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第44章

作者:香草芋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头一眼?便惊见肘弯处未褪的瘀痕。

  她?急忙把衣襟拉扯开,当即露出肩头的几处指印。雪白肌肤上显出明显的青紫瘀痕。

  谢夫人的声线都?颤抖了。“他……他凌虐你?”

  谢明裳把衣袖拉回去,一时间居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被子蒙住头脸,把她?按趴下,狠命地揉搓拉拽身上各处关节,拉拽得小?腿抽筋,算凌虐么?

  她?心情略复杂地说:“也不?知算不?算……但不?像娘想的那样。河间王这人不?大正?常。

  兴许在军营太久,有些古怪的癖好……”

  有些私密事母女间也说不?下去。

  谢夫人闭了?闭眼?,把话头避开。

  “你不?要冲动行事。如今你人在他的王府里,他刚刚返京不?久,圣眷优隆,若在自己王府里出了?意外,身边人全部处死?也有可能……无论如何,先保住你自己。”

  她?附耳低声说:“兰夏和鹿鸣在你身边很好。明珠儿,耐心忍着,蛰伏一段时日?。你父亲最近起复了?,朝廷还?需要他领兵平叛。等你父亲立下足够的功勋,抹平谢家头顶的污名之后,再找机会,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行的什么事,谢夫人斟酌着,尚未来?得及说完,紧闭的房门被扣响两声。

  顾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家主上吩咐,近日?谢六娘子在王府里的起居,谢夫人有什么要问的,卑职这处有起居记录。卑职递送进来?了?。”

  多个顾沛在场,谢家母女同时闭了?嘴。

  谢夫人慢慢地翻阅起居记录。

  顾沛守候在门里,还?有个顾淮守在门外。

  谢明裳挨个打量过去,嘲道:“你们兄弟俩不?跟着你们主上,都?跟着我做什么。怕我跑了??”

  顾淮在门外拱拱手,居然不?否认。

  “主上吩咐下来?,命卑职跟好六娘子。六娘子身子急需调养,安稳日?常的起居有利于加快康复。以六娘子如今的身体情况,不?宜过东躲西藏的隐匿日?子。还?请六娘子体谅。”

  谢夫人冷冷道:“惺惺作态。”

  谢明裳听得倒笑出了?声。

  “看在你们主上这么用心的份上,你们提醒他一句,对爹爹说话客气些。我看今日?河间王登门又没带兵器?爹爹习惯随身带刀的。两边说话起了?冲突,爹爹一怒之下拔刀把他砍了?,那可算他倒霉。”

  ——

  谢崇山的腰刀向来?不?离身,此刻就?放置在桌上,强忍怒色,手掌反复摩挲着刀鞘。

  萧挽风坐在对面,缓缓抚摸着大拇指处黝黑的精铁扳指。

  两边沉默对峙,已持续半刻钟。谁也不?说话,厅堂里的气氛仿佛凝固的岩石。

  谢崇山深呼吸几次,按捺着开口道:“小?女无名无分?的跟了?殿下,这算什么?谢家之罪,在老?夫头上。如今朝廷已经恢复了?老?夫的将军封号,允许老?夫将功戴罪。小?女并非罪臣之女,而是官眷。殿下给个说法?。”

  萧挽风并不?看他,目光盯着远处院墙高处迎风摇摆的桃枝。

  “今日?把令千金带来?谢宅,本王已给了?谢帅一个态度。眼?下的情形强要更多,反不?是好事。”

  刀鞘皮被手掌捏得格格作响。

  谢崇山强忍狂怒:“哪里要得多了??谢家拉扯养大的女儿入了?你王府,只不?过要求给个名分?!”

