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芋圆
男人在吻她的唇角,亲吻的力道倒不大,渴望里带强烈的隐忍。
其实?不必那?么隐忍的。她其实?很?喜欢和他亲呢接吻,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身?上?的清爽气味。
谢明?裳微微地仰起头。这是个默许的姿态,两人开始拥吻。
谢明?裳想,再给次机会看看。
把?话说?清楚,愿意把?自己交给他的意思,可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被窝里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扯住男人的衣襟,把?人往下拉。萧挽风顺着她的力道俯身?下来,直挺的鼻梁几乎碰触到?她的鼻尖,深黑色的眼?睛灼亮惊人。
谢明?裳望着他的眼?睛说?:“上?次力道太重了。你动作轻点。”
*
三更?末,严陆卿捧着一卷书册过来书房,又被挡在院门外头。
“早睡下了。”把?守院门的两个亲兵指着黑黢黢的书房:“长史?事急么?若不急,让殿下好好地睡一觉。长史?明?早再来。”
若不是急事,哪个三更?半夜来寻人?严陆卿远远地喊了声:“殿下见谅!大事!”
书房亮起了灯。有个高大人影映上?窗纸,披衣起身?,把?木窗推开半扇:“何事?”
严陆卿站在院门外喊:“殿下,撬开口供了。”
口供并不意外,贼兵果然为林相指使。
皇城兵变之夜,林相自知必定被捕,河间王必定会亲自提审自己,索性以他自己为诱饵,来个调虎离山——
在他被捕的当夜,调兵攻打王府,诛杀谢六娘和小皇子两人。
令人意外的是贼兵来处。
“并非林府蓄养的私兵。居然是正规禁军。自称奉皇命行事,诛杀奸邪。”
新近成立的千羽卫分两路,一路千羽卫调拨给冯喜,常年在皇宫值守;第二路千羽卫,原来被秘密蓄养在京城近郊,直接听命于天子。
“攻打王府的贼兵来自千羽卫。大部分兵士奉命行事,并不知晓他们要?诛杀的女子和孩童的身?份。只有领头的两个正副指挥使知晓内情。”
“殿下,这份诛杀密令,好生恶毒。”
诛杀谢家六娘。谢明?裳在王府后院身?亡,谢家人必定不依不饶,两边从此?反目成仇。
诛杀年幼的小皇子,更?加恶毒百倍。
严陆卿轻声感慨:“小贵主乃是先帝遗留下的独子。如果今夜小皇子在河间王府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兵变当夜,萧挽风把?刀放上?御案,奉德帝大惧,写下一封退位诏书。
如果小皇子不在了,大位让给谁?
“名不正则言不顺哪。”严陆卿越想越后怕。
先帝唯一遗留的血脉,若在河间王府里丢了性命,“逼兄杀侄、图谋篡位”的脏水泼在萧挽风身?上?,这辈子再洗不清。
历经艰险讨回的公道,转眼?间功亏一篑,反被打成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天下群起而攻之。
“知道了。”萧挽风的反应平稳如泰山,毫不迟疑下令。
“把?攻打王府的贼兵身?份揭出去。”
“昨夜发生了什么,如实?对外说?。”
昨夜发生了什么?千羽卫伪装贼人,火攻河间王府,意图谋害先帝遗留的小皇子,幸被河间王府护卫舍命护住,小皇子安然无恙。
如实?宣扬出去……杀弟杀侄的屎盆子,轮到?宫里那?位天子的头上?结结实?实?顶着了。
严陆卿喜道:“如此?甚好。臣属即刻去办。”
他匆匆走出几步,脚步一顿,急转回来。
“对了,还有一桩事不知要?紧不要?紧。”
贼兵攻打王府不成,四处溃散而走,京城各处混乱不堪,昨夜有几名轻骑趁混乱闯出城门而去,不知所踪。
“臣属怀疑,会不会是宫里那?位天子,派遣死士出城搬救兵……”
“调派人手,追。”
“喏。”严陆卿匆匆离去。
书房外的庭院安静下来。
萧挽风走回书房,把?临窗点亮的几盏油灯吹熄,转回屏风后。
床上?的鸭绒被鼓鼓囊囊的,里头的小娘子气鼓鼓的。萧挽风重新上?床,连被子带人抱在怀里。
“人走了。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别气了,理理我。”
被角掀开,露出半张姣美?的面容。泪汪汪的,愤愤不平。裹紧被子,仿佛个人形蚕蛹般,慢腾腾地扭去床里。
就不理他。
也不让他抱。
谢明?裳浑身?关节都疼。木板床硬邦邦的,她手疼脚疼背疼膝盖疼,仿佛人被拆散了又装回去,要?不是严长史?半夜来寻人,这边还没完没了。
她对墙忿忿地说?:“听不见叫你动作轻点吗?没下回了!”
