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千
国子监祭酒笑得苦涩,躬身行礼。
“摄政王殿下。都是下官的错,下官没有约束好学宫的生徒。”
刚刚都逞一时口舌之快的生徒们战战兢兢冷汗直冒,一个往一个身后塞,旁的生徒也不是傻子,全都让开把他们几个单独亮出来一眼就能看见。
“当然是你的错。”明玉泉理直气壮地扫了眼国子监祭酒,拉过有些心虚的徐蜜缃。
“我家姑娘在家乖巧懂事,怎么送到你们泮宫读书不到半年,就学到奉天府公堂来了?”
徐蜜缃疯狂眨着眼。她几度想要打断明玉泉的话,奈何自己都没有勇气。只能在一屋子知情人的视线下,尴尬地捂着脸。
国子监祭酒沉默片刻,环视一圈。此间四五十人中,二十多个生徒,二十多个家长。管他什么文臣武将都还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而正儿八经惹出祸端的始作俑者,面前站着个一看就不讲理势必护短到底的摄政王。
“……殿下,不如下官给您讲一讲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再做定夺?”国子监祭酒委婉说道。
明玉泉哼了一声,抬了抬手。跪地行礼之人自觉起身,除了被踹飞的大胖子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国子监祭酒请诸位移步,毕竟此间太小只是用来让生徒反思的,不是让一屋子文臣武将和摄政王面面相觑的。
奉天府尹得知摄政王亲临,吓得抱着官帽撩起衣摆一路狂奔,陪着笑将一屋子的高官亲王送到隔壁。专门用来接待的中堂。
明玉泉拉着徐蜜缃率先进去直接在上位落座。
徐蜜缃推推半天不肯坐,明玉泉翻了她一个白眼,允许她站在身侧。
紧跟在明玉泉身后的还有兰丞相,两位尚书,另外一个看起来悠哉的,则是被明知娇扑过去一把抓着胳膊:“爹爹你终于来了!有人欺负你女儿!”
宣王殿下慢悠悠挣开自己闺女的胳膊,努了努嘴:“有你小叔叔在,怕什么。咱爷俩都偷个懒。”说罢瞧着中堂布局,上位两个座位,左右各有八张交椅,后放置的小凳儿。能坐在摄政王旁边的,也就他这个当哥哥的。自觉拎着自己女儿上前落了座,顺手掏出一把瓜子塞给闺女:“来,给你爹讲讲今天的热闹。”
兰丞相紧随其后,瞥见了兰静,一把年纪的老丞相很是淡定招了招手。兰静走到自己祖父跟前,更是淡然地微微屈膝行礼。
“祖父,劳烦您亲跑一趟了。”
“可有吃亏?”
“并未。孙女有的是手段。”
兰丞相打量孙女并未受伤,且姿态各方面看着都是打赢了的,自然不在意,扭头看向麟王殿下身侧的小姑娘:“那就是你的好友?”
“是的,她是孙女的好友,姓徐,闺名唤作蜜缃,孙女喊她缃缃。”兰静的淡定在对上麟王殿下投来探究视线时稍微有些失态,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好友始终把家中藏着掖着不告诉他们了。
徐蜜缃已经在明玉泉的看顾下展示了自己的安全,只下意识藏起了微微疼痛的胳膊。她在明玉泉面前忐忑又紧张,片刻后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殿下,我今天闯祸了。”她垂头丧气地,手指掐着虎口为自己牵连到他道歉。
明玉泉手指抵着她下巴,将她头抬了起来。她似乎有些沮丧,眉眼耷拉着,一看就是在认真反思的那种。
“这算什么闯祸,天没塌,本王都能摆平。”明玉泉也没有指责她,逐渐自觉有了纵容家长的影子。扶着她的肩将人转了个身。
那些生徒的家长们此刻一个个皮都紧绷,按照官职高低排序而入。走在最后面的就是两股战战的太常丞和太子先马。
他居高临下乜了眼,那些刚刚口舌有所冒犯的朝臣在他的视线下腿一软膝盖一曲,险些跪在地上。
明玉泉嘴角一勾,端的是无比刻薄,他指点徐蜜缃。
“哪个骂你了,指出来。”
这声一出,那几个出言辱骂的朝臣是结结实实跪了下去。埋着头也不敢抬。
徐蜜缃眨巴着眼。这些都是泮宫生徒的家长,给她急得连续拽了明玉泉袖子好几下:“知娇帮我骂回去了。”
男人轻啧了一声,反正跪在地上的都是,他也放过了徐蜜缃。
“让本王看看,欺负我家姑娘的都是什么货色……”
朝臣们也分四种。帮衬小姑娘说话的,两不相粘只在意自己孩子的,口舌有所冒犯的,以及大胖子和瘦脸官员。跪在地上的口舌纵然有些冒犯,但他们哪怕跪着都下意识拉开了和大胖子瘦脸官员的距离。
那被飞踢一脚踹出的太常丞跌跌撞撞跟了进来,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嘴里头含糊着一大堆话,却什么都说不明白。
明玉泉的视线落在那大胖子身上,厌恶地翻了个白眼。
“刚刚怎么欺负我家姑娘的,那个气势呢?这会子做什么赖地肥鼠模样?”
