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赵诚笑说:“我到底和六弟不同,二伯母和安平郡主做了亲家,以后说不准到禁内面圣都是有机会的。”
刘氏被他说的讪讪,干巴巴应了句:“瞧你说的,舍不得你的娘子了?”
赵诚也不和她计较,笑笑并不当回事。
若是遇上机灵的小娘子,这时候断然会为赵诚解围,赵诚见杜从宜还是看八卦的心思,心里好笑,好没良心的姑娘。
刘氏十分骄傲自己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三房有爵位又如何?还不是结了家市井小民,让人平白笑话。
安平郡主就曾说,没想到端王老了,人也糊涂了,做事情没得让人笑话。
只是她没懂,安平郡主的言外之意而已。
但她儿子娶到了安平郡主的独女,将来前程步步高升,那就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二房眼可见的,前程似锦了,大儿的差事也有了着落,等将来两个兄长地位稳固,三儿子何愁前程。她最得意就是连生了三个儿子。
可见自己的命是最好的。
剩下的同辈中,陈氏是长嫂,旁边是二嫂小吴氏,刘氏身边的是赵炎的妻子周氏,还有些家里的亲戚女眷们。
杜从宜一一交换了礼物,一遍之后,其实人还是认不全,但也有个印象了。
赵诚等敬了茶才说:“我去看看祖父,你且陪祖母坐坐。”
老王妃打发:“你只管去吧,你媳妇儿在我这儿丢不了。”
杜从宜听着这种玩笑话也不害羞,只是好奇老王妃居然这么和气。
陈氏说笑十分大胆,笑着说:“五弟是个贴心人,这么舍不得,步步不离。”
杜从宜好奇:“那大哥呢?你们新婚当日他不曾陪你吗?”
她问的十分大胆,但又真心单纯,天真的很,让在座的女眷们都笑起来。
陈氏向来泼辣,居然被她故作‘真诚’问得脸红:“刚进门就学坏了,都是五弟教的!”
刘氏接话继续玩笑:“你是长嫂,是第一个进门的,那现在这般牙尖嘴利,那是敬哥儿教的了?”
陈氏对上婶母一点都不惧:“婶母说这话就是冤枉人了,我向来就是这样,承蒙祖母和母亲不弃,这才侥幸进门,可不比弟妹们可人,将来安平郡主的千金进门了,婶母可要保护好了,小心让我这个无赖教坏了。”
她就见不得刘氏那幅小人得志的样子,和安平郡主结为亲家,好似她立刻成了贵人一般。小人得志。
刘氏:“瞧瞧,真是半句都不让人,敬哥儿都要让着你一些。”
邬嬷嬷在气氛有些快要出岔子的时候,适时端了茶点招呼说:“快尝尝今年的新茶,只有这么些,老夫人都给你们留着呢。”
杜从宜听着刀兵干戈,女人之间的话题十分凛冽。
稍有不慎,就会被刀尖削到,危险得很。
第024章 她确实不一样
等中午的时候,午饭前了,意外的是老王妃不留人,居然赶人说:“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今日天气正好,府里事情也多,只管回去忙你们的吧,我也要午睡了。”
众人这才散了,陈氏笑着和杜从宜出门,还说;“五弟妹,等回门回来了,记得到我院子里坐坐。”
杜从宜笑着应声:“一定。”
等出了游廊,顺着柳荫路往回走,她才问起来安:“府中一直都是各自院子里厨房吃的吗?”
惠安也奇怪,老王妃和老王爷居然不在一起住,而且各房就跟分家了一样。
来安细细解释:“前些年,女眷们中午都是在老夫人院子里用膳的,后来府里事情多,大娘子进府后,要料府里的事情,二房的大娘子又要照料二房的事,老夫人就让各自回院子里,不用陪她,也不让每日晨昏定省,老妇人说孝心在心,不在虚礼。除非有事,大家都是隔三差五聚在老夫人那里,孙辈们也一样。”
杜从宜听的惊讶,就问:“那,咱们院子里的厨房一直都有吗?”
