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睡梦中,应该是觉得冷的,小小的身体缩在火红的狐裘披风下,怀里抱着一册翻了一半的书,地上滚着一个还热着的手炉。

  纤长浓黑的眼睫,在昏黄的灯影下勾起惊心动魄的漂亮弧度,眼尾湿红,全是让人放松戒备的东西。

  谢珩往前走的脚步,骤然停住,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竟然一时间舍不得收回。

  若是可以,他想把她抱紧怀里,像触摸她姿色天然的美貌,糕点的滋味从心底泛上来,这样想着,谢珩也的确这样做了。

  如银似雪的大掌捡起地上的手炉,直到身上的冷气驱散了,他才俯身把人给抱起。

  柔软香甜,比她送来的糕点更甚。

  玉一样白皙的侧脖靠在他肩头,簪子掉落,她满头青丝也散了下来。

  姜令檀正沉浸在梦中,忽然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身上披风似乎滑落了,下一瞬有个更暖的东西笼在她身上。

  本能往源源不断的热源靠了靠,然后长睫一颤幽幽睁开了眼睛。

  “殿下......”姜令檀微惊,口中溢出声音,红润的唇微微张开,秀气的舌尖若隐若现。

  “嗯。”谢珩若无其事点头。

  姜令檀微微挣扎:“这......这样、不好。”

  她双手被他手臂压着,抽不出来,只能用声音勉强拒绝道。

  谢珩淡淡笑了声:“外头雪大。”

  “眼看着路是走不了的,孤送你回去。”

  姜令檀不急,抬眸往下一看,顿时又下了一跳,四周白茫茫一片,雪已经厚得快到吉喜的膝盖了,书楼离她住的小院有很长一段距离,就算中间有一段能遮风挡雪的廊庑链接,恐怕以她的体力,的确难走过去。

  但想了想,姜令檀还是摇头,艰难吐出两字拒绝:“不妥。”

  谢珩一双眼睛,映着雪色,似有冷光要溢出来。

  他微微眯起一双眼睛,不说话时,透着威严。

  姜令檀的确莫名害怕他这时候的模样,顿时垂下眼帘不再挣扎,但软软的身体,却抗拒般变得有些僵硬。

  “伯仁。”

  “大氅。”

  谢珩冷声吩咐。

  伯仁不敢耽搁,递了东西上前,赶忙退到暗处。

  书楼外吹进来的风,还未落到姜令檀脸色,她就被大氅严严实实的盖住,呼吸间全都是太子殿下身上特意的迦楠香,意外的好闻。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姜令檀紧紧抱着怀里的手炉,另一只手还不忘握紧那本只看了一半的书册。

  太子身量高力气又大,姜令檀只能通过声音判断走到哪里。

  快到廊庑时,走路的声音轻了,耳旁呼呼的风似乎也变小了。

  姜令檀鼓起勇气,伸手掀开大氅一角,一双暖得湿漉漉的兔眸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看向谢珩,她指尖慢慢比划。

  “真不愿意?”

  姜令檀不敢看他,但也诚实点了点头。

  “好。”

  谢珩似乎笑了一笑,轻轻把人放在地上。

  脚尖触地的瞬间,姜令檀双膝发软,微微踉跄一下才站稳。

  可她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没了大氅挡风,她的狐裘披风又落在了书楼,被廊庑外吹来的夹雪的寒风一撞,红润润的唇当场冻得没了血色。

  冷冷打了个寒颤,姜令檀才走了两步,就感觉自己被冻僵了。

  “冷吗?”谢珩好整以暇问。

  姜令檀颤抖着双肩,想叫吉喜扶她,结果一圈扫过,廊庑除了她和太子殿下外,半个人影都没有。

  要靠她自己一路走回院子,根本就不可能。

  “我、”姜令檀理亏。

  但是她又开不了这个口,就算雪大事出有因,但眼前的男子也是太子。

  “知道冷就好。”

  幸好没等她开口相求,谢珩重新把大氅罩在她身上,打横把人给抱了起来:“孤又不吃人,你又何必怕成这样。”

  姜令檀无言以对,掌心下一瞬握紧。

  他身上实在暖得厉害,只是这样不好,但是她不敢说。

第57章 朋友

  冬夜, 风雪肆虐。

  姜令檀是被太子亲自抱回春深阁,小脸藏在大氅下,被暖得红扑扑的。

  常妈妈等了一夜, 正要亲自出来寻人,就看到太子把人给抱回屋中。

  “殿下,这.....”常妈妈眼中的惊色如何也压不住, 声音抖得连说话都不连贯了。

  谢珩眉眼疏离, 声音夜色冷的:“出去。”

  “老奴、”常妈妈唇瓣翕动, 还想劝什么。

  谢珩视线如刀子,薄唇沉沉压着, 一个字也没说, 却震慑异常。

  屋子, 一阵死寂。

  姜令檀只听得常妈妈请安的声音,然后太子殿下好像说了什么,再之后就没有半点动静。

  身上渐渐回暖,背脊上好似有汗渗出, 她忽然热得厉害,玉珠一样的汗水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滑落,微微发痒。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令檀提心吊胆挣了挣。

