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第40章

作者:香草芋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夏季夜里闷热。

  病中的人起先?还不觉得,习惯性地把软被裹住全身,直到后?半夜她被热醒过来?。

  床板在微微地晃动。

  她抱着软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面前模糊的身形轮廓,一时反应不及。

  直到下?刻,耳边传来?一声炽热的呼吸,叫她骤然惊醒。才弓起的身体悄无声息地伏回去。

  男人背对着她躺着,呼吸急促,却又不同于她病中呼吸的浅细急促,黑暗中传来?的呼吸里带炽烈的意味。

  床板又微微晃动起来?。

  谢明裳骤然意识到他在背身做什么,乌黑眼睛里露出?几分不可置信。动也不动地侧躺片刻,药枕缓缓往上挪,遮住自己?的脸。

  帐子里的黑暗为掩护,沉睡的安静成为背景,窗外树上断断续续的蝉鸣都被忽略了?,耳边仿佛只剩下?黑暗里偶尔泄露的一两?声肆意的喘息。

  片刻后?,药枕无声无息挪开,露出?两?只黑暗里乌亮剔透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单衣覆盖下?的肩胛贲张肌肉。

  良久,背对她侧躺着的男人沉重低喘一声,把沾湿的帕子扔去床下?,面向床外的肩背转过来?。

  谢明裳瞬间闭眼,柔软的药枕覆盖住整个头脸。

  房里窗户半开着,夜里通风,但药枕盖得太紧,有点难以喘气。

  谢明裳屏着呼吸,一动不动地侧卧装死?。她闻到他身上不同于皂角清香的浓烈气息了?。

  下?一刻,遮盖住头脸的药枕被挪开,搁去旁边。头顶上方的阴影笼罩下?来?。

  凝视片刻,抬手揉了?揉她喘不过气而微微张开的唇珠。

  他起身走了?出?去。

  黑暗的帐子里,谢明裳睁开眼,抬手摸了?下?被搓揉得隐隐作痛的唇珠。

  远处传来?四更天的梆子响。

第30章 听话

  兰夏和鹿鸣第二天清晨进屋来,借着?蒙蒙亮的天光轻手轻脚地打扫屋里。

  “呀。”鹿鸣忽地轻呼一声。

  兰夏凑过去看,“帕子?脏了?斑斑点点的,拿出去洗一洗罢。”

  鹿鸣捧着?地上捡起的帕子?,隐约猜出这帕子?昨夜的用途,尴尬得手脚都无处放。

  “要不要等娘子?醒了,问问她如何处置……”

  两句对话的功夫,谢明裳已醒了,隔着?帐子?说:“鹿鸣扔回去,原地搁着?。河间王的东西用不着?你们两个动手,叫女官进来收拾。”

  鹿鸣匆忙出去喊人。

  兰夏这时也终于回过味来,涨红着?脸皮抱怨:“娘子?不早说!”

  急忙开了窗通风,过来服侍谢明裳起身?,又端来洗漱用具。

  初夏清晨的光从?敞开的窗棂照进屋里,兰夏仔细打量谢明裳干干净净的脸颊和肩颈,想象里的青紫痕迹都寻不见,只眼下隐约泛青,夜里睡得不大好。

  兰夏又心疼又气?:“自从?他?搬过来,娘子?夜夜睡不安生。昨夜没?听到动静,还以为娘子?终于能安睡一晚上,谁知道还是没?睡好。那?狗——”

  谢明裳听到门外细微的脚步声接近,抬手把兰夏的嘴按住:“有人来了。”

  “不要落下话柄。那?位现今还披着?人皮,让他?继续装。我倒要看他?装到什么时侯。”

  两人分?开时,鹿鸣正好领着?两名?女官进屋。

  陈英姑在?四个女官里不算话多的,另一个女官话更少,平日总跟随在?其?他?几个女官身?后,安静地像个会走路的影子?。

  谢明裳这两日才问清,她叫做穆婉辞。

  据说家里犯事,穆婉辞四五岁便入了宫。年纪不大,倒是四个女官里头在?宫中待得年份最久的。

  两位女官被召来屋里,穆婉辞不等吩咐便把地上斑点狼藉的帕子?收拾走,垂首退到陈英姑身?后,把帕子?交付过去。

  陈英姑接过帕子?,倒像是接了个火炭,显出不安神色来。

  等收拾干净屋里,人还不走,脸上显出挣扎,时不时地瞥向妆奁台前坐着?的谢明裳,显然有话想说,指望她开口问一句。谢明裳只当看不见。

  陈英姑踌躇良久,一扯穆婉辞,两人跪倒在?谢明裳面前。

  “不敢隐瞒娘子?。”

  陈英姑低头道:“宫里、宫里传话下来,向奴婢等询问娘子?入王府后的情况……奴婢等毕竟宫里出身?,如果不报回去,耽搁了上头的交代,奴婢等的性?命也不知能活几日了。”

  “没?人拦着?你们不报。”谢明裳淡淡地说,“河间王白日里都不在?王府,我又不管你们做事。”

  陈英姑几乎带出哭腔。

  “宫里催问娘子?的侍寝情况,和河间王殿下的关系如何。奴婢……奴婢该如何上报,奴婢不敢不问过娘子?,还请娘子?明示!”

