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养猫日常 第27章

作者:刀上漂 标签: 古代言情

  回去?后,婉瑛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正月初九是?她的生辰,那时他就说?过,她的生辰礼过几?日再给。当然,这也不是?说?,在她生辰那天,他什么也没给。

  事实上,他给的太多,从衣裳鞋袜,钗环首饰,胭脂香粉,珍奇古玩,文房四宝,几?乎摆满了?西暖阁,从上午她醒来到晚上入睡前,不停有奴才们抬着礼进来恭贺慕姑娘芳诞,春晓连赏钱都给不及。

  婉瑛从出生至现在,生辰礼从未办得这般隆重热闹过,从前在家中时,吃一碗姨娘亲手煮的寿面便算是?打?发?,嫁给萧绍荣后,他也会送东西,但那也只?是?一件两件地送,不会像这样流水般的送。

  且不说?生辰礼,前儿过除夕,皇帝还笑吟吟地赏了?她一包银子。

  他送礼颇有讲究,从不送金银这类的俗物。婉瑛不禁心?下狐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压岁银子,而且还是?新年头一批出的官银,为的是?讨个?吉利。

  婉瑛当时心?情复杂。

  她都多大了?呢,就算是?小时候,也没拿过一钱压岁银子,如今大了?,倒来拿这个?。

  到了?晚间,吕坚笑眯眯地进来送东西了?。

  婉瑛见那托盘上整整齐齐叠着几?件锦衣,还以为又是?尚衣局制好的新衣裳,等春晓抖开一瞧,才发?现不对劲。

  “这是?男装?”

  她诧异地看着吕坚,以为他忙中生乱送错了?。

  不料吕坚却笑着一点头:“是?,还请姑娘换上,皇上要带您去?个?地方。”

  婉瑛不问为什么要换上男装,也不问要去?什么地方,在春晓的帮助下,将那套从内到外的男子服饰一一换上了?。不大不小,正好是?她的尺寸,连靴子也是?时下青年爱穿的鹿皮绒靴,既轻便又暖和。

  当她穿上这身男装出去?时,恰好看见不知何时来了?的皇帝。他立在灯下,换了?身玄色绣金线的常服,外面系着同色披风。

  穿着常服的他总比身着龙袍时更加温和,少了?几?分?威严肃杀,看着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所以初见时婉瑛才会将他认错。

  两人视线相碰,彼此都怔然了?下。

  不同的是?,婉瑛飞快垂下眼睫,撇开了?视线,而姬珩一直在注视她,甚至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

  婉瑛穿着他送的月白锦缎,外面罩着青缎披风,衣裳裁剪得非常合身,勾勒出一截盈盈细腰,袖口和衣襟都镶了?白绒绒的兔毛滚边,将一张小脸衬托得如玉雕琢的一般。

  远远望着,竟真像哪家偷溜出去?玩的小公子。

  姬珩不禁扑哧一笑。

  婉瑛被他笑得不大自在,拘谨地捉着袖口,心?想是?不是?太奇怪了??却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

  “还好,小九没有投胎成男儿身。”

  婉瑛疑惑地抬头。

  只?见他摇摇头,似真似假地感叹:“不然,朕只?能做个?断袖了?。”

第28章 上元

  乘上马车,婉瑛才发?觉不对劲,撩起毡帘往外看,这似乎是?出宫的路?

  “今日是?上元节,金吾不禁,坊市不歇。”身后传来皇帝的解释,“听?说朱雀大街上正?热闹,这些日子拘在宫里,想必你无聊得很了,朕领你逛逛去。”

  婉瑛方明白过来,原来他指的生辰礼是?这个,而不是?自己身上这套衣裳。

  而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要让她换上男装。她一介女子之身,自然不好在大街上抛头露面,换成男子装束,会省去很多麻烦。

  想通这一关节,婉瑛便主动询问道?:“就这么去吗?”

  姬珩的眼神明显不解:“忘带什么东西了?”

  “不是?,”婉瑛摇头,指着自己的脸,不知要如何解释,“妾身的意思是?,不需要戴上帷帽或是?面纱吗?”

  “戴那玩意儿做什么?”姬珩反问。

  婉瑛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讷讷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姬珩如今与她相处久了,察言观色,对她的心思也能猜准个八九分,很快反应过来:“以前出门时?,萧绍荣让你戴过?”

