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芋圆
他在车里胡思乱想?,又惊又喜。
他今晚原本只求当面能说上话,不叫她?厌弃自?己,有机会再续前缘……
看她?的意思,竟打算直接把他接去僻静地点,两人对坐,单独叙话?
确实,河间王今日遇刺,自?顾不暇,顾不上她?。她?送走了端仪郡主,又把自?己带去僻静地单独说话……
她?对自?己,难道,也有余情未了……?
马车行驶中途换车,护卫在车外道:“端仪郡主的车驾太扎眼,我家主人吩咐,换个车稳妥些,免得被人盯上。”
杜幼清怕撞见熟人,把谢明裳留在车里的帷帽顶在头?上,拢着裙摆扭扭捏捏下车,换去小马车。
小车越行越偏远,最后停下的地点,确实是某处极为僻静的小巷,前方窄门?小院敞开。
有护卫敲了敲车壁。“到了。我家主人静候多时?。”
“静候多时?”四?个字令杜幼清心头?火热。他戴起帷帽、拢着裙摆下车,跟着前方引路的护卫往门?里走。
巷子里戒备森严,处处有佩刀汉子把守,杜幼清起先还没在意,只当是谢明裳自?娘家带来的心腹。
跨过第二进?小门?,小娘子的住处,理应只有女使?出入,却依旧处处可见佩刀把守的精壮大汉。
杜幼清心里迟疑,脚步逐渐慢了。前方引路的护卫见身后人不走,回身催促道:“我家主人就在堂屋等候,娘子请随小的来。”
“娘子”??
杜幼清心里膈应,停在廊子台阶下,捏着身上长裙,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明白了,原来明珠儿心里还是恼他,先哄他换长裙,再戏称“娘子”,今晚存心捉弄于他。
“罢了,我既然?随她?来,任她?捉弄便?是。只是切莫再胡乱称呼了。她?在堂屋,我自?去寻她?。”
说罢,他别扭地拢着裙摆,拾级而上。
在他开口说第一句时?,前方引路的护卫便?仿佛被雷披中头?顶,神情呆滞,缓缓张大嘴巴。
“你……”
面前帷帽遮掩的红裙“女郎”在他面前拾级而上,直奔堂屋而去,浅淡的月色映照下来,隐约露出长裙下一双乌皮官靴……那大脚的尺寸可不像女郎!
护卫悚然?而惊,指着“女郎”高喝:“你站住——!”
旁边同僚把他拉去旁边,“嘘,别坏了世子好事。”
那护卫汗如雨下:“不对,错了!我们拉回来的那个……那是个男的!”
“……什么?!”
头?戴帷帽的“女郎”已来到堂屋门?外,正要?推门?而入,吱呀一声,堂屋虚掩的房门?抢先从里打开,廊下灯笼光朦胧,隐约映出蓝世子自?负的面孔。
两边打一个照面,蓝孝成矜持道:“六娘,你还是来了。”直接把面前惊呆的“女郎”拉进?门?去。
……
马蹄声踏地几?乎无声,自?城南某个偏僻清幽的小巷外奔过。
一辆京城常见的青篷小车,就停在前方不远处的路边。
谢明裳快马赶上前方的青篷小车,跳下马来,熟稔地掀开纱帘,探头?往里招呼。
“五姐姐,刚才巷子里前后进?的两拨人,你看清了么?”
第70章 猎捕
青篷小车里头坐着的小娘子,两只漂亮的杏眼发红微肿,显然暗中哭过了。正是谢家五娘玉翘。
今日大清早,她被端仪郡主的马车接回京城,传话说“明珠儿寻你”。
在大长公主府里被精心招待了两顿饭食,却?没见着郡主本人,也没见着谢明裳。
空闲整个白日,大晚上的,她却?被马车接出,沿着京城长街一路狂奔,看了场好戏!
不知哪家的女郎,被成群结队的国公府护卫簇拥着,小车直接拉来城南僻静小巷。
她眼睁睁看着,蓝世子现身在那女郎的小车后,一路随行而?来。
小车停在僻静小宅门外时,蓝
世子率先?进门,那粉衣红裙、头戴帏帽的女郎不久也下车,跟随进了门。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入同?一个宅子,还有什么?好事……
谢玉翘还没有来得及交付出去的一颗芳心碎成八瓣,坐在车里默默地流泪。
“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呢。”
门前有灯笼。她看得清楚,他下马之后,先?绕着小车转了两圈,笑了下,才进门。
他似乎和?人打斗过?脸上有伤。盯着小车那一笑,怎么?……怎么?感觉……不对?了?!
蓝世子站在灯笼光下。人还是那个人,但今晚脸颊青紫,五官有点变形。那笑容,眼神……和?山间偶遇时的清贵出尘感觉,截然不同?。
叫她觉得害怕。
谢明裳趴在车窗边。她下面要说的这段话,怎能算添油加醋呢,当然算“实话实说”。
“我可没冤枉他。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的筹划。裕国公府亲卫是他提前备下的,运人的车也是他准备好的。这处宅子当然更?是他提前备下、准备藏人的金屋。五姐姐,这厮不是良人呐。”
谢玉翘捂着脸说:“我要回去了。”
谢明裳抬头打量夜色,“城门夜里不开。送你回大长公主府,郡主的院子里歇一夜,明天早晨再送你出城,回山上清修地如何?”
