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撒盐
左右冬日无事,她便?坐在小?榻上?,用?银剪自己琢磨,起码练到后面能?剪出一张锦上?添花了。
“凑那么近做什么,害了眼病,太医院都难治。”
孟初都没发现赵祈是什么时候进屋的,还没回过神,银剪便?被他拿一边去了。
赵祈自从书房出来,人?似乎都稳重许多,前两日与孟初说笑,竟然还能?面不改色道:“万民广记不比其它书佶屈聱牙,该更近民事民生,利于流传后世,爷明年开春便?把?新修的交上?去,若是不成便再来。”
孟初当?时都差点以为他是气糊涂了。
她把?才剪好的“锦上?添花”展开,举起来挡着脸,“等年节前就贴窗子上?。”
赵祈伸手拿过来,还没等他细细一看,孟初已?经凑上?来,像是十分得?意。
……这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也?得?夸。
“剪裁干净,中无间断,颇有童趣之风。”
孟初可?不是以前那么好糊弄,说得?好听是童趣之风,实?则不过是说这窗花跟孩童剪的一样。
但她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夸赞,能?让对错分明的赵祈愿意说些谎话哄她,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孟初又不是真的自我感觉良好,以为随便?动动手就能?让从小?阅遍陇朝顶尖技艺的皇子赞不绝口。
“今年是你晋侧妃第一年,本该进宫给皇祖母请安。”进宫拜年磕头,才算是将身份做实?下来,以后若是说起来,她这个郡王侧妃也?是给太后过了眼的。
他没办法把?郡王妃的位子给她,便?想从别的地方给她不一样的荣恩。
那顶点翠九尾凤衔东珠冠是,想今年带她进宫也?是。
权力如美酒,能?定人?生死?,颠倒对错,但赵祈明白?,他越是想要去争,就越要先对如今朝堂上?的乱局视而不见。
孟初仔细的将剪毁的窗花展开摞在一起,她声音很轻,但赵祈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握住她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攥得?更紧。
赵祈,侧妃不是你的妻子,但栖栖是你的栖栖。
依陇朝自先帝时便?定的规矩,妾室永不可?扶正?,若宗亲正?室病逝,则书奏折由皇上?赐婚,或报于宗人?府,自行下聘迎娶。
这天下无人?敢忤逆的礼法和规矩是皇上?定的,但践踏在其之上?的也?是,唯有九五之尊,可?扶妾为正?,封妃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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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风啸卷雪,如刀过脸,今日总算是风停了,偶尔飘落一阵轻雪。
且不说院子外,孟初连屋子都没跨出去几次。
“府里满翠亭旁的湖面冻上?了,有小?太监在上?面撒谷子,引来不少鸟,长得?稀奇的几只,都叫不出名字。”
怡兰话说完,见孟初直接从榻上?坐起来,便?去给她拿大氅和手炉,鞋袜都是提前暖过的,她穿戴完在屋里还觉得?热。
“簪子就算了。”还不知道外面上?冻情况如何,万一她没站稳摔了,疼不疼都是其次,满头的簪子扎进一个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怡兰现今在这些方面都是照孟初吩咐得?来,只是主子的意思不仅是簪子,连钗、笄、华胜等也?都不用?,她灵机一动,让丰米去花房要了能?簪的花,没想到深冬了,花房的人?还真有些手段,丰米用?托盘拿回来的花中,有一朵二乔,半椒红半缟羽,正?好合适簪在她斜鬓上?。
从院子到满翠亭一路,虽然两边仍有积雪,但路上?却是干干净净,不曾有哪处结冰。
湖面凝结成一面镜子,几只鸟在上?面扑棱着翅膀,大概是知道没人?驱赶,它?们也?不着急吃,偶尔才啄点谷子吃。
怡兰暗道一声坏了,撒的谷子太多,鸟群吃饱就走了,只剩下这寥寥几只灰麻雀了。
孟初还觉得?挺有意思,难得?冬日放晴,坐亭子中晒晒太阳,湖面反光出银色细闪,偶尔还能?听到鸟鸣,就在困意泛起,她想着先回院子里,明日和赵祈来冬钓时,亭子外突然有人?过来,她没走近,毫不迟疑的跪下了。
“奴婢……奴婢夏荷,给侧妃主子请安。”
孟初和怡兰对视一眼,上?次来这一出,还是在她们去乌州时住的驿站里,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吐露出一对掠拐女子,却逍遥法外多年的夫妻。
地砖冰凉,夏荷只作此最后一搏,膝盖一点没收劲,能?听到咚的一声。
“怡兰,去扶她起来,进亭子里吧。”
怡兰一开始还只是觉得?夏荷的名字有些耳熟,等扶她起来一看面容,就是许侍妾身边的那个婢女。
“是有何事要说?”
