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她喝了水,姜令檀顺势扶她躺下。

  陆听澜眯着眼睛,掌心握着姜令檀的手腕,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你别走。”

  “陪我说一会儿话。”

  “昨日刺杀,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了?”

  姜令檀叹了口气,伸手比划:“若我没猜错,辅国公府司家的可能性最大。”

  “除司家和长宁侯府外,我唯一得罪过了人,也只有宫里的赵贵妃娘娘,这事没有赵家的影子,二皇子近来也没有寻我麻烦。”

  “反而是司家宴会开始,兜兜转转绕着这么一大圈,瞧着是因为司馥嫣丢失簪子,无意中惩戒了我的丫鬟。”

  “可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司馥嫣应该是料到,你与我关系必然亲密,若是我的丫鬟出事,以你护短的性子必会出手相助。”

  陆听澜冷哼一声:“司馥嫣自小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当年她阿兄还在时,我时常应她的邀约去辅国公府做客,记得有一回小丫鬟不慎弄脏了她新制的衣裳,没多久就守夜滑了一跤,摔破相貌。”

  “后来她阿兄病逝,她沉静了一段时间,说是被司妃娘娘接到宫中小住,之后因为一些事情,我渐渐与她疏远。”

  “这些年只知她一直暗中针对我,却没想过她想杀我,还用的是这样下作的手段。”

  陆听澜嗓音微哑,捂着胸口闷声咳起来,她咳了许久,眼尾泪花都咳出来了。

  “她恨我。”

  “觉得她阿兄在雍州重伤,是陆氏统领的西北铁骑没有护好她兄长的安危。”

  “她更恨陛下这些年对我的照拂,觉得我日后必会挡了她的康庄路。”

  “善善。”

  “司家大哥哥死的时候,我悄悄难过许久,可我并不觉得是雍州将领保护不力。”

  “当时五百铁骑,为了保护他一人的安危,最后活下来的不足二十人,还全部重伤。”

  “雁荡山下的土壤,铁骑被鲜血染红,那年春日结了一整个寒冬的白雪融化时,茫茫天际,只有雁荡山的融雪,是红艳艳的朱红色。”

  姜令檀觉得一股寒气,顺着陆听澜掌心渗进她手腕肌肤,完全想象不到近五百人的血,是何等惨烈模样。

  她柔软的掌心被陆听澜覆着细茧的指尖握着,她感觉她像是在哭,纤长的睫毛划过她手心的纹路。

  陆听澜哭得浑身发抖,温热的泪水滚落,不烫,却灼得她呼吸一滞。

  “若说恨。”

  “我该恨他才对。”陆听澜抱着姜令檀声音哽咽。

  吉喜不知什么时候退远。

  “不、哭。”姜令檀贝齿咬着红唇,极为艰难吐出两字,音调生涩并不清晰。

  陆听澜一愣,淡淡的哭声霎时止住了,她闷声道:“我没有哭。”

  “你别瞎说。”

  “应淮序那条狗,在官道上对本郡主见死不救,方才还有脸说本郡主昨日晕过去前,拉着他手里的缰绳像个哭包。”

  陆听澜话还未说完,猛地打了个哭嗝:“......”

  姜令檀又喂她喝了一点温水,指尖比划:“你好好养伤。”

  “等你好了,我们总要与司家好好算这一笔账。”

  “好。”陆听澜紧紧握住姜令檀的手,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芜菁娘子绕过屏风,走到床榻前无奈叹了口气:“郡主从雍州回玉京以后,性子变了许多。”

  “她用的茶水,我偷偷加了草乌散,她估计是猜到了,丫鬟婆子无论怎么劝,她就是不愿喝。”

  “你性子软和,她反而愿意听。”

  草乌散姜令檀夏猎中箭时用过,她因为口不能言的原因,五感灵敏,草乌散的香味虽然很淡,但她只要闻过一次就能记得,才一直劝陆听澜喝水。

  “郡主为何不愿服用草乌散?”姜令檀沉默,有些不解。

  芜菁娘子看着睡熟的陆听澜,冰冷指尖像是想要抚平她眉心的皱痕,声音透着苦涩:“十年前南燕与漠北部族交战,雍州差点失守,漠北大军直指玉京。”

  “是因为军营的饭食,全部被下了少量草乌散,这东西虽不致命,却能让人反应迟缓。”

  “上了战场,就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姜令檀瞳仁一颤,她想到了书楼里太子受伤时说的话。

  “草乌散虽止痛。”

  “但同样也会令人丧失警惕。”

  “孤不需要。”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一阵阵令她喘不上气的刺痛。

  姜令檀闭着眼睛,暗暗吸了口气,才睁开眼睛重新看向芜菁娘子,指尖比划:“当年太子殿下也在雍州?”