  他突然提起萧绍荣,语气毫不避讳,让婉瑛恍惚了下。

  她有多久没记起过萧绍荣了呢,连梦都?做得愈发?少了,从前的那些事,久远得像是?前尘往事了。

  看着她出神的面容,姬珩没有不悦,只是?说:“不用戴。”

  婉瑛陡然回?神,下意识问:“那要是?有人看呢?”

  姬珩扬唇一笑,淡淡道?:“把他们的眼珠挖出来就可以了。”

  婉瑛:“……”

  有的时?候,她会分不清皇帝到底是?说的玩笑话,还是?认真的,因为他很擅长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或是?将真心话以一种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让人摸不清头脑。可是?此刻,婉瑛却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句话,他是?认真的。如果有人盯着她看,他是?真的做得出挖人眼珠这种事。

  婉瑛急忙转头,无所事事地盯着马车内壁的花纹看,避开那道?盯住自己的灼热视线。

  思绪飘飘荡荡,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年?初到玉京时?,萧绍荣也带她上街游玩过,每回?都?会让她戴上帷帽,他说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去婉瑛的容貌。

  帷帽又重?又不透气,吃饭也不方便,但婉瑛还是?戴得心甘情愿,因为她也不喜欢那些男人看自己的目光。一层薄纱,不仅隔开了那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凝视,也为她筑起一道?安全世界的樊篱,在这个小?世界里,她感到安心。

  可面纱能遮住面容,却遮不住春衫下弱柳扶风的身形,还是?有越来越多的视线飞来,蛛丝一般的黏在她身上。

  后来,萧绍荣就不再带她上街了,他笑着说,好在瑛娘你原本也不爱出门,有什么新奇好玩儿的物件,夫君买来送给你。

  婉瑛认为他说的挺对的,自己本来也不爱出门,于是?顺其自然地将自己圈在府里寸步不出,等着萧绍荣时?不时?带些外头的物件回?来送给她。

  婉瑛从来没有不满过,可现在,难道?是?因为闷在屋子里太久了么?听?着马车外春晓和小?顺子的斗嘴声,他们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哪条街新开了家糕点铺,今日上元佳节,承天门前摆了座鳌山灯,那灯有多高多大……

  听?着听?着,婉瑛的内心也不禁生出一丝雀跃。

  真的……很久都?没有出门过了呢。

  *

  承天门前的鳌山巨灯,婉瑛很快便看见了。

  正?月十五本就是?灯节,从正?月初五起,京中各大灯烛铺子、私人作坊就开始大显身手了。莲花灯、百兽灯、兔儿灯、螃蟹灯、这些都?是?常见式样的;还有不寻常的九天如意灯,魁星灯,麒麟吐火灯;有的在剔纱上描金细画,绘出二十四种美人图,灯上美人或坐或立,有的笑颜如花,有的饮泪吞声,有的两?靥含愁,神态动作栩栩如生,似要从纱灯上活过来一般。

  满街华灯璀璨,美轮美奂,看得人目不暇接,就连那树梢枝头都?挂满了灯。

  在这其中,最显眼的大概便是?位于承天门前的那座鳌山灯了。

  这是?宫中将作监所做,因为出自内廷,所以极尽奢靡,用料讲究,光是?灯纱便是?用价值千金的蜀锦所制,灯高七层,几乎与城楼比肩,大得令人咋舌,上面绘着飞流瀑布,还有“共赏元宵”“与民同乐”的字样。

  有的商家新奇凑趣儿,还在纱灯上绘了《四书》中的小故事,令人猜典故,或是?写了《千家诗》,让人接下一句,猜中灯谜者赏灯一盏。

  婉瑛最近恰好在学诗,姬珩便带了她去猜灯谜,权当?考试。

  商家为了不亏本,写在灯上的诗自然不会是人人都能背的小?儿诗,只偶尔几盏粗制滥造的丑灯,因为卖不出去,上面题的诗才相对简单。

  有一盏灯上写的是“最喜小?儿亡赖”,婉瑛才学过这首,顿时?如获至宝,口齿清晰地接出下一句:“溪头卧剥莲蓬。”

  “哇,真厉害。”

