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歌未语
陆寂不知她心中所想?,但见美人?蛾眉倒蹙,杏眼含嗔,别有?神韵,笑道:“怎么?还觉不解气?”
姜予微一想?到他如?此无耻,居然诓骗自己喝下催情的酒,还幕天席地好一通胡闹。刚偃息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冷嗤了?声,阴阳怪气道:“爷言重了?,我算个什么东西??怎敢生您的气?”
得,气还不小呐!
陆寂讪讪一笑,按住了?她的手,软声哄道:“你就算是再气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啊,瞧瞧,快把梳子给我。”
姜予微皱眉低头看去,看之前还不忘先剜他一眼。
梳齿上缠着几缕青丝,方?才光顾着生气,未曾注意硬扯下来几根,这时才觉得头皮有?些发疼。心情越发烦躁不快,甩开他的手把木梳也忘桌上一扔,深吸了?口气。
陆寂见状,笑着放下断梳捡起?那把好的。也没?什么架子,绕到姜予微身后握住那处打结的地方?细细梳理整齐。
青丝柔滑乌亮,如?堆云砌墨。窗外花遮柳隐,水木明瑟,此情此景倒是让他忽然想?起?少时读过的几句闲诗来: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姜予微看着镜中的他,眼中浮现?出几抹一样。忽又瞥见他勾唇,不悦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卿卿同小孩一般,生气起?来便要?摔东西?。怎么?昨天你难道未得其中痛快?”
“你!”姜予微噎住,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气得眼眶都红了?,“你无耻!”
昨天纵使......纵使她有?意乱之处,可?那也是因为酒的缘故。可?陆寂居然拿这个来揶揄她,把她当成?了?什么?!
陆寂本?也有?些恼了?,但见她眼眸湿润,心底顿时一乱,忙蹲在?她身侧,声音也放得更低了?。
“卿卿别哭,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姜予微理都没?有?理,眼水夺眶而出,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惹怜。
陆寂叹了?口气,道:“还求卿卿指条明路,我要?如?何做你才能消气?”
见目的已经达成?,她也不好闹得太过。又过了?半晌慢慢止住哭声,一抽一搭的哽咽道:“第一,你今后不许再诓我喝那种东西?。第二,你需答应我一件事?。但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好,先记在?那里?。”
陆寂拧眉,有?些犹豫......
“你方?才还说让我消气,转眼就犹豫起?来,原来又是诓我的!”
她掩面抽泣,身子微微颤抖,哭得好不伤心。
陆寂无奈,“好好好,就依你所言。只是你不能擅自离府,身边也不能无人?。”
“那是自然,爷放心。”姜予微暗骂了?声,抽了?抽鼻子。明眸恍若水洗,两颊鼻尖泛红又如?海棠经,楚楚动人?。
陆寂看着心底软成?一片,道“好了?,去洗洗陪我一同用膳。”
近日京城算不上太平,等用完膳后他又急匆匆地赶回镇抚司衙门处理公务。跑这一趟似乎是专程回来陪姜予微用膳的,那些丫鬟们私底下都在?传自家爷对夫人?真?好。
主子一走,她们也跟着得了?闲。南枝同檀雪打了?声招呼后便出得院子,绕过抄手游廊来到翠微阁。
才行至弄水轩前,远远看到一群人?正往寿晖堂去。
为首的女子鹅蛋圆脸,略带稚气,腮凝新荔,温柔可?亲。身穿一袭桃红色对襟襦裙,因着天热未配衫子,只在?腕间搭了?条烫金描花披帛,手中还拿着一把团扇。
她迎上前,躬身道:“奴婢见过月姑娘。”
徐盈月忙将人?扶起?,笑道:“南枝姐姐行色匆匆,这是要?往何处去?”
