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去闲人
裴砚几乎陷入她眼底勾出的缱绻,残存的理智命令他?将云娆放回榻上,另请郎中来寻求解药,免得?情难自?制失信于她。可心底里却有另一道声音在叫嚣——这样缱绻的情态,如何能让旁人?窥见??他?若在此?刻转身离开,她又如何独自?熬过?
毕竟,薛氏这药来路不明,一时间未必能寻到解法。
心底天人?交战,裴砚微僵着?胳膊,试图将她放回榻上。
怀里的人?却毫无征兆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下一瞬,云娆已紧紧抱住了他?。
微烫的呼吸落在肩上,她贴在他?的耳边,发出极低的呢喃,“将军……”
血气涌上头顶,裴砚感觉着?在他?耳畔摩挲的唇瓣,几乎僵在那里。
“你被?人?喂了药……”裴砚连声音都是僵硬的。
云娆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也察觉得?到此?刻的状态不太对劲,心底积压的眷恋不舍浓烈而真切,可那股躁动却是陌生而汹涌的。倘若换了旁人?,她哪怕忍得?难受,也必当极力克制,一点点地熬过去。
可眼前是裴砚。
不久之后,就可能跟她再无瓜葛、从此?相见?无期的裴砚。
可她怎么舍得?呢?
云娆伏在裴砚的肩上,嗅着?他?身上令她贪恋的味道,怀抱愈收愈紧,贪婪地想要?留住此?刻。理智渐渐被?侵蚀,她终于克制不住地吻上他?的侧颈,微烫的唇擦过他?的耳垂,身体的力道几乎都压在他?的怀里。
耳边尽是她的气息。
缠在怀里的则是肖想已久的温软。
裴砚哪怕明知时机不合适,却还是克制不住地侧头去迎上她的吻,唇舌相接之时,身体也终于倒在榻上。
任由她趴在他?怀里,肆意寻索。
……
窗槅之外,潘姨娘忙活了半天,终于备好香喷喷的肉汤,想要?端过去给两人?当宵夜。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里头异样的动静。
小丫鬟红着?脸站在廊下,垂了眼睛不敢看她。
潘姨娘是过来人?,哪有不明白的?
虽觉得?裴砚今儿着?实不太克制,想到前阵子裴砚奉命出京,小夫妻俩已经分别了不少时日,且今晚云娆似乎是遭了算计,渐渐倒也理解了儿子。便将食盒里的汤交到小丫鬟手里,让她仍拿回厨房去。
而后唤了个心腹仆妇过来,让她亲自?在外候着?,别让不知事的小丫鬟们?靠近,等里头喊人?了再进去伺候。
安排妥当后,才打着?哈欠回去继续睡觉。
……
整夜寒风呼啸。
京城里因庆王作?乱的事忙了彻夜,搅得?无数家宅不宁,三?水庄的小院里却是如世?外般的清净,哪怕日上三?竿了都没人?敢去搅扰沉睡的人?。
——虽说期间赵铁已请示了三?四次,却都被?潘姨娘给挡了回去,
直到巳时过半,裴砚才从沉睡中醒来。
锦被?半落,怀里的人?呼吸绵长。
他?瞧着?裸在外头的香肩,怕她着?凉,轻轻地去拽锦被?试图给她盖上,这动静却还是弄醒了云娆,不期然睁开眼睛。
视线相接,屋里似乎有片刻安静。
“昨晚我……”裴砚怕云娆脸皮薄害羞,率先开口,试图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肩上。
云娆却打断了他?,“无妨。夫妻一场,这原是应该的,将军不必顾虑。”她抢先开口说完,旋即撑着?身子坐起来道:“外头都已经大亮了,我先去洗漱,将军也快些起身吧,不然该被?母亲笑话?了。”
说话?间爬下床榻,竟趿着?鞋要?往浴房里去。
裴砚未料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猛地拽住她手腕,“云娆。”
“不想起就再歇会儿吧,昨晚想必够累的。”云娆冲他?笑了笑,趁着?裴砚恍神之际,匆匆走进浴房。
直待门扇掩上,她才长长松了口气,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
她今晨其实醒得?比裴砚早。
许是被?药给迷过,昏沉沉睡了挺久的缘故,她今早天刚亮的时候就醒过一次。彼时帘帐里尚且昏暗,她贴在裴砚怀里醒来,察觉两人?毫无阻隔紧紧贴在一处的肌肤时,着?实懵了片刻。
而后,记忆便一点点浮现?。
百福庵里的茶水,恍惚中摇动的车马、隐约听到的断续人?声,乃至昨夜醒来时心里的缱绻与?躁动。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如何攀上裴砚的脖颈,将他?压在身下。
也清楚地记得?裴砚难以自?制时如何扯去她的衣裳,予她痛楚和欢愉。
心底自?然是羞赧的。
活到这么大,云娆向来都是温柔乖巧的做派,听到母亲教导闺中房事时都会红着?脸躲开,更勿论旁的。嫁给裴砚之后尤其收敛,将种种贪恋与?心动藏尽,从未想过会那样大胆——放肆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脸红心跳了很久之后,云娆贴在裴砚怀里,终于想到了前路。
彼此?爱恋是真,可前路歧途也是真。
虽然不知昨夜被?挟的情由,但?两人?的处境很难在顷刻间翻覆改变,难道因为这一夜就会有所改变么?
是她放下书坊雕版,跟着?裴砚远赴边塞呢?还是他?放下守卫边塞安稳百姓的抱负,冒着?被?帝王忌惮猜忌的风险,陪着?她在京城收敛锋芒?
