的情态冲散了江婉柔的离愁别绪,她莞尔一笑,把她叫到身前耳语几句,渐渐地,翠珠圆乎乎的小脸逐渐紧绷,狠狠点下头。

  她肯定道:“奴婢定不?负王妃娘娘所托!”

  多耽误了半个时辰,在众人不?舍的目光中,江婉柔头也不?回地踏上马车。这马车不?如她经常坐的那种宽敞华丽,亦没有小案宽几,软枕茶水,它?甚至很小,只够坐得下江婉柔和金桃两个人,却厚实坚固,地盘沉稳,能走得了泥泞的山路,挡得了箭矢刀枪。

  金桃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个软枕靠在江婉柔身后,入目满眼?陌生,直到这一刻,江婉柔才滋生出真?正离别的情绪,心?里仿佛挖了个洞,空落落的。

  这时,外?头传来陆奉低沉的声音,“我在外?面。”

  江婉柔忽然鼻头一酸,轻声道:“你能不?能进来呀。”

  她想?被他抱着。

  车外?沉默许久,江婉柔也觉得自?己痴人说梦,陆奉道:“等出城门。”

  高高的城楼上,皇帝率众臣为陆奉践行,江婉柔原以为她这个“王妃”至少得露个脸,陆奉让她安生呆着。她在马车里吃完了三块酥饼,车轮滚滚向前,江婉柔甚至没有上去见皇帝一面。

  她好奇地掀开车帘,巍峨高大的城墙被遥遥甩在后面。今天天气?好,惨日薄照,天空是极轻的淡蓝色,隐约飘着几朵稀薄的白云,半拉太阳若隐若现。

  江婉柔抬起头,怔怔瞧着,一时竟挪不?开眼?睛。

  从宁安侯府,到陆国公府,再到齐王府,她住的宅院越来愈大,墙也越来越高。庭院深深,即使在最宽阔的齐王府,她抬头往上瞧,只能看见高墙里那片四?四?方方的,逼仄的天空。

  原来天上,竟有这么?大啊。

  江婉柔得了趣,好奇地梗着脖子打量,许久,忽然眼?前一黑,陆奉高大的身躯逆着光,挡着了她的视线。

  随着一声“吁——”,金桃识趣地起身腾地儿,陆奉长腿一抬,不?用马凳踏板,利落地侧身入内。他遮住江婉柔的双眸,淡道:“闭眼?。不?怕瞧坏了眼?睛。”

  果然,江婉柔后知后觉,刚才日光不?刺眼?,她看得入迷,如今眼?眶里一阵阵刺痛,闭着眼?,眼?前依旧白茫茫一片。她看不?见,只能听到陆奉沉沉的声音,“拿冷水,巾帕。”

  过了一会儿,眼?皮忽然覆上一层冰凉,江婉柔惊恐地一直往后躲,被陆奉缚住双手,死死按住后脖颈,不?能动?弹分毫。

  “夫君,我冷。”

  “忍着。”

第81章 你也要紧

  陆奉语气冷淡,连续敷了几次冷巾帕,江婉柔的眼前的白光渐渐消失,直到完全变黑,她缓缓睁开双眸。

  “暧,不疼了。”

  陆奉紧绷的身躯微微放松,他告诫道:“荒径野途,险象环生,切勿掉以?轻心。”

  江婉柔从前没有见过这样?广阔的天空,她笑了笑,“只是一时入了迷,我以?后就知道了。”

  陆奉紧抿薄唇,对江婉柔不在意的神情有些不满。

  在外不比府中,陆奉自身敏锐机警,他的属下个个如他一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江婉柔不是他的下属,是他的妻子。

  沉默片刻,陆奉道:“我把你送到将军府,你安心呆着,不要乱走?动。”

  凌霄身为戍边大?将,把妻儿家眷安置在距驻军三?十里地的卫城,快马一日便能来回?。在军情安稳大?多时候,凌霄大?多住在卫城的将军府。

  江婉柔诧异道:“我们不一起吗?”

  面对陌生的一切,身边只有一个金桃,江婉柔此?刻宛如一只稚鸟,只想待在陆奉的身边。

  她紧紧抱住陆奉的腰身,依恋道:“夫君,我不想离开你。”

  看她这副稚鸟恋巢的小模样?,陆奉的心越发柔软。他安抚地抚摸她的脊背,温声道:“柔儿,听话。”

  他从来没有打算把江婉柔带到军营里,卫城守备森严,吃穿用度虽比不得京中,好歹有御冬的炭火,有热汤热饭,不必在外挨饿受冻。将军府的大?夫人是陆清灵,江婉柔曾经是她的“长嫂”,陆奉不必担心她受委屈。

  这是陆奉想的两全之法,江婉柔仔细一琢磨,也觉得甚有道理。幸好她从前广结善缘,逢年?过节,从来没有落下远嫁的小姑子,在陆奉恢复身份后还给陆清灵写了封信,大?意为虽世事无常,但她们之间的情谊依旧,她永远把陆清灵当妹妹看。

  五分?真五分?假,总之,江婉柔把关系维持的不错,陆清灵自从嫁人后,不似之前那样?刁蛮任性?,将军府离营地不远,军情安稳时,陆奉还能回?去看她。

  陆奉笑了笑,没有回?答江婉柔近似“天真”的话,她以?为打仗是每日早朝点卯,双方约好时间再动手?实际情况是半夜吹响号角,一旦开战,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他道:“我早些接你回?去。”

