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连颂太清楚她的喜好了,所以信中也都是她喜欢的东西。
又说她大婚时,他不在汴京城,特意给她补上新婚贺礼。
杜从宜看着地上的几个大箱子,和里面小半箱珍珠,还有几匹上好的料子,零零碎碎首饰、青色花斛瓶等等。
惠安一边东西,一边嘟囔:“娘子都不戴花冠,也不怎么用首饰,这么好的珍珠都可惜了。”
杜从宜:“要是多了,磨成粉给我做颜料吧。”
惠安大惊失色:“娘子失心疯了不成?这么上好的珍珠!可不能让你这么糟蹋了。”
杜从宜被她瞪的不敢太放肆,连颂的礼物实在厚重而且贴心,也不是那种看着挂起来的摆设,全都是她用得上的东西,从首饰到颜料,到画册,到那幅画。
杜从宜了一下午,珍珠成色很好,她特意让惠安挑出来找工匠穿起来,做项链。
她也是爱美的年纪,好看的首饰都喜欢的,只是从前太拮据,没心思而已。现在有条件了,当然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想当年,她虽然被家里人管的喘不上来气,但是花钱用度从来没有受过节制,学艺术的审美还是很自信的。
所以等晚上赵诚回来,就见老婆换了身行头。
要说生活享受,他肯定是没有杜从宜会享受,比如院子里的厨娘她换了一批,不是一个,另找了三个厨娘,一个做点心,一个做主菜。
现在家里的餐食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非常接近现代口味了。
卧室里的画,她全都换了,房间里挂上上好的彩纱绫,有点像手工镂空蕾丝,还带着流苏,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反正房间里处处都是女性的生活痕迹,连床上的床单被罩,都成了粉嫩的。
真别说,就是比灰色的舒服。
赵诚凝视她片刻,杜从宜以为他要问自己哪来那么多首饰,结果他居然说:“还挺好看。”
杜从宜:“你又去哪里喝酒了?喝酒可以,但是不能玩女人,听见没有!”
赵诚被她说的又囧又好笑,都被逗笑了,没想到她还挺机灵。
“放心,我娘子娇美,且新婚燕尔,我才看不上外面的胭脂俗粉。”
杜从宜长得好看是公认的,比杜家几个女儿都好看的多。
杜从宜白他一眼。
赵诚摸摸鼻子,才想起来问:“怎么想起买东西了?”
上好的珍珠,有大有小,色泽很好。
杜从宜想了下才说:“我一个朋友送的,他没赶上我的喜酒,这是补送我的礼物。”
赵诚瞪着眼睛,嘿,这么胆子肥,上我家里来挖墙脚来了?
“是吗?谁啊?”
杜从宜低头:“你不认识。”
赵诚都气笑了,就你们那些假画伎俩,早晚出事。
“行,我不认识。别让我遇上他,要不然我要他*7.7.z.l好看!”
杜从宜皱眉,急眼了:“你什么意思?是你说给我找先生,是你说我可以在书画方面专研,你出尔反尔!”
赵诚阴测测地笑,故意吓唬她;“对,是我说的。但是我屋子里不准其他男人爬墙进来。明白吗?”
杜从宜气纠纠盯着他,觉得他是在侮辱自己,最后一句话不说,盖上箱子,一个人回卧室里去了。
杜从宜生气的不是他侮辱,是他处处管着人的样子。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她家长的影子,管着她交朋友,管着她的爱好,管着她做什么,什么都要管。
她最后都冷处了,成了冷暴力的高手,完全自我封闭了。
赵诚见她走了,也乐了,气性挺大,娇小姐可不好对付。
等宵夜的时候,来复才回来送东西。
赵诚买的珊瑚,色泽非常好,看着摆在桌上的珊瑚,赵诚又哄她:“可以做首饰,我见你好像有一对珊瑚的耳坠。”
他就纯胡扯,杜从宜哪能买得起珊瑚耳坠。
杜从宜:“我不用。”
她现在烦死赵诚了。
赵诚见她不搭自己,也知道自己吓唬她太过了,等晚睡的时候,才说:“明日带你去拜师。”
杜从宜闭着眼睛:“不去了。”
赵诚叹气:“你不能这样,我要说错了什么话,你可以反驳我。你这样不人,我……”
杜从宜是个冷暴力高手,她在常年累月的环境中,养成了这个习惯。
听着赵诚絮絮叨叨说,就是不吭声。
赵诚还以为自己把小姑娘吓唬了。还在反省自己三十来岁的人,是不是和她有代沟,杜从宜在他眼里真的就是小姑娘。
胆大、调皮,天真。
但是老婆还是不一样,当然不能惦记外面男人。
就这样新婚一个月的夫妻第一次吵架了。
夜晚暑气还盛,杜从宜已经睡着了,他热的毫无睡意,隔着床幔,外面的烛还亮着。
他手里拿着扇子,就顺手给老婆扇着,心里一面想着赵吉今晚说的,东南学子北上经常聚众高谈阔论,赋税难收,水灾造成漕运延期。
上面的意思是要维护东南,有御史上奏,北方是士民,南方也是士民,不能因为南方无战乱,就无限度供养北方。
他想起宋门外的酒楼。
杜从宜睡着了,又被他扇醒来。
朦胧中,见他面对自己坐着,给自己打扇子,顿时睡意全无,都惊的清醒了。
她皱眉问:“你怎么不睡?”
