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檀悬着的心一抖,呼吸跟着急促几分,人却因着那莫名的威压,有些失神往前走。

  伤口周围皮肤有红肿,血肉模糊的地方瞧着有要溃烂的迹象,这该有多痛。

  她看在眼里,连呼吸都下意识轻了。

  “匕首。”谢珩薄唇吐出几个字。

  姜令檀回神,慌忙拿了匕首递上前。

  他伸手取过,锋利的匕刃没有半点犹豫,一点点刮去伤口周围的腐肉,又伸手从侧旁格子里取了不知何时放在那里的烈酒,直接倒上去。

  “药。”

  “巾帕。”

  谢珩除了唇色有些白外,从头到尾他连呼吸都没变一下,吩咐的声音更是冷静沉稳。

  姜令檀就站在侧旁,他吩咐一句,她就递一个东西,脑子里只有反复一个问题,他难道不痛?

  谢珩包扎完。

  姜令檀没忍住轻轻比划问。

  “殿下不痛吗?”

  性如白玉,不染凡尘的太子殿下,笑了一下,眸色一寸寸从姜令檀受伤的肩膀上扫过。

  他语调极淡:“草乌散虽止痛。”

  “但同样也会令人丧失警惕。”

  “孤不需要。”

  薄湿的汗水,顺着他苍白的侧脸滴落。

  书楼的夜,寂得连风声都宛若凝固了。

  姜令檀瞳仁一颤,心底各种情绪纷乱,最终被无端的愧疚所取代。

  菩萨低眉,温柔十分,八分皆为——神爱世人。

第23章 “绿毛鹦鹉”

  谢珩背手站在窗前, 书楼下是大片连绵的翠竹,再远眺还能隐约看到荷池水榭。

  她暂住的那处小院,离荷花池步行只要一刻钟不到, 模模糊糊隐在夜色中,一片森冷。

  “主子。”

  暗卫伯仁从一片暗影中,悄无声息走出, 声音极低恭敬道:“东西属下已经准备好了。”

  他手里端着铜盆, 盆中水温正好, 一旁的矮桌上放了制好的褐色药丸,雪白的巾帕整整齐齐叠着。

  谢珩转身, 看向伯仁。

  他身上血腥味浓重, 薄唇压着冷厉弧度, 嗓音淡淡:“今日贺兰歧怎么说?”

  伯仁心下微凛,放下铜盆,双手递上已经拧干的巾帕:“贺兰太子说,携使团前来, 是为了给西靖小王贺兰呈选妃。”

  “贺兰呈?”谢珩似笑非笑弯了唇,接过伯仁递上前的巾帕,慢条斯理擦净染了血渍的掌心,矜贵端方。

  他眉间嘲讽极重:“贺兰歧,不愧是谢三的八拜之交。”

  窗外有风袭来,落在伯仁身上。

  他不敢去看太子殿下的目光,只是想到三皇子这几年愈发不着调的行事,无端生出几分惊悸。

  贺兰歧虽是西靖国太子, 可实际上身份还不如其皇叔贺兰公瑾的嫡子,也就是百姓口中的西靖小王,贺兰呈尊贵。

  当年西靖天子暴毙, 唯一的皇子贺兰歧年幼,其皇叔瑄王摄政后把控朝堂十余年,直到去年祭天大典时贺兰歧才被封为太子,算是有了正儿八经的身份。

  根据暗探从西靖传来的密报,太子贺兰歧不学无术,身子骨据说还不太行,恐是活不了多久的。

  只管等他一死,皇位顺其自然落回瑄王父子手中。

  所以此次联姻,来的虽是贺兰歧,娶妻的却是瑄王世子,那位西靖说一不二的小王贺兰呈。

  只是伯仁也没料到,贺兰歧堂堂一国太子,竟能忍下这样的屈辱,甘愿为贺兰呈作嫁衣。

  至于三殿下谢清野,说来也有些荒谬。

  没人知道谢三殿下究竟犯了什么事,在一年前两国恶交,战乱一触即发时。

  他被谢珩绑了丢到西靖国自生自灭,结果私下不知怎么勾搭上西靖太子贺兰歧,两个纨绔一见如故,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近日可要属下派人盯着三殿下?”伯仁想了想,不由请示道。

  谢珩随手把染了血的巾帕丢回铜盆里,面上表情极淡,口中无关紧要的语气,说出的话三皇子若是听见了估计得当场发疯。

  “无需盯着。”

  “派人告诉谢三,他如果愿意,入赘贺兰皇室也好。”

  “西靖大公主贺兰宜,是不错的选择。”

