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 第62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日常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好?在府里还有贺峻,不至于让人伤了我。至于旁的,外头还有宁王妃这位救兵可以搬,将军放心就是。”云娆迎着他的视线,莞尔笑道。

  她能将他先前?的叮嘱放在心上,裴砚自然放心不少。

  且经此一事,不论旁人如何作想,裴固好?歹是能识得情势的,不至于让人欺负了枕峦春馆。

  便匆匆用了晌午饭,牵马启程。

  替换宁王这事不宜张扬,裴砚只消微服南下即可,这会儿也?没什?么?随行之人,唯有形影不离的赵铁陪伴在侧。

  云娆和潘姨娘送他出?了院门,瞧着赵铁马背上的两个包袱,念及此曲山高水长,哪有不担心的?

  尤其是云娆,昨夜的缱绻犹在眼?前?,此刻却又须送他奔向浴血杀伐的前?路。

  仿佛每个难啃的硬骨头都是他和宁王在啃。

  云娆瞧着裴砚劲拔的身姿,却清晰想起昨夜意乱情迷地拂过他后背时,曾摸过的积年的旧伤疤。

  风拂过冰封的池塘,冷冽入骨。

  她看着裴砚都没来得及修饰的青青胡茬,心疼而?不舍,纵然已经说?过送别的话,在他要翻身上马时,却还是忍不住道:“战场上务必珍重,我们等你?回来!”

  不管回来后和离之约如何处置,她眼?下只想要他平安归来。

  能在杀伐征战之外,享受他本?该肆意的人生。

  殷殷期盼付于温柔语调,也?藏在满含不舍的眼?底。

  裴砚闻言回过头,看到她寒风里微乱的裙摆。

  正月二?十的和离之约,他始终记得。

  刨去征战之期,他不知道还能留她在身边多久。

  奔向沙场的冷厉似在那?一瞬消融,裴砚对上她殷切的目光,忍不住折返回去,重新将她重重揽进怀里。

  他多想带她在身边,哪怕一朝一夕!

  手臂收紧,几乎想将她揉进身体,裴砚将唇贴在云娆耳畔,声音压得低哑,“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

  庆王谋逆之事牵涉不少人家,等云娆从三水庄回去的时候,靖远侯府里也?乱糟糟的。

  薛家为重振门楣,这回几乎是倾巢而?出?,借着残存的势力为庆王四处奔走。薛氏身在内宅,虽不好?如男儿般效命,却也?没少给薛贤妃和永康公主出主意,当天清晨就已被禁军缉拿,锒铛入狱。

  她的身边,大丫鬟晴月自然难逃其咎,旁人是否参与其中也?许逐个查实。

  除了贴身仆婢之外,薛氏上头有老侯爷裴固夫妇,公公裴元晦又新近得太子举荐升了官职,是否牵扯其中,也?是要问一问的。

  哪怕丝毫不知薛氏所做的勾当,也?难逃一个失于管束的责问。

  至于枕边人裴见明,更是被请去问了好几遍。

  这般兴师动众,搅得侯府不得安宁,旁人哪有不生气的?

  太夫人和崔氏原本?还因裴见明私养外室的事情,对薛氏多番宽慰照拂,被这事情一闹,几乎气得破口大骂。又怕后宅里还有薛氏的忠仆,往后恐怕会累及侯府,索性将她陪嫁过来的人也?一道交了出?去。

  这些人平素帮薛氏办事时颇为得力,被遣出?侯府之后,后宅的许多事难免捉襟见肘。

  范氏瞅着时机,一个劲地想帮孙氏多谋些权柄。

  太夫人却藏了旁的打算——

  听?闻云娆的马车回府,她很快就遣人去请云娆,说?是有要事商量。等云娆过去时,也?一改往常自矜身份的傲慢嘴脸,一边问着裴砚的去处,一边又夸赞云娆聪慧,甚至试探云娆是否有主掌内宅中馈的意思。

  云娆听?罢,险些给气笑了。

  当初刚嫁进侯府时,这些长辈对裴砚和她是何等态度,云娆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如今她们最看重的薛氏闯了祸,眼?看着要连累侯府见弃于承平帝,倒是想起还有裴砚这么?个成?器的子孙了——裴砚的救驾之功已然在朝堂上传扬开,太夫人这般笼络她,自然是想讨好?裴砚,好?让裴砚帮侯府开脱嫌疑。