“方?才爷下朝后专程赶回来陪我家姨娘用膳,临走前嘱咐奴婢说姨娘怕热,让奴婢吩咐厨房做碗紫苏桂花冰酥酪来。这不,奴婢正要?去呐。”
徐盈月顿了?顿,若有?所思,“哦......原来如?此,二哥哥对你家姨娘还当真是用心啊。”
南枝挑眉,得意道:“谁说不是?自从姨娘住进二月阁,绫罗绸缎,珠宝头面,流水一样的送了?进来,都快把爷的私库给搬空了?。”
徐盈月闻言莞尔,“我还要去寿晖堂给姑母请安,便不耽误姐姐的正事?了?。”
“月姑娘慢走。”
南枝欠身行礼,待人?走远后她才缓缓抬头,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朝厨房而去。
日子倏忽而过,转眼已是八月初一。立秋之后,暑意逐渐消退,燥热的风中也带上了?丝丝凉意。
姜予微从寿晖堂请安出来,回去的路上闷头直走,一句话都没?有?说。
跟在?旁边的杏容小心撇了?眼她的神色,道:“夫人?,方?才的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方?才在?寿晖堂喝茶,只因她端茶时的动作比大夫人?要?早便被抓住错处,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斥责了?一顿。
这样的事?不胜枚举,以往来请安也时有?发生。大夫人?不喜她,故而总是挑理。骂她的词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小门小户不懂规矩之类的。
她并不在?意,只是次数多了?难免会厌烦。
行过蔷薇花架,忽见前面的园子人?来人?往,手里?还拿着紫竹、绫绢、棉纸、珠贝等物,梁妈妈在?旁边指挥他们动作快些,别误了?时辰。
姜予微道:“这是在?做什么?”
杏容看了?眼,解释道:“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大夫人?请了?工匠来府里?扎灯笼。王胡子手艺好,去年为天宝楼扎的那只嫦娥奔月,栩栩如?生精妙绝伦,所以今年大夫人?特意请了?他来。”
她一说,姜予微才想?起?中秋快到了?。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溧洲,城里?有?灯会,可?杨氏不许她出去。
于是她偷偷翻墙而出去寻温则谦,结果差点与姜嘉月撞了?个正着,是温则谦及时拉住她躲在?了?角落里?。
银花金缕,鱼龙百戏。灯火阑珊处,他们两人?挨得极近,温则谦的体温隔着衣服传来。虽然那时两家已经交换了?庚贴,可?温则谦羞得俊脸通红,根本?不敢正眼瞧她。
正想?着,忽听杏容道:“夫人??”
姜予微立即回过神来,见她和金蝉都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若无其事?道:“回去吧。”
“是。”
她绕过前面人?多的地方?,准备从另外一条小道回二月阁。
然而才走出去不远,耳畔传来杏容急促而惊恐的声音,“夫人?小心!”
她下意识的抬眸看去,发现?原本?堆放在?墙角准备用来搭建灯架的白竹忽然全部朝她们砸了?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金蝉飞起?一脚,身形灵巧好似飞燕般将那些白竹踢翻在?侧,哗啦啦的发出一阵嘈杂的闷响。
姜予微脸色微微泛白,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已经退到她身后的金蝉。幸亏金蝉及时把白竹踢开,不然这十几根竹子便要?砸在?她头上了?,只是......
“夫人?,您没?事?吧?”杏容也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姜予微摇头,“我没?事?。”
杏容脸色一沉,看向?那个始作俑者,冷冷的道:“你怎么做的事??!主子跟前你也敢横冲直撞?”
地上趴着一个年轻女子,身穿玉色水田小袄,腰间束一条海棠花汗巾子,底下穿着水绿裤子。眉梢上吊,一脸精明模样,旁边还散落许多用来糊灯笼的霞影纱。
面对杏容的诘问,她不慌也不忙的爬起?来,道:“姨娘恕罪,方?才我也是绊了?脚,这才不小心冲撞到姨娘。”
“不小心?”