  伯仁不敢抬头,心底却想到,前些年西靖大公主贺兰宜提出联姻,谋的可是南燕储君,可惜谢珩无意,以修禅守戒给拒了。

  若真把三殿下送去入赘,估计以那位大公主的脾性,谢三殿下要被她杀了祭天。

  伯仁冷冷打了个寒战,伸手恭敬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药丸:“这

  止血解毒的伤药,殿下还是得用。”

  “今日使团宴席上,若不是贺兰歧吃醉酒疯闹,撞了殿下。”

  “殿下腰侧那处伤,也不至于伤得这般厉害。”

  他话音才落,当即又反应过来多说失言。在谢珩清冷的视线扫过的瞬间,背脊发凉,额心渗了冷汗。

  “主子属下……”伯仁声音略显忐忑。

  “退下。”

  谢珩挥手,冷冷打断他的话。

  满室沉寂,只有烛影摇曳。

  谢珩眉目温润,背脊笔挺,他腰侧那伤,她不过是轻轻撞了一下,哪能伤口裂得几乎见了骨,带她来书楼不过是顺势而为之。

  他早就料到,联姻一事只要涉及陆听澜,她总要上心些。

  一个人在暗无天际里太久,忍不住想要一了百了时,但凡有人能将她拖住,无疑是唯一的救赎。

  而她茕茕孑立,退无可退时,只有陆听澜把她捡回家中。

  谢珩修长冷白的指节轻轻叩在窗沿,落在烛光下的侧脸线条,俊逸清隽,他好似在笑,眼底却寒似冬冰。

  这些年,他孑然一身算无遗策,还从未有过败绩。

  ……

  夜里安静。

  姜令檀回到暂住的小院时,已近子时。

  吉喜远远看到她回来,赶忙小跑着上前,有些心虚地迎了上去:“姑娘。”

  她声音带着几分慌乱,眼眶红红的。

  姜令檀倒是没有生吉喜的气,殿下是金尊玉贵的郎君,吉喜退远,也只是作为下人的本分。

  而且当时事出突然,若是吉喜在场,恐怕更为尴尬。

  姜令檀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吉喜的眉心,这事算是作罢,她弯眸一笑,缓缓摇头指尖比划道:“没怪你。”

  吉喜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不知又想到什么,小脸忽地一白,磕磕绊绊道:“姑娘,荷池周围种的那些月下香,奴婢并不知含有微毒。”

  “请姑娘恕罪。”

  月下香毒性不重,种在池子周围是极好的防蚊植物,只要不特意去闻,或是身上染了浓香,一般不会有特别严重的影响。

  姜令檀听完吉喜的解释,点了点头后,没放在心上。

  她此时有些走神,因为吉喜提到“月下香”,她忽然想到之前同太子殿下去书房,要问的可是宫中联姻一事,结果一连串的意外,她倒把这个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清晨,姜令檀还在睡,她是被院子里一阵咋咋呼呼的乱叫声给闹醒的。

  她睁眼,发现自己一觉睡得极沉,竟然已过了巳时三刻,再耽搁下去,别说是用早膳了,估计午膳都要迟了。

  就算在长宁侯府,太夫人礼佛茹素不用请安的时候,她也从未这样荒唐赖床的时候。

  “怎么不叫醒我?”姜令檀扯着吉喜的衣袖,瞪她。

  吉喜忙说:“姑娘。”

  “外头廊庑下挂了一只红领绿鹦鹉,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给姑娘解闷用的。”

  “说从蜀地梁州,千里迢迢过来的新奇玩意。”

  “姑娘瞧了一定会喜欢。”

  姜令檀伸手揉了揉眉心,外头的声音乱糟糟的一片,不像是鸟叫,更像是丫鬟婆子没有规矩,在碎嘴大声聊天。

  等她换好衣裳坐在桌旁用膳时,吉喜笑眯眯拎着鸟笼进来。

  “姑娘你看,这鸟能言善道。”

  “模样还比之前奴婢有幸一见的,三殿下那只会说话的宝贝八哥漂亮多了。”

  “不过这鹦鹉幸好是藏在咱们东阁,而不是放在东宫里,不然依着三殿下的性子,估计闻着味儿就来抢了。”

  姜令檀抬眸,看向吉喜手里提着的金丝鸟笼。

  里面关着一只蓝色长尾,喙部艳红,头羽是竹青绿色,颈部半包着一圈玄黑短羽,后颈渐淡成了粉色,是一只油光水亮胖乎乎的大鸟。

  “姑娘好。”

  “姑娘好。”

  那鹦鹉一看见姜令檀,立刻鸟躯一震,一个劲地朝她点头问好。

  姜令檀瞪大了眼眸看着鹦鹉,又转头望向吉喜,指尖比了比:“这玩意?”

  “它真的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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