来安:“咱们院子里原先是没有厨房的,五郎姐弟两一直都是在老夫人院子里用饭,五郎之前……常不在家,饮食穿衣也不讲究。直到去年五郎受了伤在家养了一个冬天,院子里才有了厨房,云姐儿也就跟着在院子里用饭了。”
杜从宜点点头,端王府看着豪门深宅,其实是外严内松,内宅里的女眷并没有想的那么极端和受迫害。
等她进了院子见赵诚已经回来了。
杜从宜到底不好意思,一夜夫妻,还是比较陌生。
只不过现在这个世道,都这样,思想保守,但身体不保守。
年初结婚,年尾生孩子,一家三口同一年认识。
杜从宜见赵诚卧躺在罗汉床上,一边喝茶一边好像看着账簿,随口问:“你不去当值吗?”
赵诚依旧看着账目,但笑起来说;“好没良心的小娘子,大婚第二日就催我去当值。”
杜从宜才不管他,她没睡好,这会儿也怏怏的,罗汉床被赵诚占了,她没地方坐,就问:“你的书房呢?哪里能腾出一间房给我。”
赵诚只管答应:“就这个院子,你让来安带你去挑。看上哪一间就去布置。”
杜从宜挑眉,倒是挺好说话的。
她说罢便有些傲娇,提着裙摆,匆匆进里屋睡觉去了。
赵诚眼睛瞥了眼,伸手摸摸鼻子,好泼辣的小娘子,他昨晚差点就被她降住了。
也不知道从前是干什么的,这么飒爽利落。赵诚以为她是职场飒姐,比他年纪都大,但是最晚之后发现,她年纪应该不大。下山虎吃的餍足。
赵诚在御营当值不过两月,已经摸清了里面的人事,赵吉也是这个月开始当值,被官家赐了出身,其实都算不上正经武官,有点像勋贵的意思。御营城门卫三千人,戍守内外二十一道门。
他的衙司在宋门,进了门角楼街进去就是大相国寺。这条街上热闹繁华,衙门里上百号人,他是空降而来,请客吃饭,手底下的人会自动孝敬,每日午食到四逢八节的孝敬,都是不缺的,里面的银钱往来,互相笑纳数目繁多简直令人咂舌。
他初来乍到,自然也不能做那个不识趣的人。
只是他出身好,一朝入仕,又是官家亲口封赏,都说他将来必能做禁内御前统制官,城门当值不过是锻炼而已。
他也不好反驳,拿了下面人的孝敬,衙门自然也去的少了。
这里面的小九九他其实清楚,不外乎城门守卫和巡检司互相勾连,又些税摊派到最后也说不清,他守在城门,下面的人反而不自在,他也知趣,每日当值也只是上午去一趟点个卯,下午就回来了。
所以这个婚期,对他工作是一点影响没有。
除了第三日,赵诚是大清早出门一趟就回来了。杜从宜这两天在间西厢房挑了两间房当作书房,而且都是她自己陈设,并且不准闲杂人进去。
这回她终于将自己的家当全都摆出来,之前在杜府因为没有地方,所以她的东西都装在箱子里,每日晚上才拿出来。
书房里连惠安都不用动手,惠安这两日还在熟悉环境,也相信了这个院子里的人真的不多,尤其是姑爷是个洁身自好的,身边连个女婢都没有,只有一个年纪和她一样三十几岁的来安,剩下的周全周正兄弟两,其他的就是几个厨娘。
所以惠安才是那个最高兴的,一直念叨杜从宜命好。
至于那日的那个女婢已经不让进屋子了,云雀、青桃、云杏三个人进了屋子伺候。
云雀白胖爱吃,管着饮食。青桃木讷针线好,管着衣服。云杏比云雀还小一岁,看什么都新鲜,就打发她跑腿最好,她也爱热闹,这两天就出门逛了几趟,还打听了好多府里的事情讲给那两个同伴听。
三个人年龄加起来,才堪堪五十岁。这么小,都没成年。杜从宜从不管她们,平时都是惠安领着她们做事,加上几个小孩胆子小,做事总凑一起议论,所以也不怕她们捅篓子。
早上赵诚回来就出发回门了,两人去了趟正院见了长辈,带着礼物才回杜家去了。
杜从宜也没想到杜家三个女儿都回来了,杜家今日门户大开,迎接端王府出身的女婿,多少是有点骄傲的。
三个姐姐见了杜从宜,也是十分热情,陪着说笑。
不光女儿,连女婿都回来了,只是都亭侯府那位腿有疾的三女婿今日没来。
赵诚进门就被带去前院了,端王府的礼物非常重,杜从宜规规矩矩和冯氏见礼,即便不是亲母女,但冯氏也感喟:“你这一出嫁,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总也惦记,这几日怎么样?府里的人相处可和气?”
