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端王府里谁也不敢吱声,邹氏匆匆来看他,内屋里赵诚人醒着,只是疼痛难忍,心情极差,只和邹氏说:“大伯母不用担心,只是皮肉伤,这个院里不要让人进来,府里不必惊慌,若是有什么事,子恒会来通知我。若是宫中有什么旨意,记得通知我一声。”
邹氏见他条清晰,也稳住心神,“那就好,太医就快到了,今晚喝了药,一定仔细发热。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来安到底稳重:“我知道了,今晚轮流守着,必然不能让他高热。”
第101章 只要活着
来安心慌意乱,家里到底没有主事的女主人,都显得慌成一片。
邹氏安慰来安:“不要慌张,这是外伤,今夜让人守好了,我明日让人去请太医来。”
邹氏正说着,
来复进来在门口说:“大宗正来了。”
屋里的人都惊讶看着来复,邹氏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出门迎赵德明,赵德明已经从角门进来进了院子,黑暗中灯笼昏暗的光源,邹氏站在廊檐下迎了一句:“不知道大宗正来,失礼了。”
赵德明不在意摆摆手:“无需在意这些虚礼,我来看看若甫。她如何了?”
他的口气,比端王府里的人对赵诚还要亲切。
邹氏听的异样,低头迎着人进屋子,赵诚趴在那里,闭着眼听见赵德明进来,知道事情肯定闹大了。
没想到赵德明进了屋子就开始骂:“你昏了头了?去接这种事?为什么先不来问我一声?”
赵诚不想吭声,只是闭着眼睛听赵德明咆哮。
房间里的人都惊呆了。
单方面的骂人,必然是不能尽兴,赵德明骂了顿才问:“究竟是因为什么?”
人都死了,事情也解决了,赵诚不可能再提起了。
“只是言语冒犯了官家。”
赵德明知道必然不是因为这个,见他死不吭声,问:“谁给你出的主意?”
“没有谁。我罚也挨了,官家也出了气了,事情也过去了,大宗正不用生气了。”
他不想领谁的情了,还是一个人为好。
赵德明见他突然冷淡的态度,知道他这次伤的重了。
自己也冷静了。
“子恒说官家一日罚了你两次,你也知道,官家脾气,何必非要冲上去?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非要顶着来?”
赵诚:“为了少死几个人,那些人本就不该死,该死的人已经死了,偏偏用无辜的妇孺们泄愤?拿妇孺祭旗,让人觉得心寒罢了。”
第一次有人死在他面前,这种冲击对他来说太大了,而且谁也救不了谁。
怎么走都是死路,连颂的罪责真犯得上死罪吗?张相公都能在乡下养老,连颂才二十几岁,为什么不可以?
他不是和赵策斗气,也不是厌烦谁。
而是厌烦这个世界了。
赵德明:“越说越没有规矩!你是宗室子弟,更应该知道官家的不易。”
赵诚闭着眼睛趴在那里,将头转过去不想听这些了。
赵策的不容易,不是无辜的人造成的。
可无辜的人枉死,确实他们父子私心的缘故。
谁委屈,也轮不到赵策委屈。
邹氏软软提醒了一句;“若甫,听话。”
赵德明才惊觉,这是端王府,不是晋王府。
赵诚也不是他的孙子。
他终是叹了声,带来的太医在这里守着,自己安抚了几句回去了。
赵诚的伤有些重,幸好他这几个月没偷懒,日日勤练,身体才好了一些。只是尽管这样,血糊一片的伤还是让来安哭了又哭。
赵敬当晚从正院出来就奔他院子里来了。
见他这样,也舍不得苛责,坐在窗前心疼嘟囔问:“究竟多大的祸,值得这么打你?”
听的赵诚都笑了。
二房的赵炎也来了,进了门就问;“五弟怎么样了?”
赵敬叹气:“伤的厉害。”
在赵敬眼里,赵诚犯错再大,也不能这么打。就是官家,也不能这么干。
不得不说这个老实的大哥,实在可爱。
赵敬和赵炎坐了会儿,就催着赵炎回去了。
赵诚其实累了,今日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闭上眼,都是连颂甘心求死的眼神。赵炎坐了会儿,也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就听说赵炎的媳妇昨晚就发动,要生了。
赵诚第二日依旧有些发热,来复匆匆进来说:“夫人有信回来了。”
来安把行李拿出来,翻出信给他,他躺不住,就侧躺在罗汉床上,拆了信看了很久,也没说话。
来安熬了药端进来,见他看着信发呆,试探问:“夫人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赵诚摇摇头。
杜从宜的难处,他知道,但不知道怎么开解。
来安心里觉得杜从宜有些问题,年少夫妻,五哥性格好又宠她,她心大但不知道疼人。她希望的杜从宜能细心一些,多花一些心思在赵诚身上。
赵诚一口喝了药,靠在罗汉床上,仰头看着屋顶问;“祖母好些了吗?”
