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第10章

作者:香草芋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谢琅的神色微微一动,指腹隔着衣袖摩挲几下大长公主手书的宗室子名单。

  谢家父女吵不久,三言两语就吵完了。谢明裳情绪动荡起伏引发了轻微心悸和咳喘,坐在门边咳了几声,谢枢密使慌忙冲过来拍背。

  谢明裳在门边歇了一阵,等她这边的病症平复下来,谢枢密使独自站在门里窝火闷气。

  谢琅走近妹妹身侧,撩袍坐在门槛边,侧头低声问起。

  “明珠儿,我久居京城,你是随父亲在关外长住的。可曾听过河间王此人,他在边关声名如何?”

  谢明裳当然听过这名号。

  河间王萧挽风,当今圣上的堂弟,当朝唯一以战功封王的宗室子。一战收朔北,关陇四大捷,京城家喻户晓,哪个不知。

  但她在关外时没听过。

  “我十四岁随爹爹入京,河间王第二年领兵打的河朔?我在京城才听说的他。怎么了?”

  谢琅从袖中掏出宗室子名单。

  “突然想起,河间王身为萧姓宗室,似乎也未婚娶……”

  “他不行!”门里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

  谢枢密使隔着老远抱胸冷冷道:“这小子从前在关外领兵跟老夫有过节。卡在谢家出事的要紧关头,什么狗东西都上来踩谢家一脚,河间王不插手作妖,已经谢天谢地了!你家妹子不能托付给他!”

  谢明裳露出细微惊讶神色。

  身为武将之女,她对武勋卓著的河间王印象其实不错。

  “河间王和我们谢家也有过节?怎么到处都是和我们谢家结梁子的人?”她低声问身侧坐着的哥哥。

  谢琅张了张嘴,又闭上。对着倦怠病容掩不住动人殊色的小妹,回头再看一眼脾气暴躁的亲爹。哑然摇了摇头。

  借着门边阴影的遮挡,谢琅把大长公主拟定的名单来回看了两遍。

  其中确实没有河间王,萧挽风的名讳。

  *

  谢家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白日里连只过路的麻雀都没有,到了入夜后,偏生事多。

  这天掌灯时分,谢家人还在用饭,先前替常将军传递消息的禁军汉子又匆忙赶来,送进一封书信。

  “庐陵王府送来王妃的手书一封,声明递送谢六娘子亲启。常将军命卑职转交。”

  庐陵王妃是杜幼清的亲姐,杜家谢家两边婚事议定后,召谢明裳入王府见过一面,记忆里颇为温婉可亲。

  也就在那趟,叫她撞见了庐陵王那色胚。

  她接过书信,在手里掂了一掂,正想着打开还是直接撕了,站在旁边的谢琅从她手里抽走了信。

  “先看看里面写些什么。”

  送来书信的禁军汉子也道:“庐陵王妃送信的管事婆子还等在门外,说要带回六娘子的回信交差。”

  谢琅当场把书信打开,略看几眼,眉头当即皱起,挡着不给谢明裳看,握着书信转身回禀父母:“父亲,母亲。庐陵王妃来信。”

  书信中以姐妹相称,声称要纳了谢明裳入王府,许她孺人的封号,催促谢家点头。

  谢枢密使和夫人放下饭碗,接过书信翻看到尾。看完两人相对冷笑几声。

  娘家弟媳纳为后院姐妹,这位庐陵王妃可真够胸怀大度的。

  谢夫人道:“庐陵王妃来信,理应我出面招待。”

  随即高声喊身边几个亲信女使的名字,很快召集来四五个,俱是在关外战役时跟随谢夫人上过城墙的,一群娘子杀气腾腾往前院方向走去。

  谢家人继续吃饭。谢明裳才放下碗,紧闭的门外又有人敲门。

  一名谢家护院匆匆握着一支铁箭,面色紧张地报讯。

  “郎主和夫人可在此处?方才有支不知何处而来的羽箭射入前院,箭身携带一封密信!”

  谢琅起身接过被雨水沾湿的密信和箭身,放去桌上。

  谢明裳在灯下拨弄几下羽箭。是军里常用的白翎箭,铁箭头被拔去,留下个光秃秃的箭杆。

  随羽箭射进谢家庭院的密信轻而薄,封皮并未署名,只简单写着——

  “谢帅亲启”。

第10章 故人

  春雨淅淅沥沥,打湿京城街巷。

  位于城东的河朔驿馆里,两百亲兵赤膊操练,呼喊阵阵。

  雨中响起一阵绵密的木棍连续击打声响。庭院里有两人手持厚布包裹铁尖的长枪,冒雨激烈对战。

  砰一声闷响,亲兵卫长顾淮退出去两尺,倒摔在地上。萧挽风在细雨中长枪收势,肩背肌肉隆起分明,缓缓直起腰身。

  雨水沾湿他浓黑的眉锋,眉心热汗一滴滴落入青石地面的水洼中。

  他把地上的顾淮拉起,“再来。”

  身穿青袍的幕僚就在这时撑伞匆匆走近檐下,递来最新消息。

  萧挽风把长枪扔给观战的亲兵,接过干布擦拭满身雨水,幕僚跟随他去屋檐下。

  “臣属昨晚亲眼盯着羽箭书信射入谢家前院,被护院捡起,送到谢枢密手上。但至今未有回复。”

  “兴许……”幕僚斟酌着道:“因为送信的时机不巧,正好撞上庐陵王府的人去谢宅投递书信。”

  “庐陵王府?”萧挽风的视线从雨帘转开。“哪个?”

