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末雨
但欲念却像水草一点点缠上,将她往下拽。
每当她收拢神识闪躲推搡,他就追上来,细细绵绵地贴吻。双手虽搂着她,但动作很轻,只要她真正用力,就能立刻抽身。
亲吻从唇瓣到耳畔,一寸寸向下,指尖挑开衣襟,顺着缝往里钻。
她退一点,他就拽一下,惴惴惶惶,小心试探。
她喜欢在上面,他就将她托到自己身上,一手扶着后颈,另只手分开双腿又托起臀瓣,身子微微后仰,如他们初次交合那般。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她当初如灵山里的精怪,勾着缠着,哄着骗着,要将他吞进肚子里。那狡黠得逞的模样,穿过记忆映在她现在冷冰冰的脸上,令他心口发胀。
云英撑着他胸口,维持最后的距离。
“松开。”
他不作声,贴在她后背的手有些无措地来回摩挲。
就这么僵持了会儿,余光瞥见她双唇微动,裴晏立马仰头堵住,卷含着她的舌头吸吮吞咽,不让她再接着说下去。
绝情的话他不想听。
云英呜咽着推他,他反倒勾着唇角吻得更深些,双手揽着她紧贴在自己身上。
滚烫的欲念隔着衣衫抵在腿心,润出一片水痕,磨得难受。
情急之下,她伸手去拧那刚缝好的伤口,他身子猛地一震,但也只停了一瞬便接着吻她。
她越用力,他就越用力。
直到指尖沾满黏腻的汁液,扶在她背后的手也止不住地颤,她才心软先松开。
“你不要命了?”
“要。”他哑着嗓子答,“也要你。”
他抱着她躺下,翻身压上来,握着她的手解开彼此的衣裳。
没了阻挡,冷汗与热汗凝到一块,黏黏糊糊地再也分不开。他牵着她的手往下握住那胀得发烫的东西,迎着潮水的方向往里送。
起起落落,酸胀从他那儿渡给了她,渐渐没上心口。
远处的海,近处的浪,在耳畔越来越近。
直到遮云避月的惊涛将他们淹没,她下意识托起他的脸,如溺水般张开嘴,将自己的热息渡还给他。
稍静了会儿,云英从混沌中回神,别过头去在心里骂了句软骨头。
裴晏还念着最后那个吻,含笑看着她,低头轻轻啄去她眼角因情潮而噙出的泪痕。
云英一咬唇,用力推开他:“我够了,你走吧。”
他一怔,看着那猩红的两瓣唇一张一合,扔出来的每个字都扎在他心上。
“沈夫人帮我救回两条命,我给她牵个线,里外不亏。但你要平哥陪你冒险,是另外的价钱。”
她的衣衫垫在身下湿得不能看了,她便扯出挤到角落的薄衾盖着,侧身背对。
“钱债肉偿,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冷月银辉落在她肩上,深深浅浅的红痕,几缕青丝凝了汗贴在旁边。他伸手替她拢好散发,低头系好里衣,捡起地上外袍,默不作声地走了。
松动的船板吱吱呀呀地响,听着他像是走远,云英才长叹一声,裹紧衾被,将头埋进软枕里。
昨日陆三郑重其事地与她约法三章:不许跟宋九去钱唐,不许跟他去定海,如果他回不来,不许报仇,立刻离开扬州。
兵分两路,哪一路都有风险,他不要她冒险。
“我不信那些狗屁菩萨,我死了就死了,不用拉人垫背,也不要你陪我。但我死了,你以后就要老实点,宋九始终更在乎谢妙音,他没我好使唤。”
她拐着弯糊弄,陆三不买账,非要她一字一句地跟着他重复。
那一瞬间,她忽然生了许多愧疚。
她好像一直还困在殿下的掌控中,像他教她的那样,利用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驱使他们替自己做事,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做什么,陆三都拼了命地帮她。
但他想要的,明明都系在她一念之间,她却自私吝啬。
他甚至只要她好好活着,她都想糊弄。
她亏欠陆三太多了,不能再让他冒险,尤其是为了他讨厌的家伙。
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云英起身去船舱边上透气。
举目远眺,却看见浪中央站着个人影,海水没过了胸口,一个浪打过来,又没过他头顶,浪退开却不见了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水面下钻出来,似是呛了几口水,弓着背咳了几下,颓然往回走,在沙岸上留下一排湿印子。
云英拧起眉,苦肉计怎么不叫她出来看着?悄无声息,还真是说两句难听的就要寻死觅活?
