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云沉浮
慕溶月心头一颤,便道:“既然宋国公直言不讳,那么我也就不瞒着宋国公了。”
宋景渊莞尔一笑,恭恭正正地作揖道:“在下洗耳恭听。”
“如你所见,今天此情此景,皆是母亲为我们一手操办的,只为撮合你我的婚缘。”慕溶月思酌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坦诚以待,“但想必宋国公也心知肚明,其实我早就心有所属。”
话音落下,宋景渊果不其然迟疑了几许。
“所以,你是想来找我去向长公主退婚的?”
面对他的刺探,慕溶月也不打算相瞒,郑重地点了点头。
原以为,宋景渊会恼羞成怒,或是气急败坏。却未曾料到,他只是静默了良久,最后,只淡淡道。
“但在下却认为,男女的情爱犹如流水可逝而不可追。或许,你今日爱的是一人,到头来成婚的,却又是另一人。缘分之事,从来都是不可捉摸。
在下私以为,情爱与姻婚,自是可以分开的。”
慕溶月蹙起眉头,对他这番谬论并不敢苟同:“宋国公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没想到,宋景渊直接道:“我不介意,你在外养面首。”
慕溶月被他这番虎狼之词吓得大惊失色,差点没从石凳上摔下来。
“你——你在想什么呢!”慕溶月羞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驳斥,“我并非你那般昏、昏淫无道之人!什么面首,从前未有,今后也不可能——你可别信口开河,辱我名节!”
宋景渊眉开眼笑。
“好,好。我知道了。”
慕溶月重新端正神色,恢复了严肃:“我就是想说……宋国公风姿绰约,定有更好的女子能与你相配。小女福薄,就请宋国公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宋景渊沉默了片刻,忽然无奈地失笑了起来。
“你这么说,就不怕让我伤心吗?”
“我若是对你有着几分倾慕之心,那你方才的这般话,就足够我心碎好几回了。”
慕溶月却不以为然,反倒索性将话说开。
“宋国公何出此言?我与宋国公不过几面之缘,何谈倾慕?宋国公靠西原一战成名,想要我母族的势力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这本是各取所需,无可非议。宋国公大可以坦荡些,不必遮掩。”
话音落下,宋景渊愣怔了许久,讪讪地笑。
“慕娘子的确不简单,把我的话都说完了,让我哑口无言。”
“既然慕娘子都已经将话说开了,那么,就如同你所说的,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理由放弃这桩婚事。”
说到这里,宋景渊忽然乌眸一沉,定定地望着慕溶月。
“更何况……私心来讲,我的确很欣赏慕娘子身上的这股韧劲。能与慕娘子举案齐眉,也是宋某的福分。”
宋景渊明明没有靠近她,慕溶月却感觉他这番话好似贴着她的耳畔擦出,又羞又恼地背过身,一度口不择言了起来:“你……你,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若你要强娶我,纵使得到了我的人,又得不到我的心,这又有什么意思——”
宋景渊笑了笑道。
“身心本为一体,只要你人在我这儿,我便不担心你的心回不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就这样,慕溶月在他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只好另寻出路。
所幸,最后他良心未泯,没有出卖了她,将她找他退婚之事状告到沈惠心面前。要不然,她可没机会再把消息递出去,让皇舅来拯救自己。
现在看来,慕溶月忽然感觉,从某些角度来看,她与宋景渊竟然有着几分共同之处。
身心本为一体,只要他人在她这儿,她便不担心他的心回不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当初,她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谢羡风。
至于宋景渊。
她原本以为,他们此生不会再有交集。
没想到,母亲居然会叫她向他讨教马术。
“宋国公的骑射之技,是整个京城都赫赫有名的。”迎春从旁解释道,“小姐若是急于学成,找他是最好不过的了。”
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在她嫁给谢羡风后,偶尔也会听旁人提起宋景渊的近态来。据说在那之后,他都一直未娶。不是没有前来说亲的人,只是不知怎么,最后却是没谈拢。
慕溶月羞赧地垂下头,“我还是感觉有点儿尴尬……”
不知怎么,还有点心虚。
当初分明是她千方百计地退了婚,现在却又反过来想让他来教她马术。
一旁沉默不言的杏雨忽然就在这时开了口:“小姐,若不然,咱们还是不学了吧……”
慕溶月终于觉察到了杏雨的异样。
“杏雨,你怎么了?”
杏雨匆匆别过头,不敢与慕溶月对视,“没有……”
可她的变化却瞒不过慕溶月的眼睛。
“从回家起,你就一直很奇怪。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杏雨心中惴惴难安,她实在是有口难言。
她只是觉得忿忿不平,她为小姐而觉得不公。
小姐为了谢将军不惜克服艰难去学了最不擅长的骑马,就连腿受伤了也不管不顾,可谢将军呢?
就连小姐送他的香囊也能弄丢了,还浑然不在意,这么久了,也没见找个人来问一句。
可她又不知道该怎样向慕溶月开口。
这些话,若是说出来了,定是会惹得小姐伤心的。
杏雨正在踌躇之时,慕溶月却率先一步断言道。
“罢了。谁说我一定要跟着谁才能学了?我偏不信,凭我自力更生,不能学会这御马之术!”
