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满塘 第69章

作者:末雨 标签: 强强 正剧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是我。”

  云英先开口,宋平的易容法子耗时良久,他们是在沌阳做好了才混入舞姬中进来。

  于世忠松了口气,赶忙说:“情况有变。”

  云英一怔:“怎么了?”

  “裴晏来了。”

  陆三忍不住骂了声操,云英蹙眉道,“他来干什么?”

  “说是来给世子践行,现下已经去了靶场。”

  云英咬了咬唇,“他带了多少人?”

  “城内只有那个卢湛跟着。但城外就不知了。”

  云英想了想,“算了,暂且先不管他,错过今日这个机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若是坏事……”

  陆三从床塌下的箱子里拿着兵刃暗器,磨了磨箭尖,在身上一一装好。

  “他若坏事,那就一并解决了。”

  云英白了陆三一眼,不想听他这些酸话,催他赶紧跟于世忠去下药。她从怀里拿出个药瓶递给于世忠,“于兄弟将这个含在舌下,以防万一。”

  于世忠接过来,带着陆三走了。

  门一关,四下阖静,云英呆站着愣了会儿,才发觉宋平一直盯着自己。

  她不自在地抹了抹脸,“平哥,你要不再帮我调一下脸?尽量……和我差别大一些。”

  宋平笑道:“你怕被认出来?”

  “我先前试过好多次,都被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哪怕就是在街上走过去,不说话也不看他,他还是能认出来。”

  “那是你手艺不精。”

  “不是的……我也不知他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反正就是……”

  宋平打断她,“那位裴大人那日说愿意帮忙杀元昊,你为何不答应?”

  云英噤声,顿而道:“我们的事,不需要别人帮忙。”

  “你是不想别人帮忙,还是怕事败,不想连累人家?”

  云英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也跟陆三似的,你别听他瞎说。”

  “我怎么想不要紧,但……”宋平笑着伸手捏了捏她鼻尖。

  “云娘,你被他看穿了。”

第五十八章 将计就计

  山间林叶如涛,靶场黄沙漫天,斜阳拉长了弓影,弯弓之人如磐石般一动不动,盯准头顶盘旋的飞鸟。

  忽地弦如霹雳,三道箭光似飞火窜向空中,却有一只逃了生。

  元昊眸光微动,迅速弯弓再补一箭,鸟尸落在了裴晏脚边。

  “好箭法!”卢湛赶紧拍手恭维,“殿下过去常提及元将军当年骁勇,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他们未时进来,元昊正整兵操练,靶场也没个遮阳的地方,烈日当头地晒足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人散了,元昊也丝毫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

  他是无妨,但裴晏腿伤未愈,光是来这儿的一路上就够呛了,不能就这么一直晾着,马屁拍完,他下意识偷瞄了裴晏一眼。

  元昊对卢湛印象不错,颇为受用,走来将长弓递给他:“试试。”

  卢湛谦逊推辞:“我射靶还行,活的不太准。”

  元昊不由分说将长弓塞到他怀里,卢湛只得接过来。瞄了好一会儿,连着两三发,果然连边都没挨着,倒是那几只黑头鸫嚣张地在他头顶叫了几声。

  元昊一把拿回来,弓如满月,乌鸫叫到一半,戛然而止。

  “这活的玩意,不能看他在哪儿,要想他去哪儿。洞其先机,才不会让人给跑了。”元昊眉梢微挑,笑睨着裴晏,“赵焕之案子既已有定论,裴少卿怎的还不回京复命?”

  裴晏抿笑道:“南陵发了疠疫,过两日便要去了。”

  元昊眸色一凛:“廷尉监何时还管起了疠疫?你以什么身份去?”

  “州府公务,不劳将军费心。”

  元昊冷哼道:“疠疫这么大的事,李规竟会假手于人,看来他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裴晏神色微动,笑道:“将军的消息倒是灵通。”

  元昊不置可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东宫想撤军镇,那也要看看其他人答不答应。各州府兵各为其主,西面战事一起,朝廷谁都调不动。再说了,党项和吐谷浑与我北人同宗同源,岂是这些花拳绣腿的南人应付得了的?江夏若无军镇镇着,怕是要被人由西自东,重分南北!”

  “我上回说过了,殿下与太子同心,我自然与将军同心。”

  裴晏举目远眺,金光徐徐没入山涧:“恕我直言,江州外强中干,这刺史的位子谁来都不好坐,若真换了吴王的人,将军猜吴王容不容得下这么大个包袱?”

  “那换你又当如何?”

  裴晏默了会儿,笑道:“凤楼虽没了,可凤楼的生意未尝不能做下去。将军放心,我肯定比殿下要大方些。”

  “原来你是打这主意。”元昊恍然,顿又笑了笑,“可你似乎没能栓牢那贱人,反倒是吃了些苦头。”

  裴晏抿笑不语,山风徐来,绿波涌动,又惊起林中飞鸟。裴晏回身也取了一张弓,静候良久,忽地弓弦一震,箭矢破空而出,翠羽应声而落。

  “她会来找我的。”

  元昊亦笑不作声,罗网已成,多了只自作聪明的雀鸟,他倒也不必争这口舌之快。

  酒过三巡,席间众人渐生醉态。

  卢湛位居末席,低着头暗戳戳地打量四周。裴晏事先叮嘱他不要饮酒,自己却喝得酩酊大醉,揽着身旁陪酒的娘子,一副浪荡模样。

  呵,他扮嫖客向来逼真的。

  卢湛在心里骂了句。

  郢州城把守严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平日断难潜入。裴晏说云英肯定会趁着酒宴混进来,故而从这些娘子入席起,卢湛便像个色中饿鬼似地从头打量到脚。