  说到最后领着?穆婉辞长拜下去。

  谢明裳的视线转动,透过铜镜,望向身?侧伏身?拜下的两个女子?。

  她明白这两人的打算了。

  夹在?当中,两面不是人。萧挽风前夜几乎把人打烂的威慑太?大,她们恐惧之下,索性?把暗事摊开在?明面上,倒向王府这边,好歹求个活路。

  “知道了。你们该怎么报怎么报。密报送出去之前,先?拿来给我看一眼。”

  “是!”两名?女官如释重负地起身?。

  谢明裳叫住她们:“丑话说在?前面,我只管自己的一亩三

  分?地,河间王那?边我管不着?。你们密报的动作藏小心些,被河间王那?边知晓了,再来一场刑杖,我也救不了你们。”

  两位女官低头不语,陈英姑最后吞吞吐吐地说:

  “其?实,奴婢等的意思,密报送去宫里之前,除了奉给娘子?过目,也给河间王殿下……看过。”

  谢明裳终于明白这两位的心思了,啼笑皆非。

  “你们两个真怕死啊。”

  陈英姑呐呐说不出话,向来寡言少语的穆婉辞却应声接上一句:

  “蝼蚁尚且偷生。娘子?体谅奴婢等的艰难,奴婢感激不尽。”

  谢明裳若有所思地收了笑,凝视片刻,点点头。

  “之前没?看出穆女官是个聪明人。这回出主意的应是你了?还是那?句话,你们不为难我,我也不为难你们。但你们选的这条路看似讨巧,同样凶险,不容易走通顺。好自为之罢。”

  两位女官退出去后,谢明裳想了一阵,好笑说:

  “宫里讨要密报的是冯喜?他?这么空闲?皇宫里的污糟事管不够,还要把手伸进王府后院。手够长的。”

  鹿鸣猜测:“为了记录在?案,保持宗室血脉纯正?”

  “王府里有长史属官,轮不到皇宫里的管事太监插手。四个字送他?,狗拿耗子?。”

  猜测归猜测,当晚,穆婉辞果然小心翼翼捧来一份密报供她翻阅。笔迹婉转清丽,瞧着?有功底,不似初通文墨的女子?。

  谢明裳翻阅密报时随口问了几句,穆婉辞原来竟是罪臣家的女眷,多年前罚没?入宫掖。

  “家祖父和家父都曾经为官,奴婢四岁开蒙,家中习柳体。”

  穆婉辞把密报放在?桌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河间王殿下那?边……”

  谢明裳知道她的意思,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密报记录得详尽,密密麻麻写满整张纸。

  谢明裳自从?入后院,与河间王用膳两次。夜里共寝一屋。之前的一次当众掀桌争吵如实记录在?案。她边用饭边当乐子?翻看。

  密报最后写道:河间王将携谢六娘赴长淮巷谢家,当面商议宅子?转让事。

  河间王府的主人当晚依旧外出赴宴。不过这天回府比昨夜早了整个时辰。

  谢明裳刚擦身?换衣,握着?半湿半干的长发窝在?小榻上,在?灯下才翻过两页书,院门外便响起凌乱的奔走脚步之声。

  院门随即左右敞开,许多道嗓音齐声见礼。

  她惋惜地扔开书卷,“失策。早知道就不看书了。”

  装死都来不及。

  兰夏磨磨蹭蹭地不肯走,谢明裳推了她一把,催促她随鹿鸣出去。

  门窗敞开,门外响起鹿鸣和兰夏的见礼声,随即响起一道近日听得耳熟的男子?低沉嗓音,道:“免礼。”

  桌上的灯影随风剧烈摇晃几下。萧挽风裹挟着?夏日热风气?息,自屋外大步迈进来。

  他?回来得急,快马奔腾,额头一层热汗,也没?来得及沐浴,身?上此刻闻不见往日皂角清香,倒留有几分?青草泥土蒸腾的气?味。

  谢明裳被他?身?上的气?味呛了一下,扭头咳几声,不等人走近便抬手往外挡。

  “去隔间,把身?上衣裳换了。”

  萧挽风停在?两步外,深深地打量一眼榻上放松蜷着?的小娘子?的柔软姿态:“今天没?睡下?”

  转身?去东梢间。那?边摆放了两身?换洗衣裳。

  谢明裳攥着?绣帕,捂着?口鼻。

  今天没?睡下?

  分?明是个问句,她却莫名?听出几分?欣慰的口吻。

  她突然想起这厮的习性?像个山林里的野豹子?,不碰死物?,只碰活物?。

  狗东西该不会卡着?时辰赶回来折腾她?

  两位女官入东梢间服侍王府主人更衣,却很快被赶出来,不声不响地退去角落里。

  隔着?屏风传来窸窸窣窣的更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更显得刺耳。

  谢明裳莫名?有点烦躁。他?怎么这么听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从?小榻坐起身?,坐去铜镜面前擦自己头发。

  东间亮着?灯,屏风映衬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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