  说到后半截已经压不?住声量,怒吼声震得耳边嗡嗡作响。

  萧挽风始终注视着远处桃枝的目光终于转来?厅堂内。目光沉静,言辞平缓。

  但从他这张淡漠的薄唇里吐出的字眼?,落入谢崇山的耳中?,仿佛字字带讥诮之意。

  萧挽风平静地陈述:“令千金是宫中?赐下带回的宫人身份。无媒无聘,宫籍未除。此刻论起名分?,连个孺人封号都?给不?了?。谢帅,再等等。今日?先谈一谈宅子转让之事。”

  谢崇山动也不?动地坐在椅上,茶案上平摊的手掌渐渐紧握成拳。

  良久,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旁边作陪的常青松骤然感觉不?对,慌忙起身大喊:“谢大郎君!”

  下首陪坐的谢琅和常青松同时起身,两人左右拿身体压住握拳暴起、眼?看要扑过去痛殴贵客的谢崇山。

  谢琅急喊:“父亲冷静,登门是客!想想小?妹!”

  站在萧挽风身后的严陆卿叹了?口气,扬声道:“亲兵进来?,护卫主上。”

  门外把守的数十名王府亲卫鱼贯涌入,包拢成护卫人墙。

  萧挽风视若无睹,目光又转向厅堂外,遥遥继续注视着风中?摇摆的桃花枝。

  春末夏初,花时已过,众多桃花从枝头飘落化做花泥,枝头只剩最后一两朵生命力顽强的嫣红桃花,迎风盛放而不?败。

  “谢帅,把老?犟驴脾气收一收。本王无意和你动拳脚,说的句句实话。”

  萧挽风放开精铁扳指,手搭在木椅上,头淡漠地往后仰:

  “谢家缺钱,本王缺王府。宫里催着归还?庐陵王府,总不?能带着令千金搬来?搬去,没个落脚地。两厢合适,谈价罢。”

  谢崇山面色冷似寒铁,胸膛起伏几下,道:“阿琅,老?常,让开。老?夫和他谈价。”

  谢崇山直勾勾盯着萧挽风锋锐的俊美面容:

  “谢宅可以转让给河间王殿下,东边如何翻修马场随殿下的意。但老?夫有个要求,小?女居住的晴风院格局不?动。让小?女带两个随身女使,依旧住在她?原本的院子里。”

  萧挽风一颔首,“可以。”

  谢崇山又道:“京城屋宅贵价。谢宅偌大的好地段,当初买下时便花费两万余两。开价三万两银并不?算多。但看在小?女的面上,只要殿下承诺好好对待小?女,老?夫可以让价——”

  萧挽风打断道,“不?相干的人退下再议。”

  下首作陪的谢琅和常青松两人互看一眼?,常青松摸摸鼻子,自觉地起身:“卑职告退。”

  萧挽风盯着常青松领众禁军离开。

  厅门合拢,厅堂里只剩谢家父子,萧挽风、严陆卿四人。两边开始具体议价。

  谢崇山神色冰冷,重启话头:“看在小?女的面上,老?夫可以让价。数目折半——”

  王府长史严陆卿即刻起身,同时开口道:

  “我家主上的意思,看在谢六娘子的面上,将入京带来?的五万两银交与?谢家购宅子。”

  谢崇山没说完的话音一顿:“……你家主上什么?”

第33章 得了允许的男人却不任她……

  谢明裳在母亲的屋里说了一会儿话。熟悉的气息和布置令她安心,她拉着母亲的手,不知不觉困意袭来,蜷在母亲的卧榻上睡了小半个时?辰。

  再睡醒时?,鼻尖传来浓香,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放在床头。

  谢夫人舀起乳白鲜香的鱼羹,递到女?儿唇边:

  “天色不早,前院应该议得差不多了。家里熬煮的汤羹,喝点吧。”

  谢明裳闭着眼喝鱼羹。

  她被宫里下重药伤了的肠胃始终未完全恢复,饮了半碗便喝不下,推开问:“前头父亲议得多少价钱?二?十万两军饷筹措不易,关系到父亲和阿兄的前程,我们家的屋宅别贱卖了。”