萧挽风:“没用劲。”
谢明?裳恼火万丈,“非得我死了才算用劲?”
亏得木床结实?。如果床板被他们弄散了架,明?天可真没脸见外头亲兵。
萧挽风不说?话了。黑暗里伸来一只手臂,把?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
被褥掀开一条边,里头气得发疯的小娘子露出半截肩膀,被身?后的人拢着肩头轻轻往回扳。
温暖的鸭绒被密密实?实?地裹住两个人。谢明?裳死活不肯转回去。肩头被拢得急了,直接踢了身?后人一脚,萧挽风任她踢。
但之前她的膝弯小腿被扳得太狠,这一脚踢得她腿疼。谢明?裳吸着气,慢腾腾地扭过半个身?子,继续不理他。
温热的胸膛从身?后靠了上?来,仿佛个暖烘烘的火炉子贴在身?上?,大冷夜里熨得人舒坦。
她困倦地掩住呵欠,开口使唤人:“抱住我。”“只许抱,不许再碰我。”
“老老实?实?做个汤婆子。”
人肉汤婆子很?老实?。把?她浑身?捂得熨帖发热。
也不知哪个先起了睡意,谢明?裳在木床上?困倦得翻来覆去,换了无数姿势,总之,最?后一头扎进萧挽风怀里,互相抱着睡了过去。
————
四更?天的王府前院,依旧灯火通明?。
“严长史?!来看这封信。”几个幕僚脸色都变了,捧起一封林府书房新查获的书信。
严陆卿急奔过来查看。
这封书信里提到?了关于谢崇山的调令。
之前被千里拦截的那?封调令,自京城发出之后,如泥牛入海,杳无消息。
宫中催促。
半个月前,林相追问兵部。
十二日前,兵部补发了第二封调令!
林家书房查获的,就是兵部补发完调令后,兵部尚书亲自写的一封书信,送来林相府,试探圣上?心意,希望林相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这封秘密补发给谢崇山的调令,已经在无人知晓时,送出京城,奔赴凉州!
严陆卿的脸上?也微微变色。
调令发出十二日,算日子,只怕追不上?了。
“派人快马急追。能在关内追上?,和上?次一样处理。”
如果追不上?,调令已送去谢崇山手里……
严陆卿按下心头升起的凉意。
“京城局面急迫,娘子险些遇袭,不能再让她出京遇险。”
“若谢帅已奉调令入京……派人打听消息,务必拦住谢帅,劝说?拦阻。就如同娘子上?回的提议,劝说?谢帅;‘慢行军,缓归京’。”
主意议定,众幕僚继续翻找文书。严陆卿急去寻萧挽风告知。
天边浓云翻滚。梆子响起四声。
四更?天了。新的清晨即将到?来。
京城已变了天。
昨夜贼兵攻击河间王府,意图谋害小皇子,京城连夜缉捕。凌晨的街头,处处都是奔跑的披甲将士和一列列绳索捆扎缉拿的重犯。
四更?末,萧挽风穿戴一身?极正式的九旒冕冠,正朱织金五爪蟒朝服。金线蟒在火把?光下熠熠闪耀,走出书房,门外上?马,朝皇宫门去。
昨夜安然无恙的小苦主:商儿,这一夜睡不大好。
清
晨睡眼?朦胧地被叫醒,靠在五叔宽阔的肩膀上?,不住地打呵欠,泪汪汪地问:“五叔,我们去哪儿啊。”
“去宫里。”
“啊……”商儿有些恐惧:“五叔要?把?我送回皇叔那?里吗?我、我可不可以不去。”
萧挽风低头看他,“昨夜差点被火烧了,不怕?还要?在五叔这里住?”
商儿小声说?:“商儿不怕。”
五叔这里虽然半夜起火,可怕得很?……但五叔这里也有长得好看又对他好的五婶婶呀。
五婶婶半夜骑马踢开屋门,把?他从起火的屋里抱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好喜欢她了。
五叔这里还有许多?忠心护卫的阿叔。有个阿叔为了救他,心爱的马儿都死了。
商儿想了半天,说?:“皇叔那?里比火更?可怕。”
萧挽风拢缰绳的手抬起,捏了下小孩儿粉嫩的脸蛋,捏出个红印子。商儿小声地吸气喊疼。
萧挽风说?:“商儿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