显然都不是良策。
云娆琢磨了很久很久,甚至有泪悄然滑落,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是以今早被?裴砚给弄醒来的时候,才能那样恍若无事地起身,忍着?身体的难受逃进浴房里面,洗去满身的疲惫。
只是衣裳被?裴砚扯坏了,少不得?厚着?脸皮叨扰仆妇和潘姨娘寻件别的,打扮齐整了再出来。
而卧房里,裴砚瞧着?她钻进浴房的背影,足足愣神了很久。
她似乎……不太在意?
明明彼此?喜欢,昨夜又那样缱绻亲密,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枉费裴砚自?诩军中悍将,这些年在军营听了不少段子,还比云娆年长了将近十岁,瞧见?她这样平稳无波的反应,一时间也有些懵了。
浴房里有水声轻响,而后是她喊了仆妇进去,不久后又有潘姨娘匆匆赶来。
裴砚碍着?有人?在,不好闯进浴房,只能先将衣裳随意套上,等她盥洗好了出来再说。
而在云娆出来之前,赵铁也终于被?潘姨娘放进了后院。
“……昨晚属下三?番四次地请见?,夫人?都不许人?进来打扰,刚才总算松了口,赶紧就赶来了。”他?将情由简单交代过,又道:“昨晚宫里连着?传来了两道口谕,请将军尽快进宫,皇上说是有要?事安排,千万别耽搁。”
裴砚皱眉,“两道口谕?”
“是啊。昨晚宫里闹成那样,御前贴身伺候的人?肯定动不了,派的都是小太监。属下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稍稍拖延。要?不然,若是皇上跟前的大太监亲自?来,死也得?闯进去把将军摇醒。”
闯进去打扰他?跟云娆吗?
裴砚心里暗哼了声,倒也没跟赵铁多说什?么。
不过宫里连发口谕召他?面圣,想必是要?要?紧事情的,耽搁太久了终归不太好。
裴砚来不及沐浴,只能就着?铜盆洗脸漱口,先将衣裳穿齐整,简略跟潘姨娘交代了情由。等云娆磨磨蹭蹭地盥洗完了,垂着?脑袋走出来,裴砚已暂且将旖旎缱绻的心思压下,将昨晚宫中的变故简略道明。
云娆听罢,几乎目瞪口呆。
“庆王杀了太子试图篡位,他?既已死在将军箭下,如今就只剩两位皇子了。听说皇上进来圣体欠安,这样急着?召见?将军,莫非是为了宁王?”
她在闺中时听的都是父兄口中的忠君爱民,怎么都没想到庆王会做出这样悖逆的事。
裴砚隐约能猜到承平帝的打算,只是还没有十成的把握,便颔首道:“大约是吧。这场宫变背后牵扯了不知多少人?家,近来京城中必定不安生,凡事都需小心留意。”
他?又叮嘱云娆和潘姨娘一些药留意的事项,随便对付了几口糕点之后,便骑马跟赵铁匆匆进城去面圣。
这事来得?太仓促,云娆跟潘姨娘将他?送出院门,瞧着?那道消失在原野里的背影时,才渐渐回过味来。
最得?承平帝钟爱的太子和庆王都已死了,淮王并不太受帝王看重。
所以,宁王也许有重得?赏识的可能。
若果?真如此?……
她跟着?潘姨娘慢慢走回院中,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却还是都是裴砚的身影。
第51章 结局(下):身孕 前路自有……
如同裴砚和云娆所料, 承平帝这回急着召裴砚进宫是为了宁王。
一夜之间?折损了两位最得器重的皇子,且又是兄弟阋墙之祸,承平帝纵然年已花甲阅事无?数, 被儿子亲手逼到绝境之后, 哪怕情势折转危机化?解, 到底还是被气得吐了血。
他原就病着, 这样一闹, 哪里还支撑得住?
昨晚秉雷霆之怒处置了叛乱的禁军,重新命人布防宫禁,等那?口气消下去, 便又倒在了榻上。
京中一时空虚,外头却有虎狼蠢蠢欲动,淮王虽也?有点儿能耐, 却还没有能稳住京城局面的手腕。
无?奈之下, 承平帝只能寄希望于从前?并不太喜欢的宁王。
急着召裴砚进宫,就是想让他尽快赶往岭南去接手乱民的事, 好?让宁王火速回京, 与淮王一道坐镇大局。
这般安排,裴砚自然不会违抗。
从皇宫出?来之后, 视线扫过清冷闭户的街市和四处清查逆党的禁军,一面让赵铁去枕峦春馆取几样东西,一面策马径直奔三水庄。
到得那?边, 正好?午饭已然齐备。
婆媳俩好?容易等待他回来,忙喊到厅里去洗手用饭。得知承平帝欲将京城的局面交予宁王,饶是潘姨娘身在后宅不问外事,也?忍不住颔首道:“宁王殿下熬了这么?些年,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比起昨晚那?两位, 他的能耐与胸怀才更适合接手这江山。”
她亲手给儿子布菜,又道:“你?这一趟南下,大概多久能回来?”
“按照宁王先前?递的消息,原本?腊月底差不多能结束。如今京城有了变故,难免波及平乱的事,怕是要稍微多耽误些时候。”
裴砚对三水庄的防守很是放心,只向云娆叮嘱道:“这一场宫变,又不知会株连多少人家。你?若回府里住,凡事务必留心。尤其是跟大嫂有关的人——”
他今日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跟云娆细说?昨晚的事情,当着潘姨娘的面不好?提别的,只是道:“你?被人从百福庵劫走,就是她和永康公主的安排。如今她想必已被捉了,却难保旁人不会念着旧恩,不知死活地为她做事。”
这道理云娆当然明白。
昨夜若非裴砚和裴元铮有所防备,一旦庆王得逞,如今的薛家恐怕就又是炙手可热的从龙之人了。
成?败之间?,暗存怨怼是可以预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