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歌未语
正思索着有何应对之策,忽然?听到?院中传来动静。她看了眼丁嬷嬷,丁嬷嬷立即放下手里的香押朝外走去。
然?而才走到?门口,一大?群人掀起帘子闯了进来。
为首的约莫五十开外,鬓角花白但梳理得极为整齐。双目炯炯有神?,眼神?锐利,身穿一袭石青色比肩褂,半新不旧,看上去很是干练。
那人进来后先是行了一礼,道:“老奴见过大?夫人。”
徐氏一看到?她脸色立即冷了下来,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来人姓蒋,乃是陆寂的乳母,陆寂对她甚是敬重?。此前因身体不好,一直住在城外的庄子上休养鲜少回京,徐氏与她很是不对付。
蒋嬷嬷笑了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道:“二爷知大?夫人近日?费心劳力很是辛苦,故而特命老奴来协助夫人打?理府中庶务。”
“你说什么?!”
徐氏脸色铁青,咬牙骂道:“叫那个逆子过来见我?!”
这哪里是什么协助打?理,分明是要夺了她的管家之权啊!
一旁的丁嬷嬷也变了脸色,双手绞动帕子忐忑不安。
蒋嬷嬷中气十足,丝毫不像个年近半百的老人。闻言,客气的笑道:“二爷公务繁忙,现下已经出府,没空前来拜见夫人。不过二爷有句话让老奴代为转述,他说让大?夫人在寿晖堂安心颐养天年,府中琐事便不必再操劳了。”
徐氏捂住胸口,只觉一阵闷痛,几欲喘不上来气,“我?是他母亲,他怎可这般待我??!”
“大?夫人,爷是做大?事之人,素来不喜被人左右。如今朝中局势风云诡谲,刘氏一党对爷更是虎视眈眈。您身为他的母亲,不体谅他的难处,怎可还搅得他的后宅不得安宁?”
徐氏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脸上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般几经变化甚为精彩。
蒋嬷嬷没有理会她,犀利的目光扫向丁嬷嬷,道:“去把对牌钥匙以及账本都拿来吧。”
丁嬷嬷看了徐氏一眼,不敢迟疑,转身去里间?把东西拿了出来。
蒋嬷嬷接过,态度柔和了两分,笑道:“大?夫人今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奴,您放心,您是二爷的母亲,在这府里自然?谁也越不过您去的。”
徐氏的脸色青青白白,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给?我?滚出去!”
“那老奴便不打?扰大?夫人休息了。
蒋嬷嬷欠身告辞,做足了礼数,带着那群人又扬长而去。
徐氏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已经说不上来话。
丁嬷嬷叫了声“不好”,忙帮她拍背顺气。又派人急去寻郎中,直折腾到?后半夜方休。
翌日?,晨风习习,朝霞漫天。烟细风暖,煦色韶光明媚。客舍门前,黄叔已经套好马车,只等人到?齐后便可以去城门口等候出城了。
李叙站在车旁,眺望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嘟囔道:“怎么这么慢?昨天着急要出城的人不是她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急了?”
话音刚落,就见姜予微背着包袱从二楼下来,几步来到?他们面前。
李叙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又不忍责怪,温声道:“快上车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我?知你还没有用早膳,所以特意准备了糕点,待会可以在路上吃。”
姜予微勾唇轻笑,却仍站在原地没有动。
李叙的一只脚已经踩在踏凳上,见她不动狐疑的回头,“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没有。”姜予微摇了摇头,道:“你们出城吧,我?留在这里。”
李叙的眉峰霎时拧在一起,转身回到?她跟前,颇为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83章 租房
姜予微抬手示意他先别急,解释道:“现在城门口应该已经布满锦衣卫的眼线,以我的伪装根本瞒不?过这群经验老道的人。此时出?城无疑是自投罗网,而且还会连累到你和黄叔。”
李叙怔了怔,扯出?一抹笑?来,故作轻松道:“他们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才一个晚上便能查到这里来?你这简直是杞人忧天了。”
姜予微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戏谑之?色。
如果她猜的没错,陆寂的人昨天晚上就应该已经到了。只是碍于刘氏一党才没有在半夜让守城的官差打开城门,不?过这也为她多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李叙原本还想说两句俏皮话来缓和下气氛,但见?她这幅模样便觉喉间干涩,嘴角慢慢沉了下来,道:“倘若真如你所说,那你留在这里也只是等着被在他们瓮中?捉鳖。”
“佘大当家在前面的恂川城等你们,你拿上这张路引快去和他们汇合吧。”她不?紧不?慢地拿出?了徐掌柜昨天刚送来的那张路引,递了过去。
李叙如同丈二的和尚,越发看不?懂她的举动来,“你这到底是何?意?”
姜予微意味深长的一笑?,“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
“锦衣卫暗线众多,只要稍加调查便会知道我们昨夜落脚此处。当铺的伙计来送路引时是客舍的堂倌引的路,届时他们必会顺着伙计这条线查到徐掌柜那里,从?而知道有这张路引的存在。”
姜予微又翻看了一遍这张路引,道:“你带上这张路引,再让人假扮成?我。路过一处地方便将?此路引给那些官差看,官差若是得到消息自然?会上报........”
李叙立即明白了调虎离山的意思?,不?由佩服起她的聪慧来,笑?道:“难怪你昨天非要花五百两买这张路引,原来是早就想好了对策。”
金累丝花树簪出?自京城的撷芳阁,在这里并不?常见?。而她又花五百两的高价急要一张路引,就是引起徐掌柜对她的怀疑。
有了徐掌柜的供词,那这张路引就会变成?绝佳的诱饵,将?锦衣卫引向别处去。
李叙转念一想,担忧道:“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能行?吗?”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和黄叔千万要小心,因为一旦按照我说的办法用了这张路引,那锦衣卫便会被你们吸引过去。我怕陆寂会恼羞成?怒对你们不?利,所以此路引只可使用一次,随后立即便要销毁!”