  谢夫人捧着残留半碗喝不下的汤,心里一阵阵地酸疼,嘴上装做无事道?:“你别管那么多。你父亲心里有数。”

  盯了眼外头守候的顾家兄弟,又轻声问:“我看王府记录的日常起居册子,你吃喝得倒还不错。当真如实记录?还是他们捏造作假,弄个假册子给我们看。”

  谢明裳好笑地答:“日常吃喝有什么值得捏造作假的。实话实说,王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粥膳做得好吃。”

  谢夫人不大信。每天好吃好喝供着,怎么瘦成这样回来?她心疼怜惜地抚摸女?儿的肩头。

  “无需多说,你只管好好把自?己养着。不论想做什么,养好了身子才能徐徐图之。”

  谢明裳也如此想。

  “娘,我的刀能不能想法子弄进王府来?”

  谢夫人也不知想歪到哪处,瞪眼道?:“太明显了!岂不是明晃晃的把柄递去人手里?不能用?自?家的刀。”

  谢明裳:“……娘,你想什么呢?我在宫里接连生病,身子虚得厉害,想练一练……”

  前院小跑来一名河间王府亲兵,找顾淮嘀嘀咕咕地说事。

  “前头宅子的事多半商议定?了。”谢夫人压低嗓音。

  “弯刀的事我想办法。前些日子谢家撤了围门禁军,你那手帕交:端仪郡主登门探望你。我说你被旨意召入宫去,端仪哭了一场,临走?前留下她的名帖,叮嘱有事去长公主府递帖子找她。我看她是个能交的。明珠儿,我想去寻端仪郡主,叫她去河间王府探望你。”

  谢明裳听得心里泛起喜悦又有些酸楚,微微地笑了下。

  “我刚认识端

  仪的时?候,记得她生得伤感多情的小女?儿性子,秋天把地上一堆落叶分门别类,还对着不同?颜色的叶子写不同?的酸诗,我笑了她半天。这两年好多了,怎么登门做客又对着娘哭。”

  前院的正事果?然议定?,河间王府的人准备告辞。

  顾淮过来敲门,客客气气道?:“六娘子,主上传话,我们要走?了。”

  谢夫人拉着谢明裳不肯放。

  谢明裳反握了握母亲的手:“叫端仪给我下帖子,她自?己千万别贸然登门。河间王性情暴烈,他现今住的王府是从庐陵王手里强抢来的。庐陵王是个狗东西,河间王也不是个东西。端仪跟河间王算作姑表兄妹,但?河间王凶性上来,谁知道?他认不认六亲。”

  她叮嘱母亲:“我无事,在王府住得还算好。母亲不要冒险燥进。端仪的请帖递进王府,如果?我侥幸能获准出府相聚,母亲陪着端仪前来,莫叫她出意外。”

  ……

  顾家兄弟在前头守卫,谢夫人搂着女?儿走?在后面。

  一路低声细细叮咛,直到谢家大门外,即将上车时?,叮嘱声才停下。

  谢夫人眼眶发红,强装无事送女?儿上车。

  “对了。”谢明裳忽地想起久没有音信的五娘玉翘:

  “今日没看到五娘。她从宫里放出来了吧?最近可好。”

  谢夫人点点头又摇头,欲言又止:“人是从宫里放出来了,但?五娘她……下次得空再说。对了,你嫂嫂归家了。在家里好好地养胎,你无需挂念。”

  谢明裳正要追问时?,萧挽风已经和谢家之主简短地告辞,朱袍猎猎,往台阶下马车处走?来。

  谢明裳闭嘴不言,转身上车。

  王府马车的车蹬子做得高?,她拢着长裙摆正抬脚踩车蹬子,萧挽风在身侧扶住后腰,发力把她抱去车上。

  谢夫人站在车边,视线冷冰冰盯着女?儿腰后扶着的手,又挪去萧挽风脸上。

  如果?目光化作刀尖,立刻便活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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