赵诚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之后才笑起来顺势躺下慢悠悠说:“我?我在琢磨,你明天你要是不去拜师,我怎么和人家说。”
杜从宜气性已经过去了,而且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傻小子还知道哄人。
在她眼里,她二十几岁的姐姐,和十八岁的弟弟怄气也犯不上。
反正,夫妻两各怀心思。
等第二天起来,赵诚果真不提拜师的事情了,其实赵诚找的是赵吉的老师,致仕的枢密院使,有名的书画大家汪伯言。
杜从宜有点叛逆,他也不强求。汪伯言刚被罢职不久,赵诚看中他的才情,但他的政治智慧他不认同。
第二天杜从宜就出门去了,赵诚也没在意,她领着来宝进了观南楼,掌柜见她就说:“我家郎君回来了。”
杜从宜已经和掌柜熟悉,打了声招呼只管往后院去了,连颂今日不在,但是那位美婢见她进来,立刻招待:“娘子进来坐,我家郎君交代了,娘子来了万万要留住。”
杜从宜:“他说寻到一本画集,我今日来看看。”
女婢给她上了茶,尽管并不知道郎君说的画集,但依旧站在面前陪着她。
杜从宜也不好让她站在一边服侍,就问:“上次见的那个崔娘子不在吗?”
女婢大约没想到她会问起崔行首,就答:“她本就是别人赠予郎君的,后来赠予别人了。”
杜从宜听的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就活生生一个女人,因为牵扯到了贵人,像个物件一样,被人送给连颂,这才多久,接着又被连颂转送给了别人……
她和连颂因为一幅画引为知己,因为生活太拮据,她急需用钱,和连颂赚钱至上的念一拍即合,成了朋友,可此刻她真切知道,连颂和她不一样。
这个世道,对女人真的剥削。
连颂正好进来,身边的美婢迎上去:“郎君回来了?杜娘子来了一会儿了。”
杜从宜看着连颂春风得意,她其实并不关心他是怎么赚钱的,就算卖画,她也觉得是银货两讫,况且连颂说了,卖出去的画都说得很清楚是仿品。
她就没当回事。
连颂见她来了很高兴,像是端详她一样,静静看她片刻,杜从宜问:“崔娘子,你送给谁了?”
连颂面色不变,只管笑着问:“送人?你听谁说送人了?”
那女婢浑身一抖,垂首再不敢抬头,连颂转头笑着看她说:“又是你说的?下去吧,让怜春进来伺候,让荣三去接崔娘子,就说有客人想见她。”
那女婢再不敢说话,匆匆出门去了。
连颂冲杜从宜无奈笑,仿佛这是自己后院里争风吃醋的事被人看见了一般,有些尴尬说:“你等等,她一会儿就到了。”
杜从宜见他当真,也就说:“我就是挺喜欢她唱的词,乍一听,真以为你将她送人了。”
连颂坐在她对面,笑着说:“怎么会,她本就是别人托我照顾她。去年年底广和楼因为她,两位贵人出了事,她差点没命。我不好不收留她。”
杜从宜听过一嘴,只是没有认识的人涉及,所以没有什么印象。
第030章 女人家的
连颂说完起身取了画集,两尺见宽的册子,打开里面全是前朝的画。
“我知道你喜欢这些,古迹难寻,暂且只有这么多。”
杜从宜看着画,很难想象她居然接触的这些都是真迹,有些甚至是手稿,简直爱不释手。
她看了很久,才自信说;“等我研究一段时间,送你一套一样的画。”
连颂笑意盎然:“我知道你的本事。依照自己的心意。记住了,你的画在精不在多。和那些一幅画一百贯的人不一样”
杜从宜也笑起来,认同他这个说法。
最后也没等来崔娘子,说是崔娘子去了广和楼坐馆,今日不能回来。
杜从宜怀疑看着连颂,连颂见她的眼神,笑的无奈保证:“她既不是我的妾,身契也不在我这里,我怎么可能把她送人。放心好了,等你下次来,打招呼她肯定不出门,你爱听的曲儿一定能听到。”
说实话杜从宜没法真的确认他说的话真伪,但是见他认真,“女子可怜,不要为难她。”
连颂和她保证:“放心。”
她这才带着画册和来宝匆匆而去。
而连颂目送她出了门,脸色立刻就阴沉了,冲身边的吩咐:“把翠兰带上来。”
那女婢就是刚接待杜从宜的女婢,她被人拖进来连一句话不敢说,跪在地上只管哭求:“求郎君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