  今日陆奉格外温柔,逼仄的车厢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虽没有炭盆火炉,江婉柔靠在陆奉温暖宽阔的怀里,心想也没有那么难。

  很快,江婉柔发现她错了,错的彻底。

  住还好说,虽然营帐单薄,但烧着柴禾,晚上有陆奉这个人体火炉,江婉柔倒是没有受冻。江婉柔曾自诩过过苦日子,但她同样?忘了,那已经是很多年?的事了。

  她养尊处优的日子过的太久,盛开在暖房中的娇艳牡丹,不管根茎多么坚韧,骤然来受到外面的风霜,难免水土不服。

  入口的膳食单一,基本上是干肉、馒头、腌菜等易储存的干粮,和府中每顿八菜一汤,饭后的茶水瓜果?点心相比,堪称天壤之别。江婉柔不叫苦,陆奉瞧见了,给她打野猪、飞禽,他烤的肉又焦又香,江婉柔满目崇拜地看着陆奉,觉得他比府中大?厨还厉害!

  膳食上有陆奉时常为她“打牙祭”,别的方面就没那么舒坦了。江婉柔从前腹诽陆奉那些富贵堆里的臭毛病,她同样?不遑多让,她在府中日日洗浴,在外面只有走?到沿途有人家的小镇村庄上,才能痛快洗个热水澡,快的三?日,慢则三?五日,她觉得自己?都快馊了。

  更熬人的是赶路,旁的陆奉尽量照顾她,但是军情刻不容缓,陆奉没有因?此?暂缓行程,赶路急,越往北越多崎岖山路小道,舟车劳顿,江婉柔吐了好几次,二十天下来,面色青白,软乎乎的双颊逐渐清瘦。

  陆奉不是不心疼,一次在荒郊野外,江婉柔蔫蔫趴在他的膝盖上,说想洗澡。距离路程还有十天左右,陆奉沉思一瞬,难得破了例停下休整。他叫人去河边挑了担冷水,就地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炉灶,烧一锅热水,供她擦身。

  江婉柔灰扑扑的目光瞬间发亮,她搂住陆奉的脖子,“叭”地亲了一口,激动道:“夫君真厉害!”

  在府中,陆奉的衣食住行皆是她一手操办,他跟大?爷似的,穿衣脱靴都要人伺候,到了荒凉的野外,江婉柔发现,陆奉很厉害,方方面面的厉害。

  他会打猎烤肉,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也能打到飞禽走?兽,从不空手而?归。他能辩别好吃的野果?和有毒的果?子,能精准的判断水流的位置,会粗略地预判天色,连她们的帐篷都是他亲自搭建,比别的营帐更牢固,挡风。

  每一件,在陆奉眼里不值一提,在江婉柔眼里却新奇有趣,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陆奉。被她夸赞的陆奉撩起眼皮,道:“简单擦身即可,不许超过一刻钟。”

  在外,他一贯是这种?命令的语气,江婉柔习惯了,反正陆奉不会像惩罚下属那样对她,最多训斥两句,好不容易擦回?身,她擦的很仔细。直到陆奉黑着脸把她裹起来,她又是陪笑

  脸又是撒娇,没有把陆奉哄好,当晚,她病了。

  江婉柔身体很好,在府中经常练舞强身健体,比寻常闺阁女人强健许多,撑过这么久的舟车劳顿,这一回?,虽然营帐里烧着暖烘烘的柴禾,但单薄的营帐终究难挡寒风,她擦身太久,感了风寒。

  她烧得小脸红仆仆,幸好江婉柔心细,给陆奉准备的行囊中有常见药材。灌了药,江婉柔依然不醒,陆奉眉眼阴沉,用大?氅裹起她,翻身上马,沉声吩咐:“去前面的小镇休整两日。”

  离他们最近的镇子,名曰:“落云镇”。

  *

  一处幽静的院落,郎中顶着身旁人冷冽的目光,为榻上的女子把脉。良久,他颤巍巍收起手,道:“普通风寒而?已,这位夫人脉象稳健,并无大?碍。”

  “那她为何一直不醒?”

  陆奉看着榻上的江婉柔,她双颊通红,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看的他心痛。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在陆奉心里,这是他的无能。

  郎中道:“大?人莫急,夫人可能是累了,睡一觉,捂捂汗就好了。”

  陆奉想起赶路的艰辛,沉默不语。他走?到江婉柔身侧,粗糙的指腹摩挲她的脸颊,问:“休养多久?”

  “当然是越长越好。”

  这位夫人生的国色天香,肌肤像雪一样?白,郎中初见以?为看见了天上的神妃仙子,这等美丽的女子,连年?纪一大?把的郎中都舍不得她受苦,特意说长了时间。

  “最好修养个十天半个月,等好利索了,再动身不迟。”

  陆奉摆摆手,让郎中下去。夜晚降临,在昏黄的烛光中,江婉柔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眸。

  “醒了?”

  她的手被陆奉紧紧握着,她一动弹,立刻被陆奉察觉。江婉柔浓长的睫毛翕动,闭眼又睁眼,好几次,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她现在已经不在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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