大胖子终于哆哆嗦嗦把口中的话念明白了。
“下官,下官为了犬子一时情急,一时情急!”
“不错,为了你儿子一时情急,那本王也能一时情急。”
明玉泉眉眼中蕴着煞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一时情急扒了你的皮……想必太常丞也能理解本王吧。一时情急。”
大胖子眼见着呼吸不顺畅都要翻眼皮了,只顾着急急摇头。
“不是不是,下官,下官……”
太常丞到底是没见过文臣之最的丞相,也不曾见过两位一字王,话都说不出来,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朝中还算有些来往地同僚。
除了瘦脸官员,每一个人都移开视线甚至拉着自己的孩子往后退几步。宁可在这会儿站到墙上去当壁挂,也不能去触霉头。
“看见没,这就是显聪明的人。”其中甚至有位夫人捂着嘴小声教导自己的女儿,“比划着自己的官职去挑软柿子欺负。偏生挑到了最硬茬的,他就成了软柿子。”
瘦脸官员只盼着自己被遗忘,头贴着地几乎是趴着,却被大胖子犹如救命似的点了他。
“不是下官说的,那等辱骂之言,是太子先马所说!”
瘦脸官员两眼一闭,什么都不敢说只叩首浑身哆嗦个不停。
明玉泉瞥了他一眼。
徐蜜缃仔细看着太常丞和太子先马的表情,他们一改在她面前威风凛凛的嘴脸,这会儿几乎是尘埃中的污垢。
恃强凌弱,起初她是那个弱。现在是他们自己。
“殿下,摄政王殿下!”国子监祭酒眼看着场面越发不可控,踉踉跄跄挤了过来。
国子监祭酒在此中不算是高官,却因为掌握着泮宫生徒们的大部分权益,也算是有几分颜面。他大手一挥请家长,满朝文武包括摄政王没有不来的。
摄政王殿下哪怕在外傲视群雄,到了自家小姑娘泮宫的祭酒面前,也得收敛半分。
明玉泉瞥了眼国子监祭酒,起身踱步到堂中,干脆利落地一脚给瘦脸官员踹飞滚到门槛。
瘦脸官员挨了一脚滚了一圈还得爬起来跪端正:“下官有错,多谢摄政王殿下宽容。”
国子监祭酒本干笑着弓腰行着礼靠过来,遇上这么一脚也得傻在原地。
明玉泉优雅地收回脚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座,拿起茶碗拂了拂茶沫,漫不经心说道。
“本王脾气太好了,让你们觉着欺负了我家小姑娘也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
瘦脸官员不敢辩解,只能哐哐磕头。大胖子更是把脑袋都要磕破一层皮了,嘴里不住喊着:“摄政王殿下饶命!”