“我记下了。”
李叙神?色复杂,本以为这次可以和她多待上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可纵使他再不?情愿,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他定定的看着姜予微,好看的桃花眼中?有万千思?绪在翻涌,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经此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期?
姜予微见?他久立不?动,疑惑的抬眸看去,不?料正与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晓色云开,翠幕风微。她顿时怔住,胸口猛然?咯噔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不?敢说亦不?敢确定,咬住樱唇看向了别处,大有落荒而逃之?感。
“你、你快去吧。”
李叙扯了扯嘴角,难掩失落。深吸了口气,嘱咐道:“那你小心,切记不?要逞强。等过了这阵风头便来青洲找我,我们约好要出?海去寻蓬莱岛的。”
“我知道。”她低垂着头,轻轻应了声?。
李叙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便也不?再耽搁,转身上了车。
黄叔一扬马鞭,车晃晃悠悠地朝城门口驶去。
看着那抹倩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李叙自嘲的一笑?,这才放下帘子。
等他们到时城门已经开了,然?而与往日不?同的是出?城那侧竟然?也排起了长队。他掀开一条缝往前看去,发现是有官差在查对路引,故而慢了许多。
李叙仔细留意了一番,看到城门旁有几人虽然?身穿便服,但气度与周围的人完全不?同。这些人眼神?冷冽,应该就是锦衣卫了。
他心下一惊,不?得不?再次佩服起姜予微的聪明才智,不?然?今日他们恐怕难以脱身。
排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便轮到了他们,李叙将?自己?的路引递过去。那官差看过后又还了回?来,挥手放行?。
他们很快出?了城,李叙不?敢停留。虽然?方才姜予微没有明说,但他也知道只要锦衣卫没有发现姜予微有出?城的迹象便会一直在城中?加紧搜查。
所以他慢一分,姜予微便危险一分。想着,扬声?道:黄叔,我们快去恂川与大当家汇合。”
“是!”
鄠洲靠近京城,往来商贾途径此地大多会稍作停留。这里的街道齐整宽阔,两侧店肆林立。车马粼粼,人流如织,颇为热闹。
姜予微背着青布行囊穿过客舍所在的那条街,一直往城南而去。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住在城南的大多是穷苦百姓,那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不?过也是最便于隐匿行?踪的。
她不?敢大意,一路上都在留心身后是否有人跟踪。但她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能靠的只有自己?的直觉。
很多次她都感觉如芒在背,仿佛有人在盯着她。可是回头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发现,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七拐八拐的走了好几条街,她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日头渐渐升了起来,周围行?人的穿着打扮也越发的简朴。
早起没有用膳,李叙那厮临走前还忘记把糕点给她了。这会儿腹中?饥饿难忍,于是在一个卖石墨豆腐的小摊前停了下来,要了一碗豆花吃。
卖豆花的摊主是一个年?过百半的老人,头发花白,身子骨很是硬朗,动作麻利地就把豆花端了上来。
姜予微坐在街边的榉木方桌前舀起一勺放入嘴中?,豆花立即在舌尖化了开来。
以前在溧洲时吃的都是甜口,而这里的却是咸口。配上辣汁、桑耳、萱草等一起食用,爽口嫩滑倒别有一番滋味。
她很快吃完了一碗,又讨了碗茶水解渴,随即从?怀里掏出?五个铜板给那卖豆花的大娘。
大娘接过钱一看,“哎呀”的喊了一声?,道:“公子,你给错了,我这碗豆花只需三文钱。”
姜予微温声?笑?道:“剩下的是我给您的茶水钱。”
“那怎么好意思??”那大娘身材肥硕,一笑?起来连眼睛都快找不?到了。
姜予微趁机向她打听道:“大娘,您可知这附近谁家要有宅子可以租赁吗?”
“公子想要租个宅子?”
“正是。”
那大娘见?她生得白净,一副书生的打扮不?像是个坏人。刚才还多收了她两文钱,热情的道:“有,公子想租个什么样的宅子?我正好认得几家。”
姜予微一喜,忙道:“不?需要太大,能住就行?。”
“我瞧公子不?像是本地人,为何?会跑到这里来租宅子?”
她现在扯起谎来可谓是信守捏来,一点也不?露怯。
“我家道中?落,本是来鄠洲投奔亲戚。不?料到了这里才知,我那亲戚去年?已经搬离了这里。我囊中?羞涩又无脸归乡,故而想在此先安顿下来,找个生计先养活自己?。”
那大娘略有些唏嘘,心道世道多变,独自一人来此也不?容易。
想着,便道:“我家隔壁有户人家姓宋,他家娘子正想把闲置的屋子租出?去。你若是想去瞧瞧,可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她就住在倒数第三家。”
“多谢大娘。”
姜予微谢过,按照她说的找了过去。
那户人家大门紧闭,柳木门上还贴着两张破旧的门神?像。她上前敲了几下,不?见?有人回?应。
正欲抬头再敲,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头上梳着妇人发髻。荆钗布衣,容貌清丽。
见?是个陌生的男子,那女子微微蹙眉,问:“公子有何?贵干?”
姜予微扬起一抹和善的笑?,客气回?答道:“敢问你可是宋娘子?”
“是我。”那女子越发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