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 第63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甜文 正剧 古代言情

  “恐怕不能。”赵沉茜说,“最近做衣服的人多,工期要排到半个月以后了。”

  “半个月。”容冲喃喃,“那我恐怕等不上了。等成衣做好,劳烦娘子先帮我收着,若我回来定会亲自登门道谢。”

  赵沉茜笑意冷却,抿唇问:“如果回不来呢?”

  “如果回不来……”容冲怅然,随即洒脱一笑,“那就是吾命如此。我在中路课堂放了一本书,娘子每日翻一页,上面会自动显露当日的课程,你也不要贪多,不到时间,你即便往后翻也是一沓白纸。至于衣服……娘子想留就留,想转赠就转赠,无需为我烧衣烧纸,待来日若有松涛如风,就是我回来了。”

  赵沉茜沉着脸,说:“你不是说只是奉师门之名去降妖,既然危险,就不要去了。”

  容冲深深看着她,很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头发,刚抬起却又握紧手心放下。他笑了笑,说:“正是因为危险,才需要我去。不用担心,我武艺高超,命硬又运气好,现在我活着的理由又多了一个,阎王定然不敢收我。到时候,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娘子。我那位故人心思太细腻,我一直不擅长猜她的心意,娘子心细如发,或许,你看得会更清楚些。”

  赵沉茜不说话,容冲留给自己的时间已到,他对着赵沉茜拱手,扬眉一笑:“东路那人长得不怎么样,但人品还行,若你遇到危险,赶紧去东路找他。我走了,保重。”

  小桐发现苏道长走后,沉茜就一路沉默,再没主动说过话。小桐蹦蹦跳跳的,问:“我们刚做了那么多漂亮衣服,沉茜,你不满意吗?”

  赵沉茜眼睛收敛,淡淡道:“山阳城最贵的布料,最好的裁缝,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谈何满意不满意?”

  小桐奇怪道:“那你为什么不高兴?从秋水阁出来,你就再没笑过了。”

  赵沉茜扯了扯嘴唇,试图证明自己在笑,但牵动皮肉太累,她很快就意兴阑珊,垂眸道:“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小桐心直口快问,“苏道长吗?”

  “不是。”赵沉茜矢口否决,声音又急又重,都把小桐吓了一跳。赵沉茜意识到自己失态,暗暗吸一口气,说:“我只是担心钱。我为了让他教学,免了他一个月房租,结果他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实在亏大发了。”

  “哦。”小桐似懂非懂应下,出主意道,“要不,我们再去找一个道士来?”

  “不用了。”赵沉茜提不起兴致,淡淡道,“既然他留了书,那我就随便看看,总不能让一个月房租白花。”

  前方就是家门了,赵沉茜的脚步却一点点慢下。守在门口的人听到脚步声,站起身,轻佻笑道:“哎呦,两位娘子,可算把你们等到了。初次见面,本来该择一吉日奉上拜帖,可惜匆忙间没来得及准备,娘子不怪我们失礼吧?”

  “有话直说。”赵沉茜扫过面前油头粉面、混混模样的人,问,“你堵在我家门口,意欲何为?”

  小混混搓着手,笑道:“娘子这是什么话,哪里是堵门,明明是报喜。我们东家看到一条财路,邀娘子一起发笔大财,听说前两天娘子买了许多米,你们两个纤纤弱弱的小娘子,吃不了多少,不如将剩下的米卖给我们。东家为两位娘子准备了酒席,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不必。”赵沉茜本就心情不好,竟还碰上二道贩子。她没有耐心委婉推脱,冷着脸道:“米粮无论多少,都是我们自用的,无意外卖。你们东家的好意,我等无福消受。”

  说完赵沉茜就绕开他进门,混混没想到赵沉茜竟然会拒绝,不甘心地尾随上去:“娘子不妨听了价再做决定。你们两个弱女子孤身在外,需要钱的地方肯定不少,我们东家怜香惜玉,才特意照顾你们!”

  赵沉茜这回连客气都懒得装了,寒着脸道:“劳烦转告贵东家,有这闲心不如多干正事,不要整日算计老百姓的血汗钱。这是我们私宅,我们没有邀请你,出去。”

  小混混欺她们是年轻女子,语气轻佻调笑,没想到赵沉茜看着文文雅雅,骂起人来却针针见血。混混脸上挂不住,拉下脸道:“你可知我们东家是谁?不要不识抬举!”

