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千
“乖乖等一下。”
徐蜜缃伸出的手并未抓到明玉泉的衣袖,他长腿一迈两步走到康寿太妃跟前。
“今日不杀你。”明玉泉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不是因为你不该死,而是阿缃害怕我杀你。”
他从袖中拔出一把短刃,抵在康寿太妃的脸上。
康寿太妃瞳孔一缩,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畏惧,而后在得知他不会杀她后,表情一变。
下一刻,明玉泉手起刀落。
白光闪过,满地黑发。
康寿太妃的发髻被连着鬓角一起切断。
她呼哧呼哧几乎喘不过气,惊恐地看见明玉泉手中的刀刃上,有血。
明玉泉慢条斯理将刀刃上的血擦在康寿太妃的衣服上。
还算和气地和她商量。
“听着,我以前留你一命,只是想让你好好看着他们的死,全都是因你而起。让你日日活在恐惧和悔恨中。但很遗憾,你天生没有怜惜他人的能力。苟且至今也不见心悸。”
“你甚至以为我是因为那可笑的血缘不杀你。愚蠢。”明玉泉的刀刃擦干净后,又一次割裂了康寿太妃的肌肤,鲜血涌出,康寿太妃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你看看你,太妃当久了,以为你是什么厉害的人,敢绑走我的人,还妄想鸩杀她?”
明玉泉抽出刀刃,擦拭干净,下一刀,直接划破了康寿太妃的脸。
尖叫声直入云霄。
康寿太妃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捂着脸惨叫。
“你以为我在乎疯子不疯子的名声?你错了,我若是在乎,就凭你们那些伎俩也妄想诋毁我分毫?”
明玉泉垂眸看着手中刀锋,血一滴滴滴落。
他嘴角一翘,看向康寿太妃的眼神格外阴鸷。
“我只是厌恶我的身体里会流淌你们这种畜生的血脉。肮脏到让我想和你们同归于尽。”
明玉泉说这话时,若有所感地回头。
殿门口逆着光的位置,徐蜜缃眼含泪水直勾勾盯着他,脸蛋上灰尘被泪痕冲刷,那双眼纵然在逆光黑暗中,也因为水雾明亮。
他略微心虚地松开手,短刀落地,发出响亮的一声碰撞,而后像是无事发生,将疯狂挣扎捂着脸惨叫的康寿太妃扶起来,亲切地替她拍了拍肩头不存在的灰尘。
“庆幸吧,她不愿意我被人那么称呼,不然我不介意今日活扒了你的皮,将你的血肉一片一片切下来。”
靠近时,明玉泉直勾勾盯着康寿太妃的眼,笑得亲昵却杀机四溢。
他做得出!他绝对做得出!康寿太妃瞳孔紧缩,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过去那些年她造就了什么样的怪物。
“疯子……疯子,都是疯子……”康寿太妃拼命挣扎开明玉泉的手,连滚带爬拖着血迹,嘶吼着,“疯子!疯子!你是疯子,你娘是疯子,你爹是疯子,都是疯子……都是疯子!”
明玉泉转过身,无奈地对徐蜜缃轻笑了笑。
“康寿太妃疯了,没事,这种血脉下的人,早晚都得……”
徐蜜缃听了个全程。她眼泪这会儿止不住的流,只是被按在地上导致摩擦的伤痕并不痛,但她这会儿浑身都疼,疼得捂着胸口的衣裳,大口大口呼吸。
这一刻,明玉泉才变了神色,冲
过来一把搂着她。
“阿缃!”
“无妨,只是情绪激动加上呼吸过度,”太医收回搭在徐蜜缃手腕的手,把过脉后起身战战兢兢地给摄政王行礼,“徐姑娘只要稍作休息,缓一缓就好。”
待太医离开后,明玉泉坐在徐蜜缃的床头边,伸手整理了一下被角。
“热……”徐蜜缃躺在床上委婉地表示,“大夏天盖着被子,身体都在发烫,这很奇怪。”
“嗯。”明玉泉这才抬起被角让空气进入,亲自端了一杯温水给她。
徐蜜缃缓了缓坐起身,抱着水杯慢悠悠喝着水,还趁机抬眸看了眼明玉泉。
他侧坐在床边,目光落在不知何处。
这里是启福宫外的浅霆殿。她呼吸不上来险些昏迷时,就被明玉泉抱到此处招来了太医。
幸亏问题不大。徐蜜缃放下水杯,手在自己胸口摸了摸。
当时怎么就能把自己逼到那种地步呢。是因为康寿太妃对明玉泉的辱骂,还是因为辱骂明玉泉的人,是他的……嫡亲长辈?