  甚至,恐怕还巴望着能借裴砚搏命换来的功勋抬一抬侯府门楣呢。

  如此居心,云娆自然是不应的。

  便只管回到枕峦春馆,关起门来侍弄雕版、抄写经书,暗里祈祷裴砚诸事顺遂、安然回京。

  没过几天,宁王火速回京,帮病中的承平帝担起了监政之责,连同追查庆王逆案的事也?都交由他去打理。

  昔日因不受宠而?被丢弃在边关的皇子忽然成?了极可能承继大统的香饽饽,且军中历练多年的人自有纵横铁碗,加之有平定内忧外患的卓然功勋,宁王接过权柄后软硬兼施,倒是很快稳住了局面。

  遥远的岭南亦有家书陆续递来,都是令人欣喜的捷报。

  云娆细读每个字句,心里渐而?安稳。

  时日倏忽间?,转眼?已是除夕。

  裴砚耽搁在岭南尚未归来,老侯爷裴固却时时将他惦记着,就连晚间?率众祭祖时,都不忘夸赞他英勇救主的功劳——据说?先前?清查逆案时,曾有人提到要以薛氏之罪名株连裴见明和孩子,是承平帝念着裴砚的功劳才免予追究,让老侯爷和裴元曙虚惊一场。

  这份恩情,也?随之留在了裴见明父子心中。

  以至于除夕阖府家宴时,长房的崔氏都还屡屡夸赞云娆,说?了一大箩筐好?听?的话。

  听?得云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看得出?来,崔氏是真?的高兴。

  先前?承平帝在侯爷的寿宴上一封圣旨,硬生生将正当妙龄的裴雪琼赐给了东宫太子,如今太子既已被诛,这桩还没焐热的赐婚自然是要作废了的。等过个一年半载的没人留意这事儿了,再另行为裴雪琼寻摸合适的人家,也?算是劫后余生。

  至于这合适的人家,崔氏嘴上虽不说?,看母女俩近来重归亲密的模样,想必是已然答应了女儿执拗的心思。

  ——据裴砚回信中所说?,谢嘉言虽是京城养大的小公子,却没半点娇气的毛病,这回在岭南数次抢着以身赴险,行事机敏又不失稳妥,已颇受宁王看重了。待来日多加历练,恐怕又是一名得力的干将。

  这些消息,云娆也?曾私下跟裴雪琼提过。

  裴雪琼既为他欢喜,又担忧他安危,难免缠着崔氏软磨硬泡,让母亲别再那?么?固执,免得谢嘉言舍身冲杀时出?什?么?岔子。

  崔氏已经被皇帝赐婚的事折磨过一回,好?容易盼得女儿避过火坑,哪有不依她的?

  母女俩既已约定,便是皆大欢喜。

  今晚阖府团聚辞旧迎新,薛氏的影子渐而?淡去,剩下明氏、秦氏等人都是好?相与的,范氏也?不敢在这当口挑事儿,一桌子女眷热热闹闹,倒是久违的和睦气象。

  待家宴散了,仍是各回住处。

  云娆带着微醺的酒意同绿溪和青霭回到枕峦春馆时,里头灯烛高照,常妈妈和金墨在侧间?剪着窗花儿,已经笼好?了暖烘烘的炭盆,就等着云娆回来守岁。里头还埋了些栗子,烤上一阵便有香气溢满屋子,就着干果糕点,正宜蛰居闲话。

  这样团圆守岁的情形,原本?是让人心里妥帖的。

  云娆却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时无?意识地觑向裴砚的书房,遥想此刻他在做什?么?。

  成?婚已近一年,却多是两地相隔难以相见。

  如今距约定的和离之期只剩大半个月,等裴砚从岭南回来后,更不知夫妻俩同住一个屋檐的日子还剩多少。

  云娆但凡想象那?场景,便觉心内闷闷作痛。

  外头有爆竹声响,子夜过半,院里的仆妇们欢笑闲聊着迎接新年的到来,屋里的金墨她们也?都言笑晏晏,期待往后渐而?红火的日子。

  云娆却总觉得裴砚不在,这院里像是缺了什?么?似的,便是拿着自幼酷爱的雕版都有些不得劲儿。

  这一夜,她是在翻来覆去看家书中睡着的。

  翌日起进香祈愿、走亲戚访友,仍是往常热闹繁忙的光景。因着裴砚功勋卓然、宁王在朝堂上举足轻重,来侯府拜访的亲戚和邀请裴家赴宴的人家多半都要见见云娆,少不得打起精神应对。

