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聘 第55章

作者:承流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她从来没有认为,宋妄能够庇护她一生。

  谢渡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话题,追问:“他绝不会害你,你很?清楚,那你为什么不信任他?”

  沈樱的手颤了?颤,半晌,叹了?口?气:“他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信任呢?”

  诚如?所言,宋妄绝不会害她。在别人害她时,甚至会挺身而出护着她。

  他非常非常爱她。

  可但那又如?何?

  宋妄的情爱从来都不值钱,轻而易举,就被他懦弱的性情击碎。

  风雨和顺时,一叶扁舟足以栖身。

  风雨飘零时,脆弱的扁舟抵不过惊涛骇浪。

  沈樱悠悠然道:“实不相瞒,从嫁给宋妄的那天?起,我就从未想过与他共度一生。只是?没想到,先帝走的这?样早,若再给我三年时间,纵然和离,我也绝不会落得这种境地。”

  谢渡平心静气:“实际上,你的处境并不算差。若非太后厌恶你至极,你可以过的很?好?。”

  废黜贵妃的旨意,人尽皆知。

  彼时,宋妄赐她玉芍园居住,又还归嫁妆,又赐千金。若无谢太后搅局,她其实可以舒舒服服度过一生。

  沈樱道:“没有解决掉她,就是?不足。”

  谢渡顿了?顿,突然问她:“若无太后,你与宋妄会一直在一起吗?”

  他目光灼灼,盯着沈樱的眼睛,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沈樱不假思索:“不会。”

  “为什么?”

  “没有太后,也有别的麻烦,宋妄不可能全都解决,他早晚会妥协。”

  谢渡得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收回目光,假惺惺道:“若叫宋妄听见你的话,恐怕会伤心欲绝吧。”

  沈樱道:“若他是?个聪明人,不必我说,也该想到。”

  可惜,宋妄不是?。

  谢渡莞尔,轻松愉悦写在了?脸上。

  沈樱揉了?揉额角,没再说话。

  到了?大慈恩寺,二人又一同去?祭拜林夫人

  在林夫人的牌位前,谢渡头一次认认真真行了?女婿的礼节,随着沈樱称呼“阿娘”。

  沈樱诧异看?他一眼。

  谢渡平平淡淡道:“不对?吗?”

  沈樱顿了?顿:“对?。”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声音轻轻的:“阿娘,他是?谢渡,您的女婿。”她顿了?顿,看?一眼谢渡,没有介绍他的家世?、官位、身份等等,只是?道,“他是?个好?人。”

  谢渡蓦地转头看?她,心下忽然一动。

  天?下父母,为女儿择婿时,大约都希望能嫁给“一个好?人”。

  女子存活,本就不易,嫁得一个品行好?的郎君,比什么都重要?。

  沈樱这?样讲,若林夫人当真在天?有灵,大约可以含笑了?。

  他望着沈樱的侧脸。

  忽觉,还是?不够了?解她。

  以往只觉她美丽,有着旺盛、绵延不绝的生命力,如?不凋不落的万年枝。

  如?今才觉,她亦细腻柔软,如?初春柳叶。

第49章 谈心坦诚相待

  沈樱说完,放下?双手,侧目:“看我做什么?”

  谢渡道:“觉得你与我想的不一样。”

  沈樱微怔,茫然看向他:“有何不一样?”

  谢渡笑笑,抬头望着?跳跃的火光:“我原以为,你心若磐石,没想到在你母亲跟前却很孝顺。”

  沈樱垂下?眼眸,怅然若失,轻轻道:“我母亲和萧氏的恩怨……仇怨……”

  谢渡看着?她的眼睛,不由心软:“你若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沈樱摇了摇头:“没什么,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望着?母亲的牌位,神色却平静。

  “我父母都出?身?会稽庶族,家中有几亩薄田,生活只能算是?足衣足食,虽不富裕,却夫妇恩爱,生活平稳。直到数年前,大齐与羌国之战,军书征召我父亲入伍,他随着?大军上了前线。”

  沈樱声音很慢,回忆着?以前的生活,声音平淡无波:“一年后他从前线传来消息,立了战功,被拜为五品鹰扬将军,我和母亲被人从会稽接到京都将军府,却没见父亲。”

  “又?过了一年,前线再次传信,羌族大败而归,父亲再立战功,被封四品将军,即日回京。”

  说到此处,沈樱闭了闭眼,嗓音里带了几分?惨淡,“可是?父亲回京那天,将军府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位高权重的萧侍郎亲自带着?妹妹萧宜珠上门拜访,话里话外,都在说我父亲今非昔比,母亲已配不上他,若是?贤惠女子,便该主动退位让贤。”

