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千
“小时候,翎王翎王妃会折磨我,但是她会悄悄来照顾我。给我吃的。”明玉泉嘴角牵了牵,“我没有饿死,她与我有恩。”
徐蜜缃听到这里,眼睛微微睁大。她心口像是被什么抓了一把,揪着疼。
她手攥紧领口。
“……常丰长公主,是好人。”
“不是。”明玉泉立刻否定了徐蜜缃的说辞,“她只是当时怜惜我一个孩子,又有血缘关系,看不过眼帮一把。”
徐蜜缃有些理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从明玉泉的口中能确定,这位常丰长公主是有几分薄面的。
“小燕侍卫说,云小公子问殿下要什么,都要得到,是真的吗?”徐蜜缃小心翼翼试探。
明玉泉嗯了一声:“以前的确是,他要什么本王给什么。”
“所以云摧城对你说这种话,着实难办。”
徐蜜缃心中一凉。她慌张地看着明玉泉,咬紧了下唇,刚要强忍着露出笑脸,却见明玉泉一脸难办地揉着额角。
“本王要是打断云摧城的一双腿,常丰会跟我发疯。还有寿康太妃……真麻烦。”
徐蜜缃一愣,眨了眨眼,犹豫着问:“殿下不是要……送我给他?”
明玉泉抬眸瞪了徐蜜缃一眼,顺手给了她一个脑袋崩。
“你在说什么酒鬼疯话?”明玉泉冷笑了声。
“谁能从本王身边带走你,那除非是本王已经躺进棺材里了。”
“不对,本王的棺材还装得下一个你。”明玉泉对着徐蜜缃微微扬起下巴,“就算本王躺进棺材里,他们也带不走你。”
徐蜜缃这下糊涂了:“那殿下刚刚的难办是……”
“怎么打断云摧城的腿,告诉他——不要觊觎本王的人。”
第37章
别杀蜜缃!
云摧城的腿被打断会不会哭徐蜜缃不知道, 但是她再不好好学习,夏旬成绩出来,哭得就是她了。
临近夏旬考试, 徐蜜缃在泮宫也成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奋斗好生徒。在丁字舍多少有些不合群了。但是她是谁, 名扬整个天下, 半个朝堂见了都要笑颜相迎的主儿, 她要好好学习, 那整个丁字舍自然是要陪着一起好好学习。
闻恪被卷得是在扛不住, 又开始了他的翘课逃学。只有兰静还能忍着枯燥无聊, 陪徐蜜缃写策论,做算术。
也因为临近考试,下了学之后生徒若是想多留,也可以拉着博士多学一会儿。徐蜜缃等问完她书上不懂的知识,背着她的小书搭子离开泮宫时,已经快酉时了。
亏着夏日里日头长,这会儿斜阳余晖还未散去,拉长了徐蜜缃上车的影子。
她前脚和兰静告别,准备回家温书, 马车才走出一截就被人拦下。
“可是麟王府的徐姑娘?”拦着马车的是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 他的身后停着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 另有四个年长严肃的女史站在一侧。
坐在外头的阿彤回答了, 那人确定马车里的人后,拱了拱手。
“徐姑娘, 太妃有请。”
太妃?
坐在马车里的徐蜜缃一愣。她可不认识什么太妃。
“公公是否弄错了,我并未与什么太妃有所往来。”
徐蜜缃回答时还记得年节上,宫中的皇后和各位妃嫔给她过赏赐,最后也是明玉泉让她写了几分花笺送了回去, 并未让她与宫中人往来。
这太妃辈分就上去了。
“是康寿太妃。麟王殿下的……嫡亲长辈。”
那公公压低了声音:“徐姑娘是晚辈,长辈有请,您可不能推脱。”
康寿太妃?
徐蜜缃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在她父亲当初骗她上马车,还未图穷匕见时曾经提过,就是一位康寿太妃选了徐夕薇,要她去麟王府中奉茶。
说来,该就是这位康寿太妃了吧。
康寿太妃好像是翎王的母亲,那岂不是说,是明玉泉的祖母?
徐蜜缃在马车上坐不住了。虽然不知道这位不曾见过的康寿太妃为何会请她去,但她一个晚辈,自然是不敢推辞。
只她本想叫盼莹留下回府,却被盼莹握着手腕,面色有些凝重低语:“这种事请阿彤跑一趟。奴婢是麟王府家生子,入过宫见过康寿太妃,这一趟得奴婢陪姑娘。”
徐蜜缃瞧见盼莹的神色,同意了她的安排。
她被换了马车,坐上了由康寿太妃准备的马车。马车狭小,几个宫人并不能上车,只有盼莹能寄下陪坐在她身侧。
狭小而朴素。徐蜜缃上一次坐这种马车,还是徐家的。
也不知长街有何颠簸的,马车走了一路就晃了一路,徐蜜缃险些坐不住,有些震惊地用手指了指马车。她什么都没有说,但盼莹看得明白,蹲在徐蜜缃的跟前抵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
“康寿太妃低调朴素,不爱铺张浪费,用的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旧物。”
徐蜜缃留下了康寿太妃朴实的印象,微微颔首。那听起来好像是个怜惜旧物不奢靡的主儿。
“只是有件事姑娘得知道。”盼莹说话很快,声音也很小,说完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提防被人听见。
徐蜜缃听见后微微挑眉。
‘殿下极为不喜康寿太妃。彼此不睦。’
既然彼此不睦,为何康寿太妃还要专门来找她?
