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aradoxical
荣光竖了拇指比划比划,一赶马往前去了,停在了院门前。
元献正要下车,忽然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又?坐了回去:“我便在此等候吧。”
“小的这就去催催,您稍等片刻。”
元献点了点头,垂着的眼眸微动。他父亲不过是个商人,但在伯爵府生活十数载,这些?事还是明白的,只是不大习惯,也懒得?去掺一脚,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继续看书了。
不知看了多久,阮家藜二爷才从里?面出来,他身材高?挑,一身粉色衣袍纷飞,端得?是风流倜傥。
元献看一眼,放下书册,下了马车行礼:“藜二哥。”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上车说上车说。”阮藜转过身朝院子里?又?送了秋波,才跨上马车坐下,“献兄弟,你起得?好早,我原以为荣光得?去一会儿才来呢。”
“往日便是这个时辰起,倒是习惯了。”元献垂眼答。
阮藜笑着瞧他两眼:“我与同窗说过了,家中有个弟弟要一起去读书,他们说今晚要专程摆一桌迎接你,好见见这案首长什么模样。”
他仍旧垂着眼:“多谢二哥美意,只是夫子吩咐了书册要看,我若不早些?归家,恐怕要看不完。”
“夫子?是家里?原先那?个高?夫子吗?”
“是。”
“高?夫子不是说不教了吗?”
“兴许是见我还有两分勤勉,夫子说偶尔还来过一趟,给我额外布置些?旁的课业。”
阮藜点了点头:“喔,原是如此,那?便等过几日你看完了,咱们再聚如何?”
元献又?要拒:“我……”
阮藜往后一靠,笑着打?断:“你说你,都是自家的兄弟,总端着做什么?你便如实说,是不能去,还是不想去,我能将你如何?”
“我只是想早些?回家。”
“你院里?有人?”
元献凭空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没、没有,没这回事。”
“那?你是觉着和我们这些?人在一块儿不好?”
“也不是如此,我从小只会死读书,应付不来这样的场合,也不会吃酒取乐,还是少?露怯得?好。”
“罢了罢了不去也好。”阮藜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她们传的都是假话呢,原来你真怕葵丫头。”
元献红了红脸,没说话。
阮藜笑着道:“那?便罢了,待会儿在书院里?引你们认识认识就是。他们都是徐州城里?出身不错的,多认识也没坏处。”
“多谢二哥。”元献应。
书院在城西,后面连着小片山,瞧着倒是清幽,元献随阮藜一下车,便有人围了过来,与阮藜说笑谈天,阮藜又?与他们介绍自己,倒是热闹。
伯爵府也是徐州有头有脸的人家了,阮藜性子又?一向外放,认识交好的人不少?,元献跟在他身后,只是一日,几乎将全?书院的人都认完了。
下午放学?,几人勾肩搭背便要往外去,元献及时道:“二哥慢行,我先回家了。”
“诶!”阮藜拦下,“你坐府里?的车回就是,我蹭他们几个的。”
元献看他们一眼,生怕被拉上,一口迎了:“好,那?二哥路上当心。”
身后的几个公子哥儿嘀咕:“他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哥儿几个?”
阮藜拍拍他们的肩膀:“欸,你们不知晓,他和我家妹妹定了亲事,我那?个妹妹最是彪悍,上回还当着一园子的丫鬟将他好一顿收拾,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咱们还是别?为难他,省得?他回去又?要挨骂挨打?……”
元献当做没听见,快步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快走。”
“好嘞,您做好咯。”荣光一挥马鞭,架着马车在路上飞奔起来。
没跑多久,元献又?道:“在路边卖点心的铺子停一停,我去买些?珍珠马蹄糕来。”
荣光稀奇:“少?爷您喜欢吃甜的?”
他接过打?包好的糕点,小心翼翼托着,笑着点了点头:“是。”
荣光一路将他送回院子,他下了车,与人道了谢,抬步朝院中一跨,立即皱了眉。
“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转过身来,朝他行礼:“少?爷。”
荷生才从屋中跑出来,将他往角落里?引了引,低声道:“是老夫人便派来的,说是来伺候少?爷的,我不敢让她们走,先前葵小姐来时也撞见了,生了好大的气,将东西都搬走了。”
他头一转,才瞧见杂物间的门开着,里?面架子上的泥人全?不见了。
他深吸一口气,急急又?往外走。
荷生赶紧跟上:“少?爷这是去哪儿?”
“当然是去赔礼道歉!”才没往前走多久,他一眼瞧见那?扇关着的新?门,叹息一声,“怎的这样快就装上了?”
“我早要说,少?爷走得?快,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我们从前面门上走。”元献又?掉头。
“这都几时了?等走到天都要黑了,前面的门估计也不许进了,即便让进,少?爷这会儿去也不好。”
元献又?是叹息一声,拖着步子往回走:“罢了,你明日一早代我去道歉,我这会儿先将院里?那?两个送回去才是,免得?又?要生出不少?麻烦事来。”
他将点心交去荷生手中,侧身站在院门等着。
荷生进门,替他道:“劳烦两位姐姐随我们少?爷走一遭。”
那?两个新?来的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没敢多问,只跟着元献出了门。
到老夫人院子,元献被槐灵引着进门,开门见山直言:“这两个婢女,我给祖母送回来了。”
老夫人抬眸:“她们伺候得?不好?”