要
是磕头能换回摄政王的良知,那满朝文武脑袋都得磕破。
偏生摄政王殿下面对一群得罪他的破脑门,最多也只会笑眯眯地派人给他们涂上盐。
更别说此刻,他们围攻欺负的是徐蜜缃。
“陛下说本王可以便宜行事……那这头一桩,就便宜在你们身上吧。”明玉泉抬起手啪啪一拍,燕仰以及另外一个侍卫从外进来,拖起太常丞和太子先马。
“送去大都督府刑房。叫元辉耀亲自抖一遍。”明玉泉笑眯眯交叠着手居高临下看着那两个一身瘫软的五品朝臣,“你们手中犯的事,本王亲自给你们抖出来,也算给你们脸面了。”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浑身僵硬。
“殿下!这,这只是孩子之间口舌,不至于此!”国子监祭酒听差了,苦笑着躬身行礼求他。
明玉泉瞥了他一眼:“怎么,他们杀的人你来承担罪名?”
徐蜜缃也还在想不至于此,但听到这句话顿时眼睛都睁大了。她和自己的几位好友对视了一眼,几人都是一脸震惊。而淡定些的,当属兰丞相。
“殿下对朝臣的掌控,还是与当年一样。”兰丞相拱手,“殿下辛苦了。”
“当年陛下年幼,本王不把持一二,总有些小虫子蹦跶到脸上,烦。”明玉泉一扬下巴,燕仰二人将两位脸色发白浑身瘫痪的朝臣拖了出去。
明玉泉视线又落到小胖子身上。
他爹被人拖了出去,他还跪在那儿,猛地被明玉泉看了眼,吓得急忙磕头。
“那话是我爹说的不是我!摄政王殿下饶命!”
明玉泉厌恶地移开视线。
“滚出去,别碍了本王的眼。”
这里没有几个伺候的人,还是奉天府尹来拽起了小胖子,把人送到了外院。
两个朝臣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被掀开所犯罪虐,中堂内的其余朝臣们也有两股战战的,冷汗直冒的。
明玉泉扫视一圈,所有人纷纷低下头,避开与摄政王的对视。
“本王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人的罪孽总有人去料理。但若是犯到本王手里,那就只能怪你们自己倒霉。”
不少臣子擦着汗连连点头:“摄政王殿下说的是!”
“他们咎由自取!”
“本王呢,平日里也没有别的什么忌讳。”明玉泉背过手把站在身侧一直当哑巴的徐蜜缃拉过来,站在他的面前。
徐蜜缃好好的摆件当到一半被拉了出来,茫然地对着自己的好友眨了眨眼。
而明玉泉一手握着徐蜜缃的手腕,他环视一圈在座的朝臣,嘴角一掀,俊美的面容两份笑意,几分煞气。
“但家中有个娇贵的姑娘,容不得他人冒犯。诸位,可懂了?”
第29章
殿下别怕,迟早要脱的!……
开天荒的学子群殴事件, 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满朝文武没有孩子在泮宫的或者没有参与斗殴的,那可是扬眉吐气天天揪着那些倒霉家长贴脸嘲讽, 险些弄到朝堂中也跟着掀起了臣子打群架事件。
“哎……”
徐蜜缃耷拉着眉眼抱着怀里的小木铲叹气。
“第七声了。”兰静在徐蜜缃身侧, 手中提着一桶水放在徐蜜缃脚边, 索性拍了拍台阶提裙坐在徐蜜缃的身侧, 好奇地问, “一大早干活你就唉声叹气, 怎么, 不能接受抛头露面干活吗?”
距离打架事件已经过去三天了。所有参与斗殴的泮宫生徒都要接受一样的处罚。那就是帮彻文馆复原。不允许生徒找别人参与,只能亲自动手。
今天是他们接受惩罚的第一天,几十个生徒经过了三天在家挨揍的鸡飞狗跳,捂着屁股头一天上任搞修复。然而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说是麟王府的徐姑娘在这里,满城闲散人员都凑到彻文馆前围了个水泄不通,墙头树上都是人,伸着脖子往里面看嚷嚷着要看摄政王府千年难遇的祸国妖姬。
且不说这个头衔有多长,单独就是徐蜜缃不符合这一连串的头衔, 也架不住她现在是全京城的风云人物, 衙役来了三波站岗才勉强维持了秩序, 小小的一个彻文馆外人满为患不说, 还有充满经商头脑的商贩挑着担子来叫卖,说是徐姑娘打架时的武器同款饭勺, 赚了个钵满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