  云英那易容的法子是只能看,不能碰的,可这些娘子跳完舞便坐到两旁伺候陪酒,被人又捏又抱,也没见穿帮。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自己身边这个。

  该不会就是她吧……

  对方似也感觉到他探寻的目光,媚笑着贴上来,娇声哼唧,卢湛如惊弓之鸟,嫌弃地一指头戳开,往旁边挪了挪。

  与他正对而坐的参军见状取笑道:“卢公子这般害臊,莫不是头回狎妓?那今晚可得留下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转过来盯着他,卢湛顿觉脸上一烫:“谁说的!”

  众人哄笑开,刘旭醉笑道:“那今晚便不走了,让大伙看看你这下头的功夫可有比手上的功夫更硬实。”

  又是一番哄笑,不等卢湛开口,元昊倒先接过话头:“裴少卿醉成这样,他们纵是想走也走不了。”

  裴晏也不跟他客气,举杯应道:“那便叨扰了。”

  元昊嘴角微挑,话锋一转,道:“本该阵前歃血祭天,但此番我不能与世子同行,便趁今日,预祝世子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他说完朝一旁的于世忠使了个眼色,于世忠应声出去。

  不多时,一赤膊汉子周身彩绘,身挂赤铃,牵着一头雄鹿,跟在于世忠后头走入堂前。

  于世忠从元昊手中接过金刀递给那牵鹿的汉子,他双手接下,口中祷念跪拜雄鹿,席间众人纷纷正襟而坐,亦朝着雄鹿低头祷念。

  这是北族的旧俗,卢湛与裴晏对视一眼,得其确定后,也朝着那头鹿低下头。

  不多时,赤膊汉子起身正对雄鹿,口中祷念着,一刀没入雄鹿咽喉,鲜血顺着手臂泊泊而出,两旁侍从跪着端起金盆接住,很快便接满了一盆。

  刘旭起身上前先舀上一杯一口饮尽,又舀了一杯朝向元昊。

  席间顷刻静了下来,按规矩当由元昊先饮。刘旭虽与元昊不合,平日里也没少给元昊脸色看,但如此越俎代庖,尚属首次。

  众人面面相觑,元昊未动,谁也不敢吱声。

  静了好一会儿,元昊才豁然朗笑,起身走到刘旭面前,接过金杯一饮而尽,众人皆松了口气,依次上前分享鹿血。

  唯有一直坐在刘旭身旁的娘子仍低着头,面色凝重。

  裴晏座席挨着刘旭,本就与她所隔不远,其余人围在鹿尸前,他仰身挪了挪腿,右手撑在她身旁。

  宽袖遮挡下,滚烫的掌心轻覆上来,五指用力扣进她指间。

  云英心下一紧,刚要抬头,却听他轻声说:“别看我。”

  周遭喧闹瞬间如隔山海,只余心脉在耳畔重重敲着。

  他果然认得出她。

  长街尽头的民宅内,楼文泰捏着从陆三脸上剥下来的皮面,掰开来闻了闻,一股腥气,手指捻开凝脂,像是熬凝了的猪油。

  “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我倒是小看了你。”

  陆三啐了口血:“要杀要剐,少他妈废话。”

  “不急。”楼文泰笑道,“将军说了,老鼠得一锅端。”

  尉平远一死,楼文泰早早便向元昊示好,此番才没被派去益州。只可惜,元昊最相信的始终是于世忠那个贱种,就连上回于世忠阳奉阴违在外头养女人,元昊也未多苛责。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要抓着于世忠与这帮贼人串通的证据,再交给元昊。

  楼文泰吩咐手下人看好陆三便出去了。今日大宴,虽不是所有人都能列席,但却三军同乐,人人都有酒有肉。平白被拉来看个男人,看守兵士心里自是不快,一人便说去把酒肉拿过来,另一人见陆三绑得紧实,欣然应允,关上门,等在门口。

  陆三努力挪到墙根,将手腕的麻绳对准墙用力磨蹭,绳子没磨开,却蹭掉一层皮。

  于世忠说元昊近来饮食颇为谨慎,似是防着他们。迷药本该由他杀鹿时下在那鹿血中,元昊别的不一定会碰,鹿血是肯定会喝的。

  可他却被楼文泰抓了,且听楼文泰的意思,元昊早就猜到他们会来,他必须得想法子逃出去报信。

  他一开始就觉得这突如其来的酒宴有诈,天底下哪有饿着肚子掉馅饼的好事,机会是难得,可命更难得。

  但静儿她们死后,云英也跟那宋九一样,被仇恨蒙了眼,失了智,任他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这下好了,若还能活下来,他要好好嘲笑他们一番,看他们往后还敢不敢嫌他头脑简单!

  陆三用力磨着绳结,砂石来回剐蹭,血肉比麻绳磨得更糊。

  头顶的窗户忽地打开,陆三抬头望去,婉儿探了个头食指贴在唇边,随后静悄悄地翻进来,抽出匕首给他松了绑。

  陆三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婉儿指了指门外,他默契地点点头,接过匕首。

上一篇:娇引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