杜从宜笑着扶着她的手臂:“母亲放心,都挺好的。”
杜从薇见她一身不出众,但是十分华贵的料子,酸溜溜说:“四妹终究好命,一飞冲天,做了枝头凤凰。”
杜从蕊笑说:“这不正好,我妹妹往后尊贵,我只有高兴的份儿。三妹也是,你看三妹成亲才一个月,这身气度就不一样了。”
杜从珍却不如杜从宜坦然,她这门亲事怎么来的,她自己心虚,所以赶紧说:“瞧二姐说的,我哪有什么气度,二姐才是光彩照人。我不过是求个……”
她说到一半又不好意思说了,大约是想说求个如意郎君。
杜从薇却说:“三妹夫为人有些傲气,你也不用那么伏低做小。”
杜从珍脸色不自然说:“瞧大姐说的,嫁人为妻不就是要恪守本分,孝敬婆母嘛。”
杜从薇;“话是不假,但只要自己立身端正,就用不着讨好谁。就算王侯门第也不惧怕。”
杜从宜听的想笑,符合她穷横穷横的性格,没看出来她挺自我的。
杜从珍讪笑:“大姐说的严重了,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讨好不讨好的。你问四妹,端王府里,热不热闹?”
哟,还知道祸水东引?
杜从宜笑着说:“挺热闹,只是我们各房吃住都在自己院子里都分院,寻常事不怎么牵扯。家里老夫人上了年纪,嫌我们小辈们呱噪,都不让晨昏去打搅她。”
杜从珍混淆视听:“四妹夫对你,当真是极好了。”
她摇头:“并不是因为我,那是府里早就定好的,听家里人说老妇人说了孝心在心,不在虚名。不必每日都去打搅她的好梦。所以小辈们每日早晨不必去晨昏定省,白日里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杜从薇听得大笑,因为她也不用伺候婆母。
另外两个则是听的有些羡慕,尤其是杜从珍,嫁入都亭侯府,是她梦寐以求的,但都亭侯府里也复杂,规矩也大,都亭侯夫人性情严肃,家教甚严,每日晨昏定省,三餐伺候日日不缺。
姐妹三人原本就是嫉妒她好命,但说起来赵诚是庶房,之前除了太出众的美貌的名声,几乎没什么作为,但随着定亲,他有了差遣官职,眼看着有出息了。这会儿是真的嫉妒杜从宜了。
之前还有人说酸话,端王府败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也是王府。
杜从宜太清楚‘怕姐妹吃苦,又怕姐妹享福’的这种微妙的心态了。
再说,她到底不是杜良镛的女儿,和她们三个不能比,但是塑料闺蜜团,也是闺蜜,要不然显得她多不合群。
赵诚是第一次进杜家,今天杜良镛非常高兴,除了老三女婿腿脚不便没来,两个女婿都是对他和气。大女婿不用说,人又些傻气,但十分赤忱。赵诚虽然话少但每句都恭维了他这个老丈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人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人就很容易快乐。
直到午后休息时间,赵诚才起身去了杜从宜住的房间,东跨院里,非常狭小,边上有个小角门,能容纳一人出去。
进了房间里,他站在窗前,想她就是躲在这狭小拥挤的东跨院里,日夜不辍赚钱攒钱的。
杜从宜进来,见他张望,问:“你看什么呢?”
赵诚问:“你房间里东西搬空了。”
杜从宜无所谓说:“原本有些挤,我和惠安住这个房间,她们三个没地方住就住在隔壁。京城居大不易。”
赵诚其实这两天能从她身上窥探到一些她从前的生活习惯,比如她从前肯定是不缺钱,她对生活境遇没有那么大的渴望。
就比如她卖画很赚钱,但对生活境遇没什么渴求,也并不执着想改善。
他收过她送的礼,即便住的狭小逼仄,但那一套青玉雕刻文房用品,价值可观。
她有很多不经意的时刻,比如初次进了他的院子里,对房间里的摆设看了也就那样,没有多喜欢,也没有多惊喜,再好的东西在她眼里,也就那样。
所以他断定,她是生在富贵家庭里,学艺术的女孩子,才气横溢,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