  “殿、下。”

  “到了?”她声音很轻,单个音节从红润润的唇瓣吐出,透着一丝不确定。

  “嗯,到了。”谢珩淡淡应了一声,弯腰把人小心翼翼放下。

  姜令檀用掌心贴了贴微微发烫的脸颊, 轻轻发颤的视线,根本就不敢去看太子殿下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匆匆朝他行礼, 就想寻了借口退下。

  可谢珩今日是存心不想让她安心,又哪会让她如意。

  风从屋外吹进,大雪漫天。

  太子的声音,这一刻透着沁人的凉意:“你在怕孤?”

  姜令檀指尖攥紧袖缘,耳郭滚烫,红润润的唇张了张,最终只是轻轻摇头否认。

  谢珩笑了往前迈了一步,尾音勾着,透着些许玩味的意思:“孤不吃人,为何又撒谎?”

  姜令檀不知所措,往后退了半步,她急于解释,秀白的指尖映着摇曳灯烛,好看得像是能把人勾走。

  谢珩食指和拇指指腹捏着一粒碎银,盯着姜令檀愈发慌乱的视线,便笑了:“既然没有撒谎,那为何耳廓会红得这般厉害?”

  “孤若是没记错 。”

  “你每次想骗人或是紧张的时候,耳廓总要比平日红上许多。”

  “对不对?”

  姜令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在这一瞬间似睁圆了,对上太子含着些许笑意的眼睛。

  他视线很重,如同有实质一般,沿着她雪白的脖颈一路往上,像是要把她的耳廓揉碎。

  “夜深,殿下恐怕还有要事在身。”姜令檀伸手比划,却是避开之前的问题。

  谢珩也没打算逼她承认什么,她的那些小心思他心知肚明,自然也一直在纵容她。

  只是养着一个可人的宠儿久了,他总得从她身上取些回报,哪怕只是一桩能令他愉悦的小事,因为他近几日实在累得厉害。

  “孤一刻钟后走。”谢珩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

  他视线从她纤细单薄的背脊滑过,最后落在她微微蜷紧的手掌上,屋里地龙温暖,他进屋时用大氅裹紧她,还刻意站了许久,等她受不住热出声了,才放她下来。

  姜令檀一颗心七上八下悬在胸腔里,她知道这样不好,可今夜太子不知怎么,与平日相比竟少了几分克制,风光霁月的眉眼,也不知是不是疲惫的愿意,多了一点她从未发现的肆无忌惮。

  一刻钟很快就过,谢珩也没有过多停留,只是声音淡淡道:“雪大,你若有什么事情就吩咐吉喜去寻汝成玉,孤若不在东阁,汝成玉会留下来安排人手。”

  姜令檀装作一副乖巧模样,轻轻点头:“好。”

  然后他果然没有停留,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姑娘。”

  常妈妈轻手轻脚进屋,见姜令檀坐在洞开的支摘窗前,愣愣望着屋外落雪,她连冷都不怕了,小脸被凉风吹出红痕。

  直到常妈妈唤了两声,姜令檀才好似回过神一样,眼睫一颤,慌忙起身去关窗子。

  常妈妈想说什么,这时候吉喜已经提着食盒从外边回来:“今夜雪大,姑娘又在书楼里睡着了,太子殿下走得快,奴婢实在跟不上,就去小厨房给姑娘端了一些点心,姑娘不如趁热吃了吧?”

  常妈妈顿时把一肚子的话,又重新吞了回去。

  吉喜是太子殿下的人,她不敢在吉喜多说半个字,就怕哪日言论不妥,被殿下知道连累了自己家姑娘。

  食盒打开,里面食物都是刚出笼不久的东西。

  一碗冒着热气的牛乳羹,一碟子银丝卷,还有一碟子白兔馒头,是东阁厨子仿了之前姜令檀做的样式,又特地在里面加了花生芝麻馅儿,一口咬下去,实在是口齿生香。

  姜令檀的确饿了,她也没有拒绝吉喜的好意,端着牛乳羹小口小口吃了大半碗。

  临睡前,她不忘又打开窗子看了一眼外头的雪,鹅毛一样,映着浅淡的月辉,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翌日清晨。

  姜令檀早早就醒来,吉喜在一旁伺候她洗漱。

  打磨光滑的铜镜里,少女明眸皓齿,再加上她好像比在长宁侯府时长高了些,也稍稍胖了一些,等梳好发髻,就显得愈发的明艳。

  姜令檀想了许久,她悄悄抬眼打量吉喜,又纠结半晌才伸手比划:“殿下昨夜送我回来,好似情绪不佳。”

  “近来殿下对我极好,只是......”姜令檀指尖顿了顿,继续比划,“只是我觉得,我与殿下之间,是不是过于僭越了?”

  “哐当”一声。

上一篇:替嫁高门后死遁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