  小桐见势不对,赶紧关门,但她还是低估了男女力量差距,混混见她们想跑,突然上前一步,单手撑住了门。小桐咬着牙推门,混混纹丝不动,狞笑道:“两个没男人的女人,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竟敢在小爷面前撒野。你们着宅子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你们能耐我何?”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路人注意,河对岸的人交头接耳,知道她们惹上了麻烦,却也不敢轻易惹火上身。赵沉茜眼眸已冷得像冰,说:“放开。”

  小混混十分得意,摇头晃脑道:“就不放。你叫我一声哥哥,说不定我……啊!”

  他忽的一声惨叫,把两岸行人都吓了一跳。看热闹的人只是转个头的功夫,就发现场面逆转,混混抱着手蹲下去,鲜血滴滴答答流到青石板上,艳丽得刺人眼睛。而对面,那个纤瘦沉静、恍若神妃的女郎手握一柄匕首,面无表情地将刀刃上的血擦干,说:“说了这是私宅,外客止步。这次只是手,下次,可说不准刺哪里。”

  小桐同样看呆了,她离得最近,亲眼看到沉茜从袖中抽出匕首,眼睛都不眨地往小混混堵门那只手刺,不是威胁也不是商量,决绝得令人心惊。她看着文文弱弱,动作却很快,小混混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刺穿了手掌。

  赵沉茜接过门,砰地一声关上,落锁。小桐后知后觉地去帮忙,小声问:“沉茜,外面那个人……怎么办?”

  “随便他。”赵沉茜毫不在意,淡淡道,“只是刺穿了手掌,死不了。只可惜脏了门口的地,罢了,就当给新家添彩头了。”

  拿血当彩头?小桐愈发震惊了:“你既然在身上带了武器,吓唬他一下就好,何必真的动手?万一惹怒了他,结了仇,他恐怕不会放过我们。”

  赵沉茜轻笑一声,反问:“我对他好声好气,他就会放过我们了?今日若不杀鸡儆猴,明日就会有更多混混骚扰我们,不如见点血,让他们找事前掂量掂量。”

  哪怕说这种话时,她的表情依然是平静美丽的,小桐看着赵沉茜,由衷说:“沉茜,你真厉害。如果我能变成你这样的人就好了,不至于这么没用。”

  她这样的人?赵沉茜哂笑:“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恨我入骨呢,我一点都不值得效仿。你有你的用处,安心做你自己就好。”

  小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依然低落:“是吗?”

  搬家事宜都已办妥,庭院在小桐的整理下也恢复了美观,赵沉茜看着干干净净的过道,突然觉得无事可做。

  她自从醒来后,就一直处在无事可做中。没有日复一日的折子,等待接见的臣子,现在的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赵沉茜做了这些年来最向往的事情——回屋补觉,不是小憩也不是假寐,而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她再次醒来,果然已经到了夜幕。她从来没有睡到这个时辰,女官们一定会提醒她有失体统。幸好,她无需再遵守任何体统了,赵沉茜取来苏无鸣留下的书,一边喝小桐为她留的枣粥,一边翻看。

  苏无鸣说得没错,这本书一日只能看一页,书上是洋洋洒洒的行书,极尽详实记录着修行之法。他试图写得循序渐进,但对初学者来说,还是太硬了。

  巧了,赵沉茜最喜欢啃硬骨头,反正她刚睡醒,精神头正足,漫漫长夜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研究法术。

  赵沉茜拿来纸笔,在灯下认真写写画画。她一做事就全身心沉浸,完全忘了时间,她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放了盏茶,她下意识以为是宫女,道:“这里用不着你们,你们退下吧。”

  忽然赵沉茜惊醒,不对,哪来的宫女?她连忙回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可是她的手边却多了一盏茶杯,赵沉茜警惕地掀开,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水。

  赵沉茜皱眉,是她记错了吗,这盏茶杯本身就放在这里?但以赵沉茜的习惯,她动笔时会将桌面清空,绝不会在手边放茶盏。

  那这个茶杯是怎么出现的?赵沉茜环顾一圈,莫名觉得屋里凉飕飕的,连窗外仿佛也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赵沉茜忽然凝神,不对,外面真的有动静。