  “庐陵王萧措。说起来是殿下的远房族兄。咳……他家王妃修书一封,交送给谢六娘子。不知写了些什么,连人带信给谢家护院扔出门外。”

  萧挽风唇边噙冷意,什么也未说,扔开湿漉漉的布巾,入屏风后更衣。

  出来后吩咐幕僚,“打探一下细节。”

  *

  暮春时节阴晴不定,乍暖还寒。这两天接连夜雨,谢明裳小心提防着,还是病了一场。

  角落里咕噜噜熬煮着药汁,苦涩味道弥漫四处。

  谢明裳沉沉地闭目躺着,有脚步声进屋坐下,微凉的手摸了摸她发热的额头,叹了口气。

  “年年如此,原以为今年调理得好些了……”谢夫人带几分感伤道。

  鹿鸣的嗓音响起:“夫人莫忧心,奴等尽心照看娘子。”

  “阿琅夜里去杜家的事,你和兰夏两个管住嘴,莫和你们娘子说。”

  “奴知道。”

  谢明裳半梦半醒,紧闭的眼睑下,眼珠飞快转动几下。

  纷纷扬扬的大雪如鹅毛,将她笼罩在静谧的雪山林里。她在梦里又是头麋鹿了。

  蹄子踩着及膝的厚雪,轻快地四处蹦跳,鹿角顶开松林枝杈,一个蹦跳便飞跃过了峡谷,再一个蹦跳飞跃过山头。耳边除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只有山顶雪水淙淙的流淌声响。

  灌入口中的苦涩浓汤把她刺激得惊醒过来。

  “娘子,睡了整天,该醒醒了。”鹿鸣扶着药碗,小声催促。“家里事多,娘子别只顾着睡,醒来拿个主意。”

  谢明裳疲倦地“嗯?”了声。

  她的眼睛依旧睁不开,睫羽颤动几下,恍惚道:“阿兄……”

  “大郎君来看过一次娘子,被夫人叫走了。夫人临走时叮嘱我们不许说。但奴和兰夏都觉得要说给娘子知道。”

  鹿鸣附耳悄声道:“庐陵王府的脸面廉耻都不要了!前日才把他家冒犯的书信连同送信的婆子扔出去,顾及娘子颜面,未闹出大动静。结果那边若无其事又遣人送来第二封信,说什么‘三顾茅庐’,把夫人气得不轻。我们都觉得,遣人送信的多半不是王妃,而是庐陵王自己。”

  “大郎君夜里出去寻杜家讨说法,听说带了岳家刘公的拜帖,杜家依旧闭门不见。大郎君清晨回来时的脸色不大好。”

  谢明裳抬手揉了揉酸涩眼睛。

  “扶我起身,我去见母亲。”

  *

  谢家庭院升起一盆炭火。

  谢夫人坐在火盆边,默不作声地以铁钩子拨了拨木碳。火苗窜升起老高。

  火苗中燃烧的,赫然正是庐陵王府送来的第二封书信。

  这回的书信落款依旧是庐陵王妃,末尾钤的却庐陵王萧措本人的私印。

  谢琅坐在火盆对面。

  昨夜他出门办事,整夜未眠,火盆的热焰映亮年轻沉稳的面容。

  谢明裳裹着一身不合时令的银鼠毛披风走进庭院,引来母亲侧目:“你怎么来了?”

  谢明裳装没听到,也在火盆边坐下,抱着膝盖,问她阿兄:“叫你别去你偏去。吃闭门羹了吧?”

  谢琅失笑拍了她脑袋一记,继续和母亲解释:

  “婚约事大,需得正式做个了断。杜家不肯开门是杜家的事,我夜里一番折腾,把两家退婚的事说破,由不得杜家装聋作哑。”

  谢琅昨夜从西角门出,先去了趟城南桃余巷杜家。

  杜家果然闭门不见。

  谢琅早有准备,并不纠缠,转头去了岳父家。

  出身将门的谢琅,却是个罕见的读书种子,少年在国子监求学时,国子监任教的翰林院学士刘长霖对他青眼有加,结下师生情谊,许下儿女婚约。

  谢明裳随着爹娘从边关调入京城的那年,正好赶上大哥谢琅登科入仕。隔年,嫂嫂刘氏嫁入谢家。

  多年师生默契外加翁婿半子情分,刘家和谢家走得近。谢家千金和杜家二郎的这桩姻缘,正是刘学士居中牵的线。

  “谢家如今尴尬,岳父不便直接出面,便将他的名帖给了我,又吩咐刘家管事带七八名健仆随我去杜家。”

  刘家大管事领着多名健仆簇拥着谢琅回返杜家,递上名帖,道明来意。

  杜家把名帖迎了进去,谢琅在门外等了两刻钟,门房却回复说,家主不在。

  谢琅便问:杜家家主不在,二郎可在家。叫杜幼清出来说话也可。

  门房又说:二郎也不在。家主傍晚时分访客,携了二郎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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