“并非。”元献拱手,“我那?院子没什么活儿要干,荷生一人便能做好。我又?是个受不住诱惑的,院里?人一多、一热闹,便忍不住也要凑热闹去了。可现下正是用功读书的时候,我只想安安静静读书,不辜负祖母的期待。”
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不愿意便叫她们回来吧。只是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对比着旁的姐儿哥儿,总觉得?少?了你什么。”
“我不比兄弟姊妹们有定力,勤学?苦读才是我的路,祖母若是真想赏个什么,笔墨纸砚、孤本书册,元献便厚着面皮问祖母要了。”
老夫人脸上多了些?笑意:“好,你有这样的毅力,往后定能成大事,笔墨纸砚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儿,一会儿就让人送去,至于什么好书,往后若得?了也定让人拿去先给你读。”
元献与老夫人又?闲话几句,回到清静的院子里?,又?与荷生叮嘱一遍:“你明日一早一定要去葵妹妹那?儿,按照我吩咐的说,不要漏了。”
荷生连连应声,早印在脑子里?了,谁知早起他又?催,直上车了,还忍不住探出车窗:“你去,你现下就去。”
荷生哪儿敢不从?元献前脚出门,他后脚便去了,叫了守门的丫鬟去传,可人这会儿还睡着,还没醒呢。
他没法?儿,先回去了,等中午又?去。
“小姐说不见。”藕香出来回话,左右看了一眼,又?低声道,“小姐瞧着是真生气了,今儿都请假没去闺塾。”
“我们少?爷昨晚本是要亲自来的,你瞧,还带了吃的来。”荷生举了举手上的糕点,“可那?边的门封了,他不好过来,只好先处置那?两个丫鬟的事儿,昨个儿就将人送回老夫人院里?去了,估计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藕香掩着唇笑:“行了,方才是吓唬你呢。说吧,你们少?爷要你来传什么话?”
荷生挠挠头,一五一十地?说了,藕香回去又?转达给阮葵。
“元少?爷说了,那?两个丫鬟的事儿他不知情,回来才晓得?的,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他答应过您的不会办不到。”藕香将那?盒珍珠马蹄糕打?开放到她跟前,“您瞧,元少?爷回来特意给您带的。”
她看一眼那?马蹄糕,扬着下颌道:“谁要他给我带了?自作多情。”
“便是他自作多情,那?也是有情的。”藕香将糕点往她跟前递了递,“您尝一个?看看好不好,若是不好,也及时叫他改了,买些?别?的合心意的回来。”
她撅了噘嘴,拿起一块儿:“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尝尝吧。”
“元少?爷还说了,书院离府里?还有些?距离,现下又?快入冬了,他每日回来时天都要黑了,没法?儿过来亲自给您赔礼道歉,待他休沐了,便来帮您把那?些?泥人搬回去。”
“什么搬回去?那?是搬过去,不是搬回去。”阮葵轻哼一声。
藕香笑着道:“是、是,您意下如何呢?我瞧着他是忒过分了,今日便敢叫丫鬟进门,往后不知还要如何欺负我们小姐呢。”
“也、也不是这样说的。”她一块儿接一块儿点心往嘴里?喂,“就是两个丫鬟,也没什么,旁人也都有丫鬟的。”
“那?您是在气什么呢?”
“那?个唐姨娘,先前不就是丫鬟?”阮葵一翻白眼,“别?以为我不知晓,这府里?的事我可清楚着呢。”
藕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噢~那?小姐是吃味儿了?”
“什么吃味儿!”她一下炸了毛,“你再胡说仔细我缝了你的嘴!”
“既不是吃味儿,他又?将人送回去了,小姐不如就将那?些?泥人都搬回去吧,总归扔着那?窑不用白不用。”
她翻了个身,枕着手臂躺好:“等几日,等我身上干净了再说,这几日总觉得?头晕晕的。”
“等过去了就好了,闺塾那?边已?请假了,您多歇几日就是。”
“是,我在睡一会儿。”
“那?这珍珠马蹄糕呢?给您收起来?”
“收好,我一会儿醒来还要吃的呢。”
藕香偷偷扬起嘴角,没再说话。
珍珠马蹄糕刚吃完,第?二日又?送了茯苓糕来,第?三日是八珍糕……一连好几日,糕点是变着花样儿送来,府里?不是做不了,但没这个口味儿,阮葵吃得?开心着。
藕香找了机会又?开口:“元少?爷孤儿寡母在伯爵府住着,平日里?的月例也没有多少?,又?没人补贴,还要买些?笔墨纸砚,小姐再不将泥人搬去,少?爷真要吃不起饭了。”
阮葵顿了顿,轻轻嚼着口中的点心,好一会儿才道:“行吧,我明日就搬去,也是有一阵子没有烧泥人了。”
翌日天还不错,从闺塾出来,她拿了大包小包往元献院子去。
荷生见她来,立即笑着迎上去,帮着她把那?些?大包小包又?摆回杂物间的架子上:“小姐可算是来玩儿了,少?爷今儿回来瞧见小姐肯定会开心坏了。”
“噢。”她瞥他一眼,往棚子底下坐。
荷生笑眯眯,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您要烧泥人玩儿吗?小的这就去给您抱柴火来。”
“噢。”她吃着果子,拿着火钳,在窑洞里?左戳戳右戳戳,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他什么时候回来?”
“按照往日时辰,还得?一会儿呢。”
“我不是特意问的啊,我就是随口一提。”她撑着脑袋,佯装不在意道。
荷生当作没听见,多搬了些?柴火来:“您冷不冷?若是冷,小的给您那?个毯子来。”
“不冷不冷。”她抬眼,忍不住往院门看,看了有一会儿,又?起身去拿了先前捏好的泥人来,放进窑里?烧,只道一声,“算了。”
荷生也不知她嘀咕什么,只拿着扇子在窑边扇火,没一会儿,说说笑笑起来,老远都能听见声音。
“葵妹妹!”元献几乎是跳下车跑进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