她一咬唇。
算了,管他那么多,便宜也给他占了,几句话都听不得,爱死不死。
话虽这么说,但躺上木板,到处都是方才欢好过的气息,勾得心里痒痒地,翻来覆去一直到天亮才勉强睡着。
一觉睡到了未时,云英起来垫了垫肚子,宋朗拉着她说要读书习字。
他好不容易与妙音亲近些,兴致勃勃地想讨娘亲喜欢,云英也不好扫兴。岛上没有纸笔,她便用树枝在沙地上划出棋盘,教他下棋,让他学会了去找妙音对弈。
可这小子实在笨得要死,讲了三个多时辰才勉强记住,乐滋滋地跑去找妙音。
程七蹲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热闹,见她总算得空,笑着把吃的递上前:“娘子辛苦了。”
云英边吃边叹气:“你信不信,我刚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他明早一起来准忘。”
她想了想说:“明天你去磨一磨周寡妇,求她进城稍些纸笔回来,还是让朗儿抄经去。若天天教他,我命都要短几年。”
程七说:“上回沈夫人留下不少吃食,怕是下个月都不用进城。”
云英笑睨他:“那你就想想办法呗。”
程七苦笑地撇嘴,心头暗忖着不该凑这热闹。
吃完稍坐了会儿,云英头晕脑胀,便早早回船歇。刚一进船舱,却见裴晏在里头坐着等她。
“你怎么在这儿?”
裴晏抿唇道:“我来付钱。”
她一怔,他又说:“宋郎君这手易容的本事举世无双,连声音都能仿到八成,岂是寻常价钱请得起的……”
他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我也没那么值钱。”
云英双唇微张,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用了,算我便宜你了。”
“那不好,你不是说亏一回,断了气运,以后得亏一辈子。”
“你……”教傻子气出来的头疼还没消,她咬牙推了他一下,“你又算计我!”
“我没有。”他顺势接住她的手,低头含笑说,“是你说的我都记着。”
“那我说让你走,让你别再来找我了,你怎么不记得?”
裴晏看着她没作声,权当听不见,牵着她的手,往自己腰上搭。她用力一推,他后腰便撞在门框上,顿时弓起身子嘶了声。
云英咽了咽,狠心道:“我不想看见你,你滚吧。”
她转身背对着他,身后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叹了声。
“好。”
裴晏支起身,拖挪着步子往外走。
她站在原地,听着木板嘎吱嘎吱地响,一重一轻地远去。这破船废弃了好些年,船身又常泡水,许多地方稍一用力便会塌。
他那伤口本不算太深,但她缝得粗糙,昨晚还狠狠拧了几下,夜里他自个儿又去海里泡了一遭,听这步子,怕是生疮了。
渐渐静下来,云英刚叹了声打算倒头睡,外头忽地重重一声响,像是给摔了。
等了半晌没个动静,犹豫再三,她一吸气,转身迈出门,却直直地撞进他怀里,眼尾余光瞥那绑绳梯的柱子被一脚踹断了搁在船板上,瞬间明白这是真遭了算计。
“你舍不得我。”
他笑着贴上来,将那些骂人的气话统统堵住,双手制住她推搡扭扯的手,将她抱起来,边吻边往屋里去。
程七在几个婆子那儿跟前跟后地哄了好几天,总算靠着她们帮腔,说动周寡妇带他去一趟鄮县。
解了海禁后,鄮县已经恢复如常,唯有裴晏曾住过的驿馆附近仍然有官兵把守。飓风后城中多了不少流民,许多铺子都不开门了,市集人也不多。
买完纸笔药材,又溜去城外道观里讨了些宋平制毒用的金石,一切办妥,回到离岛时已近黄昏。
程七把东西都安顿好,转了一圈打算去后厨弄些吃的,却发现桃儿竟然还在忙活着蒸米糕。
“我……正煎药呢,怕晚上肚子饿,顺便做点吃的备着。”她抿着嘴解释,“七叔回来正好,多做点一起吃。”
程七心下了然,从怀里摸出份胭脂水粉递给她,她撇撇嘴:“怎么不是吃的?”
过去程七在赌坊挣了钱,总给她稍些吃食,后来他跟了云英,便给她带楼里的糕点。
“你现在都会自己做了,怎么还惦记着吃?”
桃儿笑道:“也是。”
程七挽起袖子帮忙和面,随口闲聊说:“上次你替娘子下药,裴大人可为难你了?”
“没有,阿爷人很好的,从来不发脾气。他就是很不高兴,娘子走了以后,他一直都不高兴。”
桃儿将小灶上煎的药罐子拿到一边凉着,想了想,突然问:“七叔,你还记得那个被狗咬了裤裆的柱娃子吗?我听说石老后头好像给他买了个媳妇。”
“是有这么个事。”程七转过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桃儿蹲在灶台下添柴,火光映在脸上,烤得脸红红地:“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你说,那玩意都被咬掉了一个,还能娶妻生子么?”
“那不还有一个么。”程七擀着面块,“凑合用呗。”
桃儿咬着唇:“那如果……不是被咬的,是本来就只有一个呢?”
“那就不好说了,有的能有的不能。不过就算不能,也有别的法子。”
桃儿抬起头:“什么法子?”
“你一没嫁人的小丫头,打听这些做什么?”
桃儿嘟着嘴:“我就是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