杏容冷哼,方?才就看到她躲在?树后鬼鬼祟祟的,见到姜予微过来后才突然冲出来。
“这道上干干净净连石子都不曾有?,难道是鬼绊了?你不成??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杏容姐姐何出此言?我奉了?大夫人?之命取霞影纱给王胡子送去,方?才是绊了?自己的裙角。我又不知姜姨娘会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偏要?走小道。”
杏容见她还敢顶回来,气得眼睛都快歪了?,“你好大的胆子,差点伤到主子不说,还敢出言不逊,我看你是皮痒了?!”
那女子撇嘴,丝毫没?把杏容的话放在?眼里?,“是是是,是我的错。姨娘今日若是非要?拿我出气,我也是不敢有?怨言的。”
姜予微顿时笑了?出来,寥寥几句就把她架在?了?那里?。
若是真?罚了?,那便坐实了?无故责罚下人?的罪名。若是不罚,今后还如?何在?这府里?立得起?来?
第67章 立威
她拦住欲要发作的杏容,上下打量了那丫鬟一眼,语气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见她脸上还挂着笑,态度软绵绵的便知?自己?猜得不错。从山鸡堆里?飞出来的,到了凤凰窝总是些缺乏底气,也难怪夫人说她上不得台面。
想着,下巴扬起,轻慢道:“我叫听云,是大夫人院里?的。”
“年纪轻轻的就能寿晖堂当差,这么说你?是家生子?”
听云勾唇一笑,“不错,我娘乃是大夫人的陪房,如今替大夫人管着账房的对牌钥匙。”
“原来是大夫人身边的得力之人啊,失敬失敬。”
姜予微也笑了起来,道:“你?方才绊住衣裙又撞到白竹乃是意外,我无甚可责怪你?的。”
听云闻言从鼻中轻哼了声,非但?不存半分感激,神情反而越发得意起来。
旁边的杏容心急如焚,几度欲言又止。
姜予微朝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安心,随即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凌厉道:“只?是我今日不得不罚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了呆,其中以?听云是反应最大。她眉心紧蹙,死死的盯着姜予微像是在看?个笑话,“姨娘凭什么罚我?”
“中秋佳节将至,大夫人十分看?重,所以?才特意请工匠入府,又命你?取来霞影纱做灯。我虽出身不显,但?也知?道霞影纱贵重,需百两银子一匹。”
姜予微故意在此停顿,幽幽的看?了听云一眼。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匹霞影纱,可惜道:“你?毁了如此珍贵之物,难道不该罚吗?”
园子里?的花草刚浇过水,有些地方还是湿的。霞影纱娇贵不耐清洗,如今上面沾上了泥渍,算是毁了。
听云的脸上霎时变得惨白,支支吾吾的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不是有意的......”
姜予微挑眉,“听云姑娘怎可说谎呢?园子这么大,路这么多。你?若非故意,为何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偏要走小道?”
杏容掩唇偷笑,好险笑出了声来。
“你?胡说,我是随便挑了一条,哪管什么正道小道了!”听云恼羞成怒,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姜予微冷笑一声,“不是故意,那就是没把大夫人的吩咐放在心上了!取了东西不赶紧送去,反而随性在园子里?乱逛是何道理?!”
“我......”听云脑中一片混乱,哪里?招架得住她的攻势,半天只?挤出来这么一句。
“什么你?啊我的,谁教你?的规矩?!大老爷常年住在山中,我家爷又忙于公务,偌大侯府全倚仗大夫人操持。京城上下谁人不知?大夫人治家有方内外有度,赏罚分明?”
姜予微冷冷的看?着她,又道:“可你?毁坏霞影纱不说,还屡次对我出言不逊。莫非是觉得大夫人仁厚,又仗着自己?是家生子,所以?才敢如此胡作非为?”
听云身形一颤,慌忙跪下,“我......奴婢没有,还请姨娘明鉴!”
姜予微收回视线看?也不看?她,淡淡道:“你?是大夫人院里?的,要如何处置自然由大夫人说了算。杏容,你?把她送回寿晖堂阐明今日的来龙去脉,然后把人交给大夫人处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