  ·

  隔壁的人自从白天出去就再也没回来,卫景云知道容冲肯定去准备战事了,他听完属下的禀报,暗暗摇头:“这一仗北梁人来势汹汹,看来对海州志在必得。容冲不好打啊,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回来。”

  没了容冲碍眼,卫景云本该称心如意,但看到他孤身一人应对北梁的千军万马,卫景云竟高兴不起来。

  如果容冲倒了,淮北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成气候的汉人阵营也将被攻克,剩下的散兵游勇没有城池补给,被剿灭也是迟早的事,北方国土将全部沦陷于北梁人之手。

  他们两人从小比到大,初次比武还历历在目,一眨眼,最不服管教的人竟然成了叛军首领,独自撑着反梁大旗。明明,少年时容冲那么讨厌被束缚,平生只想遍历山河,最不耐烦被捆在一个地方。

  看到他如此落幕,哪怕云中城不参与任何政治势力,卫景云也不免伤怀。心腹劝道:“城主,如今北梁和燕朝都盯着海州战局,山阳城鱼龙混杂,并不安全。如果被人知道您待在山阳城,属下担心会有人对您不利。”

  卫景云知道山阳城现在遍地探子,燕朝那几位肯定在这里布下大量眼线,做着万一容冲和北梁两败俱伤,他们好趁虚北上的春秋大梦。但这些和卫景云无关,云中城的生意遍布天下,门客众多,富可敌国,他们就算发现,难道还敢对他动手吗?

  卫景云浑不在意,说道:“刘豫前两日还给我写信,极尽示好,试图拉拢云中城,他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得罪我的。至于燕朝的探子……燕朝内斗严重,楚王府和皇宫,国师和朝臣,各有各的算计,谢徽看似拥护皇帝,处处为皇帝分忧,但不见得安得是好心。他们心不齐,对云中城只会怀柔,那些探子各为其主,不足为虑。”

  道理是这样不错,但万一呢?时局眼见越来越乱,心腹不敢大意,仍然劝道:“城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未有子嗣,若出了什么岔子,云中城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望城主三思啊。”

  卫景云听到属下说他“未有子嗣”,不知为何生气了,挥手道:“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心腹见城主铁了心不走,非要舍命陪美人,无奈道:“城主,若您执意不肯回城,好歹带些侍卫,哪怕不为您的安全着想,也得为那位以备不测啊。”

  涉及赵沉茜,卫景云就好说话多了。卫景云转念一想也是,他不怕暴露,哪怕北梁人、燕朝人知道他在山阳城,也不敢对他做什么,但她就未必了。既然她想体验民间生活,卫景云愿意陪着她,等她感受够了再回云中城也不迟。卫景云松口道:“罢了,调云台十八将来……”

  忽然地面传来一声闷响,卫景云和属下都是一顿,立马意识到进人了。卫景云倏地站起身来,说:“不好,她们只有两个弱女子,赶紧去西院救人,免得她们被吓到……差点忘了,容冲留了禁制,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绕路土遁,从西侧门进,那是她们出入的地方,是禁制唯一的缺口。”

  卫景云带着心腹,一路土遁忧心忡忡赶到西院时,意外地发现里面已经打起来了,而且主动动手的还是赵沉茜。

  几个混混模样的人绕到厨房,想偷里面的粮食,被闻声赶来的赵沉茜撞了个正着。赵沉茜二话不说,拎起灶台上的剔骨刀就往最近一人身上砍去,早已苏醒的灵蛇镯化成腾蛇,蛇尾一甩就将另外几人捆成粽子,倒吊在空中。

  几个混混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突然见黑暗中钻出一条大蛇,蛇尾像猫捉耗子一样将他们吊住,猩红的蛇信子还在他们脸上嗅来嗅去,险些吓得背过气去。而更可怕的是地上那个疯婆娘,她动作毫无章法,却敢拿着剔骨刀,招招朝着要害处招呼,仿佛完全不在乎闹出人命。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混混头被赵沉茜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吓住,手忙脚乱在地上爬,忍无可忍道:“不就是搬你几袋粮食,至于吗?”