  瞧着别家夫妻相偕的模样,念及她跟裴砚的前?路,有那?么?几回,甚至隐隐对和离之余生出?动摇之念。

  这些心思,云娆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只是在接连无?眠的夜里,披衣起身走去侧间?,摸着裴砚层睡过的床榻默然出?神。

  到白日里,仍有许多事情可做——

  年节里书肆的生意热火朝天,因贺掌柜不在,有些事情要云娆拿主意,少不得要多去走走。忙碌之余又往娘家看望母亲和兄嫂侄儿,小住两日,不知不觉年节便至尾声。

  因着太子和庆王的事,今年的元夕夜宫门前?未建花灯,唯有百姓商户自发点些灯笼,于明照的夜色下赏玩鱼龙。

  云娆兴致缺缺,也?没出?门去逛。

  这般掰着指头算日子,明明裴砚此去岭南的时日比先前?北上和去青州都短得多,云娆却只觉他这趟出?门实在是用了很久。

  她一夜夜的等,终于在正月十八那?天的入暮时分等到了裴砚策马归来的身影。

  ……

  初春的晚风渐而?柔和,哒哒马蹄在侯府前?停驻时,跟在裴砚身后送赏赐的内监们鱼贯而?入,由老侯爷亲自迎进厅里。

  裴砚则如常望向女眷。

  满目绮罗丛里,窈窕的身影噙着浅笑站在那?里,彼此视线相接时,几乎黏在一起。若不是众目睽睽,他几乎想大踏步走过去,将她抱回屋里,关上门隔开恭贺之扰,只跟她待在一处。

  可他毕竟身在侯府。

  耳畔是裴元曙他们的笑语,裴砚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连铠甲都来不及换,就被裴元曙拉去了后院备着的宴席。

  这一场接风的家宴,热闹更甚从前?。

  尤其是裴固,几乎晓得合不拢嘴,因裴砚说?了征战疲累不宜饮酒,便让人换上珍藏的香茶,允裴砚以茶代酒,让兄弟们轮番敬酒。

  ——今日裴砚回京复命时,承平帝不止嘉奖了此行之劳苦,还补上了先前?救驾之功,对裴砚好?一顿夸赞。说?他忠君体国,外御强敌内平民乱,才刚舍命救驾,转头就又不辞辛劳地远赴千里安顿乱民,实在是难得的忠臣良将,于江山社稷功劳甚高。

  是以,加封侯爵之位,待礼部择个吉日后颁发明旨,再加赏赐。

  这消息尚未公之于朝堂,裴固却已从传旨内监那?儿听?说?了。

  一门之中,得封两个侯爵之位,这在如今的朝堂上是绝难找到第二?家的,既可见承平帝对裴砚的赏识,也?算是保住了府里往后多年的安稳。

  如此喜事,焉能不庆?

  裴固这一晚人逢喜事精神爽,直到戌时将近也?没倦意,只管逮着子侄们关门庆贺。

  屏风隔开的女眷席上,云娆却有点心不在焉。

  一则是惦记久别归来后都没能多说?几句话的裴砚,再则,也?不知是不是前?阵子心事重重、屡屡失眠的缘故,她这个月的月信迟了些,一直每个动静。原本?绿溪提及时,云娆还只当是失于调理的缘故,这会儿宴席上觥筹交错,她瞧着满桌珍馐佳肴,隐隐竟觉得腻味。

  这种种异样凑到一处,难免让她想起那?晚跟裴砚的春风一度。

  虽说?只是一次,但裴砚习武之人龙精虎猛,难保不会……

  这揣测跃入脑海后,便再也?挥之不去。

  眼?瞧着外头男人们饮得正高兴,不知何时才能散席,云娆实在等不住,只好?寻个由头先行回住处,让金墨连夜请了相熟的女郎中进来。

  ——怕揣测属实,她暂且没敢叨扰秦氏。

  夜深风寒,郎中赶过来时卷着一身的寒气。

  常妈妈先请她到炭盆旁烤了烤火,才带到云娆的跟前?,请她坐在绣凳上。

上一篇:鸳鸯佩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