  姬珩拍着手掌,真情实?感地夸赞,仿佛她对上了千年?难遇的绝句。

  有他带头,春晓和小?顺子也捧场地鼓掌喝彩,就连吕坚也笑着说她是?文?曲星下凡。

  猜中的鲤鱼灯被?小?贩推入婉瑛怀中。

  平心而论,那算不得什么好灯,鲤鱼色彩艳俗,是?用纸糊的,连鱼眼睛都?贴歪了,比起这满街的彩灯来说逊色不少,但婉瑛却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唯恐压坏了。

  凭自己的本事收获而来的东西,那份成就带来的满足感沉甸甸的,再加上耳边有春晓、小?顺子等人毫不吝惜的夸赞,婉瑛信心大涨,在这些越来越夸张的马屁下逐渐迷失了本性,一鼓作气,接二连三地猜中了好几盏灯,等猜到那盏兔儿灯时?,却一下受了挫。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灯上题着半阙词,要接下半阙。

  秦观这首名垂词史?的《鹊桥仙》,对她这种刚入门的人来说,还有些难,因此绞尽脑汁,也只能忆起一二句。

  “柔情似水,佳期……佳期如梦,忍顾……忍顾鹊桥……来路?不对,是?归路。”

  好不容易干巴巴地挤出这几句,剩下的两?句,却是?怎么都?记不起了。

  无奈之下,她悄悄地拿余光去睇袖手站在她身侧的皇帝。就像之前她默写古诗偶尔忘词时?那样,期待着他能提醒她一下。

  在教学这件事上,姬珩一向是?古板严厉的,可没办法,他这个学生实?在是?太可爱了,那偷偷看来的眼神中含着求助之意,就像个拽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伸手向他讨糖吃的孩子。

  姬珩扑哧一笑,在她期盼的目光下,说出了那两?句她怎么也记不起来的词。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低沉温柔,望向她的眼神饱含深意,眸底笑意流转。

  人声,灯影,刹那间远去了,婉瑛微愣,心底像是?有什么在松动,没来由地想起那晚他未说完的那句话。

  朕会等,等你心甘情愿的一天。

  “恭喜客官又答对了。”小?贩的说话声打?断她的走神。

  他递来那盏兔儿灯,一边笑道?:“本来旁人帮答是?不能算猜中的,但父亲帮孩子属情理之中,小?公子又龙章凤姿,日后必定福分不浅,小?的便将这盏灯赠与公子,权当?讨个喜头了。”

  婉瑛怀中已抱满了灯,无法再空出一只手来。

  姬珩正?要帮她去接那盏兔儿灯,听?见这话,手不免顿在半空,眉心皱起。

  “你说什么?”

  小?贩一愣,做生意的眼睛毒,他一下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气氛诡异而尴尬,婉瑛不敢说话,小?顺子和吕坚也不会选在这时?候太岁头上动土,这些人中,唯有没心没肺的春晓哈哈笑道?:“你这摊主说话真有意思,咱家老爷看着有那么老吗?”

  “……”

  婉瑛急忙去拉扯她衣袖,吕坚和小?顺子大气也不敢出。

  那小?贩后背冒出一层汗,讪讪笑着,心想这回?可算看走眼了。

  其实?男子长得并不显老,只是?在他身侧的那位小?公子面相太嫩了,又穿着一身活泼喜人的月白袄子,外系青缎披风,袖口绣着精致考究的忍冬纹,一头乌黑秀发?,用青色发?带半束在脑后,显然是?位涉世未深,还未加冠的富家小?公子。

  小?贩又见他猜灯谜时?,男人寸步不离,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时?而含笑不语,时?而在他猜对时?点头称赞,露出自豪的眼神,看着就像是?位年?轻而温和的父亲,因宠爱儿子,特意在上元节这天带他出来观灯。

  “难道?二位不是?父子,是?兄弟?”

  小?贩小?心翼翼地试探。

  话刚说完,就看见对面的男子脸色更黑了。

  “……”

  完了,玉京贵人多如牛毛,自己说错话得罪了人,不仅生意做不下去,恐怕小?命都?要丢了。

  小?贩胆战心惊,正?要跪下去磕头认错,一锭成色极好的银元宝从天而降,啪地扔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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