夏荷穿得?单薄,说话声音一直在打颤,她头低垂着,看自己的脚尖,“奴婢知道一个法子,可?以让女子立刻有孕,奴婢想将此法献给侧妃主子。”
第48章 只差一步就能要了她的命 你这后院是不……
许侍妾的婢女, 来给她主子送有孕的方子?许侍妾不会是昏了头想使什么手段了吧,怡兰上下打量夏荷两眼,都后悔没把人?拦在亭外。
且不说是真是假, 孟初压根就没动心, “这?法子我不需要,你回去吧。”
夏荷脸色瞬间变得灰暗,她没想到自?己手中唯一能有用的东西,竟然?就这?样被轻飘飘的拒绝了, 原是见今日天好, 赌了一把孟侧妃会出院子, 本以为自?己终于得老天垂怜, 却?仍然?只是痴心妄想。
她是偷跑出来的, 此时许侍妾定然?已经发现她不在院里,不知回去又要挨多少?打。
眼见孟侧妃要走, 她再顾不得许多, “周良媛也用过这?个法子,她当?时便有了身孕。”
孟初搭在怡兰腕上的手一紧, 鬓边二乔微动,她侧身看了看夏荷,瞧见她满是冻疮的手。
“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周良媛原先身边的婢女秋燕和奴婢是同乡,这?法子也是她跟奴婢说的, 千真万确。”夏荷说话不敢打顿, 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交代?出去, 只要孟侧妃愿意留步听她说话, 那她所想之事也许就能有机会。
“秋燕她娘原先是我们村里的巫医,只是后来病逝了,她自?小?便给她娘打下手, 一些寒症外伤都能治,这?法子就是她娘留的。”
可天底下哪里能有东西,可以让女子一用便有身孕?且不说孟初自?己就懂一些基础的生理知识,连一旁的怡兰都是只最?多信个三分,宫里那些娘娘个个手段不俗,背靠大族,若真有此法,早都被搜罗进?后宫了。
“周良媛是何时用过?”
郡王妃生前曾因?知其?有孕还摆了一场鸿门宴,没想到周良媛当?众将她两年前下手的事情说破,虽然?真假难以有定论?,可陈良媛还私下找到她,说过周良媛无有宠幸,却?有了身孕,当?时把陈良媛都吓得不轻,真以为周良媛胆大包天,敢做出株连九族之事。
查了才知让郡王妃摆宴的那次怀孕是假,那两年前……
“是郡王妃刚进?府没多久的时候,其?余奴婢也不太?清楚,奴婢是在许侍妾进?府时被分去的,和秋燕也是后来才相认。”夏荷怕自?己说得没有用,又赶紧继续道:“秋燕因?病已经被送到府外了,奴婢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
当?时宴会上事情被压了下来,想来许侍妾也没那个胆子,敢在背后和婢女说些什么,不然?夏荷恐怕也不敢直接到她面前把这?些事说了。
怡兰对这?其?中的门道再清楚不过,生了重病的奴才送出去多半就活不了了,何况秋燕还不一定是真的因?病走的。
孟初没说秋燕出府没多久就死了,最?后查出的结果是周良媛对秋燕动了手,此事既然?已经涉及了两位殒命的后院女子,便得将事跟赵祈说了,让他出手去查。
“你说出这?些,是想求什么?”怡兰接到主子眼神?,便开口问道。
她从?来不喜做事不守规矩的奴才,跟夏荷说话便有些冷淡。
夏荷虽然?不知为何孟侧妃对怀孕的法子没有兴趣,却?对秋燕和周良媛的事追问,她此刻心在胸膛中乱跳,身上的伤似乎都感受不到疼了。
“奴婢想、想不在许侍妾身边伺候,去膳房洗菜还是去浣衣,奴婢都愿意。”夏荷原本奢望过能进?孟侧妃的院子,但她现在只求一条生路。
怡兰抬眼仔细看她瑟缩的身体?,发现夏荷脖子侧面一块蔓延至后背的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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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初把事情跟赵祈说后,元德便亲自?带着人?从?两年前开始查起,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出了其?他人?。
“那次宴会前,周良媛便与嫔妾说她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几日好活,所以才临死前顶撞了一次郡王妃,只是想为曾经那个孩子讨些公道。”陈良媛没有想到,早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竟突然?又有了别的隐情。
她跪在前院堂前,虽然?旁边还有炭盆,还是觉得身上阵阵发冷。
赵祈坐在上首,轻轻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旁边的元德心领神?会,“陈良媛,奴才也跟您直说,周良媛是服剧毒之物所亡,死前府医从?脉象看,除了身体?比常人?虚弱,并无重症。”