谢玉翘捂着脸摇头:“不回去山上。”
“……啊?”
“我心里乱的很。怎么?许多人都有两张面孔。”谢玉翘呜咽一声,“明珠儿,送我回谢家吧。让我想想……我好好想想。”
谢明裳听着听着,神色郑重起来。
“真?想好了?五姐姐,回家之后,你又要直面二?叔和?二?婶了。”
谢玉翘捂着脸不放手,从手指缝里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我不怕直面爹娘。至少,我爹娘对?我从来都是同?一种?脸色,也就?谈不上翻脸……我有准备。”
“……”说得好有道理。
谢明裳哑然片刻,吩咐小车转向,拨出四名王府亲卫,护送五娘回城西谢宅。
顾沛拨马走近几步,指向小巷深处,眼睛兴奋闪亮:“娘子,快看,闹起来了。”
原本清幽寂静的小巷子里,突然接连传来巨大响动,似乎有人翻倒桌椅。
似曾相识的男子嗓音气急败坏,放声高喊:“我乃朝廷命官,放我出去!救命!有没有人,报官!!这里有人私扣朝廷命官呜呜呜——”似乎被捂住了嘴。
但夜里喊得大声,早惊动了邻里,有几户巷子里的人家推开门窗,惊疑不定地探头打量。
谢明裳忍着笑:“杜二?平时细声细气的,气急起来原来也能喊这么?大声。听到没有,喊报官呢。”
顾沛点出两个机灵的亲兵,叮嘱他们找路边围观的闲汉,多给些?钱财,叫闲汉们去寻街上巡逻的拱卫司禁军,报信说城南有人打杀朝廷命官。
谢明裳抬头看看夜色,估摸着禁军赶来,还有好一阵子。
“我们这边好戏接近尾声,你家殿下那边如何了?听顾淮说是大戏,什么?样的大戏?”
顾沛也说不清。嘟囔着抱怨,严长史不肯告诉他。
下午时分,顾淮派人从宫里急传密信给严陆卿。
陆卿看罢密信,当即点走几个弟兄,都是功夫好、性子稳的,据说要“搞大事”。
顾沛自告奋勇加入,严陆卿嫌弃他嘴巴不牢,容易漏风声。
“就?把我踢来陪娘子了。”顾沛叹了口气。
“我们这边追踪啊,报官啊,给杜二?郎个教训啊,都是芝麻大的小事,比不上主上那边搞大事——”
话没说完就?被谢明裳白了一眼:“就?你这张嘴,我也想把你踢去旁边。禁军来人之前,你别说话了。”
——
“殿下遇刺!”
寂静的窄巷里忽地响起厉声大喊!
呼喊声惊天动地,惊得附近筑巢的鸟雀扑啦啦深夜惊起,在枝头檐下四处乱飞。
河间王府马车停靠在小巷边。萧挽风坐在车中,撩开车帘,把一只惊慌乱飞乱撞进车里的麻雀扔回街上。
呼喝声和?兵器击打声很快消失,几个“行刺”的人影迅速消失在街边。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短暂,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等前方开道的禁军闻讯大惊赶回时,只看到暗巷里孤零零留下半截斩断的衣袖,几支射中马车壁的羽箭,留作这场“未遂刺杀”的证据。
遇刺的小巷位置在城西北,距离宫城不很远。负责京城治安的拱卫司禁军指挥使就?在场,对?着满地狼藉,惊得面色煞白。
拱卫司指挥使姓刘,说起来是老熟人了。
自打河间王和?庐陵王春日里一场当街火并,朝廷追责拱卫司,撤换了前任指挥使……他四月里走马上任,对?于这位河间王殿下,从来都当一尊大佛供着,敬畏有加。
刘指挥使惊得小腿肚子差点转筋:“怎么、怎么会接连遇刺呢。”
“就?是接连遇刺。”严陆卿神色肃穆,“头一回在宫里行刺,不果;刚刚出宫来,就?遭遇第二?波伏击。可见有人急切想要我家殿下的性命。此刻人还未逃远,要严查!”
刘指挥使肃然道:“必须的。河间王府随行的弟兄们可看见刺客逃逸何处?”
顾淮抬手,笃定往南一指:“从小巷南口逃逸。直奔城南。”
拱卫司众兵马往城南急奔而?去。
片刻后,几个暗影从小巷北边静悄悄绕了出去。
“‘行刺’的几个弟兄换下衣裳,直接回王府了。我们再停留一阵。”
严陆卿手持火把走近马车,略打量车里自家主上的坐姿,笑说:“殿下,太随意了。一天之内遭受两场刺杀,刺客都当场逃脱,哪怕没有惊慌失措罢,愤怒的姿态总该有的。”
萧挽风两条长腿随意地屈伸着,道:“等刘指挥使未搜到人,回来谢罪再说。”
严陆卿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萧挽风:“今日未见到娘子,还请殿下查验,蓝世子暗中递给娘子的那封回信,是否同?样内容?”
萧挽风接过纸条展开。
读书人都会写的极端正的正楷小字,分三行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