徐蜜缃被盼莹这么一说,稍微紧张了些。尤其是进宫门时。巍峨矗立的宫门下有全身覆甲的禁军守卫检查宫人腰牌。
马车掀开帘子,那公公在前头语调高扬。
“康寿太妃召见麟王府女眷。”
满京城都知道麟王府女眷是谁,禁军更是清楚这位麟王殿下为了女眷做过什么,当即都不敢抬头看,低头拱手,很快放了行。彼此都紧张,倒是无人注意徐蜜缃被掀开帘子后笑得有多僵硬。
马车抵达大兴殿就得下来步行。徐蜜缃还穿着青衿背着小挎包,头一次入宫她紧张地背都是挺直的。看起来像竹竿儿似的。
幸好太妃所在的宫殿远在西角。并不用经过太多有主之殿。
抵达康寿太妃所在的启福宫时,宫中早有几个宫人在殿门外等候。接了她去,却拦下盼莹。
“奴婢受王爷之命,贴身跟随姑娘,不敢离开半步。还请姐姐通融。”盼莹不肯离开,伏身行礼请求。
徐蜜缃更是一把握住了盼莹的手。
“她若离开,我怕不认识哪位是太妃冲撞了。不若改日吧。”徐蜜缃还记得这里是康寿太妃的宫人,总是长辈面前的,她也客客气气地。
那几个宫人对视一眼,为首年长的轻咳了一声,侧过身。
“姑娘请吧。”却也没有再说要拦下盼莹的话。
徐蜜缃紧攥着盼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入殿去。
太妃所在的宫殿一眼看去就是空。没有多少装点摆件。甚至就连殿中垂着的帷幔上刺绣都是旧了的。偌大的殿宇里只有半人高青铜熏香炉算是看起来敦实的摆件。
除此之外,就只有落月架上几样陶瓷玩意儿,和一些扉页泛黄的旧书卷轴。
空,清,冷。
这是徐蜜缃对康寿太妃宫中的第一印象。
尤其是掀开帷幔走出来的两个老嬷嬷,浑身都弥漫着一种陈旧而腐败的气息。看她的眼神尤为锋利,打起帘子。
“姑娘请吧。”
徐蜜缃心里一慌,幸亏身边还有个盼莹,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内堂不算大,只摆放着一张供案,塑着一尊佛像,满屋都是檀香的气息。
一身暗灰紫裙的女人跪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佛珠默念着什么。
盼莹轻拽了徐蜜缃的手腕,她懂了,规矩地行礼。
“见过康寿太妃。”
半响也没有人搭理她。徐蜜缃这下知道麟王殿下和这位康寿太妃是真的很不睦了。
她也算乖巧,老老实实就这么行礼。
“闺名叫做什么?”
女人由着旁边的嬷嬷扶起身,转了过来。
她许是有五十来岁,生得原本该是漂亮的,就是年岁上去了皮肤松弛,眉宇中又有深深的沟壑,就像是常年皱着眉留下的痕迹,也显得她本来漂亮的面容,多了两份不好亲近的刻薄。
徐蜜缃老老实实回答:“闺名蜜缃。”
“多大了。”
“还有四个月十五。”
徐蜜缃回答时晃了晃神。上一次听康寿太妃时,她才不到十四,如今已经马上十五了。她在殿下身边,被殿下救下,原来已经快一年了。
康寿太妃慢悠悠围着徐蜜缃打量了一圈,半响,才嗯了一声,抬了抬手。
盼莹赶紧扶着徐蜜缃起身。
“长得妖妖娆娆,个儿高,身段也好,的确不像是十五的,难怪迷得我那没心肝的外孙为了你来找本宫哭。”
康寿太妃落了座,只用眼角余光撇着徐蜜缃,不知哪里惹到她,露出一脸厌恶来。
徐蜜缃微微睁大了眼。她猛然想到麟王殿下说到常丰长公主,好像是提到了什么太妃,但是她当时并未注意。所以这位康寿太妃也是常丰长公主的母亲,云小公子的外祖母?
这下糟糕了。还被康寿太妃用挑剔的眼神嫌弃的口吻点评了一番,徐蜜缃是半点都笑不出来,表情上就能看出两份勉强。
“小小年纪倒是个祸害。”康寿太妃点评徐蜜缃时眉头习惯性紧皱,言辞犀利又贬低。
“当初真不该让你入了麟王府。”
徐蜜缃上一次和长辈吵架还是和继母,这位康寿太妃又是麟王殿下的祖母,她憋屈的厉害,却因为当初康寿太妃选的人是徐夕薇而无法辩驳。
好气。
徐蜜缃低下头,紧紧掐着自己的虎口。
疼痛给她带来了一点力气,她缓缓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