“不可能!”她下意识惊呼,随后才反应过来,“周良媛不会骗我,她……她一定是以为自?己活不久,不然?依照她的性子,绝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局。”
元德声音压低些,“陈良媛,若是想让周良媛在九泉之下瞑目,您知道的东西,该说就说吧。”
陈良媛茫然?的往上看,只能见到赵祈冷漠低垂的眼睑。
“……秋燕不是周良媛动的手,当?时秋燕的确病得严重,她自?请出府养病,走前还和周良媛说,要记得去要她回来。”
“等周良媛知道秋燕死讯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感到有些不对劲,但当?时她太?想为那个孩子……”
元德清清嗓子,“陈良媛,周良媛她自?始至终就没有过身孕。”看见她露出惊异之态,并无其?它,这?才又接着道:“您请回吧,只是刚刚说得这?些,劳您勿要多言,想想以前跟着您的那位婢女。”
陈良媛的婢女芳怡,在发现郡王妃已逝的那日全府暗查中,发现她屋里藏了个人?偶,上有孟侧妃的名号,从此芳怡再也没有消息了。
等陈良媛走后,元德才弯腰禀告:“殿下,跟奴才查到的并无出入。”
谁能想到顺着秋燕那条线一查,竟然?发现她手中那个所谓能让女子有孕的药丸,名叫吉祥丸,正是之前在朝堂上引起哗然?的娑道教邪物。
而秋燕,暗地里是春侍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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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进?宫,在内务府那些嬷嬷的手中把所有苦头都吃尽了,本以为她已经习惯,没想到只是在这?寒冷的暗牢里待了半天,就有了低烧,春侍妾看着牢门的方向?,在心里数着过了几个时辰。
灯笼的光先一步出现在她眼前,没等她急切地想站起来,却?只见到了元德和王禄来。
“元德公公,殿下他什么时候来问我?只要他来,我什么都说。”
元德懒得跟她废话,“春侍妾,你把知道的都说了,走得就痛快些,你要是嘴硬不说,咱家有得是手段。”
春侍妾煞白着脸,但还是紧闭着嘴。
“你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内务府那些折磨宫女的东西,这?地牢里可都不缺。”
王禄来适时把手里的灯笼往墙上一照,从?上到下都排满了刑具,他瞄了一眼头就低下去了。
春侍妾曾是宫里当?差的宫女,明面上看是被内务府纳入皇子侍妾名单后被选中的,实际是被人?安插在赵祈身边的眼线。
可她并无什么作用,赵祈对后院只是冷冷淡淡,无论?貌美如许侍妾,还是温柔如周良媛,都无法留住他。
春侍妾原本以为,殿下就是不爱女色,直到孟侧妃进?府,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她用尽万般手段,都无法让殿下多看她两眼,那人?却?能一直霸占着他?每当?听闻殿下又留宿孟侧妃院子的消息,她都恨的夜不能寐。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要了她的命。
等元德从?暗牢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倒还干净,连脏印都没有,但原本白底面的鞋已经被血浸透了,手里拿着几张满是血污的供词。
“人?啊,在没受刑前都以为自?己是硬骨头,其?实不过白吃苦头。”他又扫了王禄来一眼,“日后你若是敢做出什么吃里爬外的事,师父我好歹得请你吃顿山珍海味再送你走。”
王禄来腿哆嗦,脸上还得挤出笑:“师父放心,我对殿下是一百个、一千个忠心。”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把所有刑具都上一遍,想晕过去都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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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荷算是间接立了功,她本可以要些金银珠宝,却?只是跟孟初求情让云秀有个好下场,等问过赵祈那婢女的确毫不知情,便让云秀和夏荷一起到针线房做事了。
孟初也没料到会牵扯那么多人?,知道来龙去脉后,想幸亏她院子离后院其?他人?的院落都远。
“爷,你这?后院是不是风水有些问题?”
在她进?府前一共就五位女眷,郡王妃用芙蓉膏用没了,周良媛是被人?设局服毒死了,春侍妾还是他人?眼目,还剩一个许侍妾,背地里却?是一个以虐打取乐的心理变态。
赵祈正在喝茶,闻言就是一声呛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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