  芜菁娘子一愣,眼中有不可思议。

  姜令檀当年才几岁,怎么会知道太子当年在雍州的事。

  “你......”芜菁娘子嘴唇翕动想要问什么。

  姜令檀摇头,唇角勾出一抹淡笑,伸手比划:“当年的事我并不知情,一切都是猜测。”

  *

  转眼三日后。

  从未办过宴会的镇北侯府,突然给玉京各家下请柬,说是要在府中办赏。

  前几日华安郡主在东郊遇刺,重伤濒死,然后又是太子殿下派五城兵马司围困永昌侯府,还有辅国公府那位世孙媳妇据说是忽然得了癔症,突然变得疯疯癫癫。

  一日内,连着几桩事,顿时闹得玉京满城风雨,茶楼里说书先生,都快说干了嘴皮子。

  所以玉京各府在接到镇北侯府送出的请柬,第一反应就是华安郡主恐怕是活不久了,估计是想要办个热闹宴会,冲冲喜。

  到了宴请当日,丫鬟婆子手里不是提着百年人参,就是抱着千年灵芝,恨不得把家中那些救命良药给搬空。

  巳时一刻,

  秋阳正好,金桂飘香。

  镇北侯府门外,慢悠悠停下一辆恨不得车轮子包金,车壁上镶满各种名贵珠宝玉石的马车。

  三皇子谢清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跳下马车。

  他一身喜庆红衣,满脸笑容,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日是要娶谁家的姑娘为妻。

  “听说陆听澜要死了?”

  “本殿下必须来看看。”

  谢三殿下左手提着人参、鹿茸、灵芝、燕窝,右手提着黄纸、香烛,还有一瓶祭祀用的黄酒。

  镇北侯府守门的婆子,一副被雷劈裂的表情盯着谢三皇子,声音抖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三、三殿下。”

  “这样不妥。”

  谢清野仰着脑袋,用鼻子看人:“怎么不妥,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活着送人参。”

  “死了烧香烛。”

  “两全其美。”

第43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这, 这......”守门的婆子无语凝噎,她想拦又不敢拦,最后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啧。”谢清野蹙着眉, 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他慢悠悠转身,把右手提着的黄纸、香烛,还有那瓶祭祀用的黄酒丢到身后的内侍怀里, 平日里贱兮兮的语调, 难得正常一回。

  “送去辅国公府。”

  “是。”内侍心中一凛, 只觉背脊发寒。

  镇北侯府难得这样热闹。

  玉京勋贵世家,但凡接到请柬的人都来了, 就算不在玉京的, 也派了家中小厮婆子送来贵礼。

  宫里太后娘娘特意遣了嬷嬷送来她亲手抄写的平安经, 帝王吩咐内侍送了一幅仙鹤图,寓意健康长寿。

  陆听澜身上的伤比前几日好了很多,加上芜菁娘子留在府中悉心照料,她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水榭旁搭了台子, 请戏班子入府唱戏,咿咿呀呀只唱《鸿门宴》这一出戏曲。

  花园里种的金桂落得满地嫩黄色,府中婆子又从花房移了插枝的木芙蓉,和开得正盛的秋菊摆在周围,花团锦簇,独占秋日风流。

  谢清野伸手就掐了一朵木芙蓉簪在耳旁,微微上挑透着几分邪气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看向周遭步履匆匆的丫鬟婆子。

  他还没走几步, 就和来了已经有一会儿的施故渊遇到。

  谢清野挑眉:“哟,施小侯爷。”

  施故渊暗骂一声晦气,脸上笑容不变半点:“三殿下怎么来了?”

  “就看看陆听澜死不死, 没死本殿下送她最后一程。”谢清野荤素不忌,张口就来。

  施故渊沉默许久,信誓旦旦保证:“一天之内,华安郡主必定打爆你的狗头。”

  谢清野霎时叉腰卷袖子:“那你别拦着我,我现在就去弄死她。”

  施故渊摊手。

  “我没拦你。”

  “三殿下,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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