  “我父母都不同?意,于是?……”沈樱双手揪着?身?下?的蒲团,慢慢道,“萧侍郎动了手,他的随从,一把匕首,割开了她的脖颈。”

  她重重吐字:“谢渡,我此生都不会忘记那一幕。”

  林思静是?被杀死的。

  那天下?了雪,沈樱被沈既宣带去别人家做客,回家时很开心,兴高采烈要去找母亲分?享所见所闻。

  找了一圈,都不见人影。

  有下?人告诉她,母亲去了湖心亭。

  她噔噔噔跑过去,边跑边大声喊着?母亲。

  长长的走廊跑到头,只看见了满地鲜红的血。

  雪化了,血液不曾凝固,像春日盛开的映山红。

  林思静平躺在地面上,睁着?双目,与她对视。

  一张死气沉沉的脸,比雪还要惨白。

  沈樱慢慢道:“后来的事情,我已不记得了。只知?我大病一场,还没好?的时候,父亲就迎娶了萧宜珠为妻,且被擢拔为三品辅国将军。他拿我母亲的命,换了高官厚禄。”

  “而家中祠堂,萧宜珠要将我母亲的牌位,立在右侧,父亲默许了。”

  向来天下?夫妇,男左女右,死人反过来,女左男右。

  若夫妇二人,男居右,女居左。

  继室、姬妾能入祠堂者,位于男主人右侧。

  谢渡呼吸一窒,不敢议论,只轻声问:“所以,你将她带来这里。”

  沈樱道:“她不会再喜欢沈既宣了。”

  谢渡所有的巧思善辩,此刻都毫无用武之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心脏钝痛,有些不可想象。

  那么小的孩子,亲眼目睹母亲的死,怎么顶得住?怎么能长成?如今坚韧不拔的模样?

  他迟迟不语。

  沈樱倏然问道:“谢渡,你后悔娶我吗?”

  谢渡一愣:“什么?”

  沈樱定定看着?他,眉眼坚定不移:“我与萧宜珠、萧侍郎乃至于整个萧家之间,并非恩怨,而是?仇怨,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而你谢家与萧家,世代相交,盘根错节,既有姻亲之好?,更有故旧之交。”

  “何况,”她顿了顿,却没有退缩,“我所厌恨的,并非仅仅是?萧氏一族。”

  谢渡蓦然一惊:“你……”

  沈樱眉眼间带着?透彻凉意:“萧氏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又?能毫发无损,靠的岂是?他一家一族?彼时,京兆府尹姓王,大理寺卿姓裴,而刑部尚书,乃你谢氏子弟。”

  “正因各大世家互相勾结,官官相护,残害黎庶,才有此等残祸。”

  “若世家仍存,纵然我报了仇,灭了萧氏,这世间仍会有一个又?一个林思静。”

  “谢渡,你懂我的意思吗?”她看着?谢渡,扬起下?颌,毫无畏惧之色,慢慢道,“我要所有的世家都烟消云散,纵无功而返,亦九死未悔。”

  “你若后悔娶我,现在还来得及和离。”她看着?谢渡的眼睛,“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大慈恩寺与你说这话的原因。”

  她所谋求的,太过胆大,太过异想天开。

  且,凭她一己之力,断不可能做到。

  谢渡恍然不语,怔然看着她的面容。

  沈樱收回目光,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弯下?腰,将蒲团摆放整齐,轻声道:“明?日,去和离吧。”

  脸上并无失望之意。

  作?为世家子弟,谢渡断然无法接受她的想法。就算真的喜欢她,应当也不会再勉强。

  她转身?欲走。

  谢渡忽地抓住她手腕,炙热掌心烫着?她,轻声问:“为何全?都告诉我?”

  沈樱语调平平:“因为信任你的人品。”

  谢渡倏然叹息,轻声道:“我何时说过,要与你和离?”

  沈樱微微诧异。

  谢渡没有看她,双目直直看着?林思静的牌位,沉声道:“昌平十二年,时任刑部尚书的谢继诵是?父亲幼弟,昌平十八年,贪腐救灾款,被父亲亲自监斩于午门。”

  “时任大理寺卿的裴文远,昌平二十年,春狩时逼迫宫妃行/乱,赐死。时任京兆尹的王知?庆,昌平二十一年,与鲁王漫谈,见罪于先帝,白绫赐死。”

  他声音忽然低下?来,慢慢问:“裴文远、王知?庆的死,都在你嫁给宋妄之后,与你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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