  赵沉茜一刀砍在混混头脖颈边,斩断了一截头发。混混头浑身发凉,幸亏他躲得快,要不然刚才掉的就不是头发了。他望着赵沉茜漆黑平静的眼睛,再生不出面对美人的旖旎心思,只觉得这个女人好可怕。

  他手心的伤口又痛起来。白日被赵沉茜刺伤后,他越想越气不过,晚上招呼了兄弟来她院子里搬东西,想好好教训她一下。他这些年横行惯了,只要他们拿出棍子,被抢的人家往往忍气吞声,何曾想今日踢到了铁板。这个女子看起来纤纤弱质,仙气飘飘,下手却比他们都狠。混混头毫不怀疑,她真的会杀了他们。

  赵沉茜碎发滑落,挡在眼前,她面无表情地提起刀,说:“你们闯入我家,还问我至于吗?如果你们不给我活路,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大不了我们以命搏命,看看是你们先杀了我,还是我先弄死你们,再拉你们背后那位东家一起死。怎么样,敢赌吗?”

  混混头被镇住了,哆嗦道:“东家无非是想和你做笔买卖而已,不做就不做,怎么就到了以命相搏的程度?”

  “但在我这里只有两种可能,井水不犯河水,或者鱼死网破。”赵沉茜挥了挥手,腾蛇就放下混混们,温顺地盘到她身后。赵沉茜眼眸漆黑,说道:“告诉你们东家,再敢打我的主意,我会让他亲眼看着他最珍视的东西一点点毁掉。滚出去!”

  混混们得到自由,屁滚尿流地爬走了。小桐早就被动静吵醒,此刻才敢靠近,问:“沉茜,你还好吗。”

  赵沉茜扔下剔骨刀,不动声色掩住被磨得发红的手心,淡淡说:“我没事。检查一下库房吧,说不定少了什么东西。”

  她们两人在屋里清点东西,卫景云和属下站在树丛阴影中,看到了全部过程。属下瞠目结舌,他当然知道赵沉茜的真实身份,他以为城主执迷不悟是痴迷于她的美貌,但今夜一见才发觉,她并不是世俗眼里的漂亮公主,红颜祸水。

  美貌,大概是她身上最不足为道的特点了。

  卫景云叹息一声,说:“我明白容冲为什么会留她在这里,独自回海州了。她足以应付任何困难,比我强多了,哪需要我来拯救?”

  “城主何必妄自菲薄?”属下道,“她再虚张声势,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哪能和城主比?”

  卫景云摇头笑笑,不置可否。初见时他就惊讶于她内心的强大,明明两人处境差不多,她甚至还更糟些,凭什么她敢那么自信,那么坚定,坚信自己能以卵击石?

  后来越了解,这个女子就越让他意外。她主动提出结盟,他一个男子,竟然被女子提婚。他被羸弱的经脉困扰那么多年,他自己都放弃了,她却坚定地告诉他,可以治好。

  药方调试了很久,每次试药前,她会有条不紊告诉他可能出现的状况和解决办法,试药后,她会一直等到他恢复意识,冷静询问他的感觉,一一记录。那段时间,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卫景云就觉得无比安心,哪怕他的父亲都没有给过他这种感觉。

  卫景云就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个女子从好奇转为好感。他的经脉终于修复成功那天,他迫不及待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她却只是淡淡应了声,说:“恭喜少主。皇帝病重,储君之争已摆到明面。皇弟党那群人视我为眼中钉,这种时候和我扯上关系,不是好事。若我败了,新帝登基,定会着手对付云中城;若我胜了,江湖会质疑云中城的立场,坏了云中城百年清名。云中城一向中立,没必要因为我被拖入这摊浑水中,我们的婚约,提前解除吧。”