来安哪里知道这个,她一颗心都在他身上,只管安慰他:”都挺好的。”
赵诚自言自语:”都挺好的,可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开心?”
“啊?”,来安搞不懂这些。
前一日赵诚被官家罚了,还夺了爵位,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天大的事了。
听说老喷子在明镜堂骂了先帝,但没来骂赵诚。
赵诚只是心情不好,但并不沮丧,也不恐惧,并不因为被罚酒生出什么其他的情绪,反而直气壮的。
赵敬见他看什么都淡淡的,听说昨晚他和大宗正也不痛快。
“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没人知道为了什么。
所以高皇后问赵策的时候,宗瑞像只鹌鹑一样,缩在一边,头也不敢抬。
赵策避而不谈,却和高皇后说:“你让人去看看他,天气热了,让他尽快回来当差。”
高皇后听了诧异,扭头看他一眼。
宗瑞听的眼睛一亮,官家这是后悔打小赵大人了。两个犟脾气,遇到一起了。
高皇后心思已经转了几转,高皇后昨日就听说了,正好安平郡主和妹妹也在宫中陪她打牌,都听说那边用了廷杖,几个人都刻意没提起这件事,都等着官家下一步怎么做。
若是真的厌弃了赵诚,自此就不再用他了。
若是……
可见官家是真的舍不得。
高皇后笑吟吟说:“是,就依官家的意思。臣妾这就让人去看看,您也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那么打,昨日郭严说若甫被打的浑身是血,人都昏过去了,我听的吓了一跳。”
高皇后给他铺垫,给他台阶,赵策也不端着,只是依旧板着脸骂了句:“不打他不长记性。”
高皇后笑着说:“好了好了,知道官家心疼了,臣妾这就让人去看看。”
高皇后走后,赵策问了声:“太医怎么说?”
宗瑞不敢说实话,支支吾吾的。
“究竟怎么了?”
宗瑞:“小赵大人昨日开始发热,一直没退。”
人病情和心情有很大关系,赵诚连着两日,心情十分低落,起初还见赵敬,后面谁也不见了。
高皇后大张旗鼓,特意让身边的内侍郭严亲自来探视,端王府中门大开,老夫人才知道赵诚被打了。
前两日,小周氏生了个儿子,端王府里还在庆祝。
朝中很多人都知道赵诚被官家杖责,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在观望,有人背后担心。
章奎每日晚上才来,来了也不劝说,他自己都说,和赵诚待久了,人也变沉静了。所以格外想念吕好蒙在的日子,有他在,肯定很热闹。
郭严和宗瑞不一样,宗瑞是和赵诚每日见也熟悉了,不讲究那些虚礼,郭严是高皇后身边的内侍,坐在正院里笑着说着场面话:“娘娘听闻赵大人犯了错误,被官家责罚,十分担心,特意派老奴来探望。”
他说是探望,和宗瑞比到底少了几分情义,也是施恩的态度。
但府里的人都不敢怠慢了他,邹氏领着人去了赵诚的院子里,赵诚见了郭严闭着眼睛,根本不给面子。
郭严已经在正院里宣旨了,他是来探病的,赵诚即便不买账他也不敢造次。
摆明了赵诚还是能回到官家身边的,在他看来赵诚有恃无恐。
他闻声问:“高娘娘担心你,这不是担心小赵大人如何了?”
赵诚趴在那里,正要换药了,揭开后背腰腹皮肉伤还是血肉翻飞的模样。
郭严也吓了一跳,干干地等换完药,太医自己和郭严解释了赵诚的状况。
反正是不太好,毕竟天气渐热,炎症难消,况且赵诚一直低热。
尤其那一日见了血,他内火攻心。
最主要他不太爱惜身体,心情很差。
最好的一点,就是他好像对这次处罚不太在意,几乎心如止水。
郭严知道赵诚不买他的面子,得了太医的解释,放下高皇后赏赐的药材,就回宫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