第14章 第十四天【已替换】 火葬场了没……
“宋国公,小女就劳烦你了。”
话音落下,沈惠心轻叹了口气,用指尖点了点慕溶月的额头。
“你这小妮,真是不让人省心。”
慕溶月则垂着头站在她身后,手足无措,像只耷拉着尾巴的小狗,好生可怜。
她原本是打算自己硬着头皮去学骑马的,起初都还算顺利,结果直到第三日时,她开始尝试着双手持箭而离开缰绳——那马在她手里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几番扭动害得她不慎失去重心,摔了个结实的人仰马翻,在家中休息了好几日才好。
如今,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慕溶月却是个不服输的性子,疼痛刚一好,便又急不可待地去扒拉马鞍。最后还是沈惠心看不下去了,不忍她继续盲人摸象,便直接去派人请来了宋景渊。
此时此刻,宋景渊一袭玄色长袍,站在长公主面前,恭敬地作揖行礼。两年未见,他却依旧是她记忆中的那般模样。冲二人莞尔一笑道,“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沈惠心交代完几句便离开了,留下慕溶月在马场,与宋景渊四目相对。不知为何,二人单独相处时,气氛总有些莫名的微妙。
“慕娘子,好久不见。”
最后,是宋景渊率先开口打破了僵持。
他神色从容不迫,对待慕溶月彬彬有礼。见他那般若无其事的模样,慕溶月又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毕竟,当年那退婚之事,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年,他许是早已有了新的生活,她也不该再用旧眼光看他。
这么想着,慕溶月的心态也放得平和了几分。
她稍一欠身,行了个端正的礼:“让宋国公见笑了。”
宋景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无妨。只是,御马之事不像是弹琴作画,毕竟有几分危险,不建议初学者盲目尝试。”
“宋国公说得对,自己闭门造车总是不得要领。”慕溶月被说得有几分难为情,“所以,我最终还是来烦扰宋国公了……我想学会骑射,至少能围猎五米之内的猎物。依宋国公之见……会很难吗?大概需要多久呢?”
她迫不及待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宋景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反问道:“慕娘子这般着急出成效,怕是在为了什么而准备吧?”
“……是我的夫君。”慕溶月只好干笑着解释道,“就快要到他的生辰了,我想为他准备一份贺礼。”
宋景渊一时没有接话,眸中闪过一丝晦暗,最终隐于眼底。
“生辰贺礼……和你学会骑射有何关系?”
“他喜欢善于骑射、张扬恣意的女子,”慕溶月笑了一下,“我便想着,能在他的生辰宴上为他表演一场林间围猎——再拿打猎来的野兔,送给他当作那生辰之礼,让他眼前一亮,进而也对我刮目相看。”
她笑得天真,宋景渊一时有几分恍惚,脑海中好似幻视出了一只小狗,兴致勃勃地叼来了猎物,邀功一般摇晃起了尾巴,想得到夸赞。
宋景渊愣怔几许:“就这么简单?”
慕溶月郑重颔首:“就这么简单。”
空气有转瞬的凝滞,宋景渊忽然噗嗤地笑出了声,“慕娘子……可真是别具一格。”
笑够了,他又讪讪地说:“只是,容宋某多嘴一句,若我是谢将军,恐怕的确会觉得眼前一亮,不过——是被惊吓的。”
慕溶月神色一僵,呆呆地问:“宋国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慕娘子还是不够了解男人的心理。”
宋景渊忽而神秘地转过了身去,打开折扇,演说得绘声绘色,“你说谢将军喜欢善于骑射的女子。在下则私以为,他真正喜欢的,不在于骑射这层表皮,而在于女子外柔内刚的内里。若他真只是喜欢骑马,喜欢野味……何不直接雇来一群武婢、猎户,每日为他狩猎即可?”
慕溶月呆滞了许久,才终于消化了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失妥当,反倒显得笨拙,最后低落地垂下了头。
“……你说得也有道理。”叹了口气道,“可我也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眼瞧着小狗的尾巴颓唐地垂了下来,宋景渊倏地话音一转,又背过身来,定定地看向慕溶月。
“不过,你若肯信我,我可以教你一个法子,保管他被你迷得挪不开眼。”
慕溶月又抬起了头。
“……什么?”
宋景渊便凑近几分,低声对着她说了几句什么,慕溶月顿时羞红了脸,惊诧得捂住了嘴:“这……这能行得通吗?”
“能不能行得通,一试便可。”宋景渊笑意盎然道,“男人最懂男人。若慕娘子不信我的判断,也可以当我没有说过这番话,无视便可。”
“可我……我从前从没试过这样的思路……”慕溶月最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没有急于否认,“不过,你说的法子并不难办到……容我再想想吧。眼下,我只想先将骑马学好。”
她又将话题引回了正道,宋景渊便也没有盘根追问,噗嗤笑了一下。
“慕娘子果真是争强好胜之人。宋某先前不是没见过速学成才之人,那就要看慕娘子有多勤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