  卫钧治好了儿子的病还不用被扯入立储之争,当然同意了,为了划清界限,不惜说出“姓赵者不得踏入云中城”,隐隐将退婚的罪过推给赵沉茜。赵沉茜听到只是笑了笑,转身下山。

  她和父亲直接决定了此事,没有人询问过他的意见,哪怕那是他的婚事。

  这么多年卫景云一直无法忘却她下山时的夕阳,每次梦到他都要低落许久。过了很久他才想明白,那是因为他羡慕她。

  她拥有他渴望却无力拿起的力量,和她在一起,他仿佛也有了无坚不摧的铠甲和武器。可是,迁徙路过的鸿雁,终究不会为他停留。

  她回到汴京,找了一位对她争储更有助力的新驸马。容冲拥有她的喜欢,谢徽拥有她的信任,唯独他夹在中间,只是一个合作对象,一个需要她来保护的病人。

  卫景云看着窗纸后那道纤细的背影,说:“撤吧,不要留下痕迹。派人在墙外保护,下次,我绝不允许类似的情况再发生。”

  来日方长。他已经从那场病中挺过来了,往后余生,会是他保护她。

第79章 闹鬼

  赵沉茜将宅院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重新加固了门锁,将被混混搬走的东西放回原位。等折腾完这些事,她和小桐都精疲力尽。小桐回去睡觉了, 赵沉茜扶着烛台,独自往后院走。

  穿过月亮门,一阵穿堂风吹过, 吹熄了烛火。就这么一段路,赵沉茜懒得再点火, 摸黑往前走。她踏上石子路,随意抬头,突然看到回廊拐角站着一个男子, 他脸色青白,双目无神, 衣服空荡荡罩在身上,风吹过形销骨立, 赵沉茜甚至怀疑他衣袍下面没有骨肉。

  赵沉茜心里狠狠一惊, 脚步骤停。月亮穿过云层, 如水漫过庭院,赵沉茜看得更清楚了, 那里确实站着一个男子,朦朦胧胧, 哀哀怨怨,并不是幻觉。

  那个男人也看到了她,和她无声对视。或许已不该叫男人了,不知该叫他男鬼,抑或男妖?

  赵沉茜僵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就在这时, 隔壁的院子传来风铃声,叮叮铛铛,霸道又响亮,不由分说闯入她的世界,打破了那股水一样的黏腻寂静。赵沉茜再睁眼,发现廊下空空荡荡,哪有什么鬼影?

  赵沉茜点亮蜡烛,四处寻觅,找不到任何妖物或鬼怪的痕迹,仿佛刚才那一面只是她的错觉。赵沉茜默默从香囊里拿出苏道长教给她的辟邪符,全部贴在门窗、柱子上。

  有些时候还是得信邪,一个宅子卖得便宜,一定是有原因的。

  赵沉茜回屋,经历刚才那一遭意外,她越发了无睡意。她点亮烛火,坐在桌前,继续研究隔壁留下来的书。

  赵沉茜在纸上练习画符,不知何时她睡着了。光影迷离的梦中,家具摆设和她屋里一模一样,但木纹红润,锦缎鲜亮,香气熏人。她坐在镜前梳妆,婢女为她梳头发,说:“娘子,刚才夫人派人过来传话,说昨夜下雨了,地上滑,让您不用过去请安了。”

  “怎能如此?”赵沉茜的声音比她印象中温柔低沉了不少,缓缓说,“地上湿滑,我走得慢些就是了,哪能因此不去给婆母请安?”

  娇艳俏丽的婢女打趣,笑道:“娘子,夫人心疼您,您受着就是。您和大郎君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大郎君从小就喜欢您,好不容易才娶过门,哪舍得让娘子挨冷受冻?翁姑看在儿子的份上,也愿意善待您三分。您若是冒着湿寒去请安,最后心疼的还不是大郎君?”

  女子嗔了一声,道:“别乱说。郎君的事,你也敢编排?”

  “奴婢哪里乱说了?”婢女笑嘻嘻道,“大郎君一见着您,眼睛都是亮的,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欢喜,何曾需要奴婢编排?娘子您天生是富贵命,安心受着就是。刘刺史赠的镜子果然上佳,用旁的镜子不觉得,在这座镜台前梳妆,总能将您照得容光焕发,娇艳不可方物。娘子您长得如此美,难怪大郎君念念不忘呢。”

  “我念念不忘什么?”屋外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子声音,他掀开帘子,丰神俊逸,眉眼含笑,道,“娘子,你们又在说什么小话?为什么你和婢女总有说不完的话,却从来不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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