徐蜜缃入目之处,放着一展屏风,屏风外还有人在守着。
“殿下,我们回去吧。”
徐蜜缃眼巴巴看着明玉泉。
明玉泉沉吟:“……今日闹得有些大,我得去见见陛下。你且先等我。”
徐蜜缃还以为要去陛下的宫中,没想到明玉泉起身绕过屏风,对着屏风另一头坐着的人微微拱手:“陛下。”
陛下就在这里?徐蜜缃吓了一跳,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她立刻把被子又围了上来,想了想,慌手慌脚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
可不能看起来不雅观。她如今可是背负着麟王府的名誉。
“陛下。今日之事……”
明玉泉还没说完,明梨棠就起身托着他的手,真诚地回复:“小叔叔所做之事我都懂得。实在是他们太过分,康寿太妃到底是小叔叔的长辈,我……朕之前也不好插手。如今小叔叔安排了最好不过。”
“启福宫的宫人……”明玉泉又是才开了个头,小皇帝就自觉接过话题,“这事儿交给皇后。”
徐蜜缃只听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用十分稳重但是还有些生涩的声音说道:“请皇叔放心,此事侄媳会安置妥帖。”
“臣……气糊涂了,在陛下的宫中动了刑……”
明玉泉又是才开口,那边明梨棠就立刻接过话头去。
“这有什么,那是小叔叔亲近我,才愿意这么放心的做。我很高兴小叔叔还信任我。”
许是被自己的侄儿噎得没话说,明玉泉沉默了片刻,半响后才叹气。
“陛下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孩子,不用对臣事事依靠,也不用……太纵容臣。”
“我知道小叔叔的意思,无非是朕如今是皇帝,但是在我心中,小叔叔始终是将我养大的,此世间最亲的亲人。”
明梨棠郑重其事地说道:“明家的血脉不好,先帝那一代更是。但是我不一样,我随小叔叔。”
叔侄俩说着话,皇后起身微微欠身:“侄媳去看看……呃……徐姑娘。”
徐蜜缃听到这里,慌忙坐直了挺起背,又觉着不妥,从床上下来。
“姑娘别下来,”绕过屏风走进来的少女顶着皇后的头衔,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再年轻,也比徐蜜缃大几岁,她摆出一副亲昵地样子上前来按住徐蜜缃的手,顺势坐在了床边,“姑娘还未及笄,如今也不好称呼,还请勿怪。”
徐蜜缃才惶恐,她旁边坐着此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她被按着没有行礼,还被这么客气的对待,身上像是爬满蚂蚁一样别扭。
“皇后娘娘,蜜缃实在惶恐,”徐蜜缃没有被皇后的亲昵态度弄得迷失自我,始终保持着谦卑的态度,低着头致歉,“今日纠纷实属蜜缃不慎,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
皇后握着她的手安静看着她,片刻后笑了。
“你知道吗?”皇后小声说道,“我也是小皇叔救下来的。”
徐蜜缃诧异地抬眸。只见皇后抬手挥退了身边的女官,原本也笔挺的背微微弯曲,找到一个更舒服的角度靠近徐蜜缃。
“我小时候母亲不被父亲喜爱,父亲想要将我订给一个能给他带来助力的上峰。我那时才七八岁,那个上峰可能四十了吧。很恐怖是不是,我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差点抱着我跳河。当时的翎王世子派人请了我母亲与我去,问我愿不愿意做三皇子的未婚妻。”
皇后笑吟吟说道:“当初无人知道还有一个三皇子,我母亲一问,三皇子只比我大两岁,立刻就定下来了。定下来之后,翎王世子亲自去了我家中,宣告了订婚之事。”
“翎王世子亲选的三皇子,我父亲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立刻发卖了小妾,敬爱我母亲,走哪里都带着我,一年后,为我和三皇子定下了婚盟。”
徐蜜缃听得有些迷糊,幸好皇后善解人意,很快笑着给她解释道:“因为翎王世子当年要出征,他养大的三皇子在京中孤立无援,我的父亲官职足够高,门下也有很多人,若我与三皇子订婚,在他出征的时日里,就能庇护三皇子。”
“我与三皇子,都是在翎王世子最温柔的照拂下得到生命轨迹改变的。”
皇后握着徐蜜缃的手,眼神很是真挚:“知道你忽然见到我们总会担惊受怕,但我能告诉姑娘的,是我们对小叔叔的亲近挚爱之心,不会改变。”
“所以……”皇后亲昵地摸了摸徐蜜缃的头发,“不要担心哦。”
徐蜜缃讪讪地低下了头。
皇后只比她大两三岁,却格外的稳重成熟。也许这样的她,才该是皇后吧。
“好了,他们也该说完了,日后若是有空,来宫中陪我说说话。”皇后说着忽然笑了笑,抬手捂着嘴,“唔,下一次在宫中见,也许就是我改口的时候了。”
徐蜜缃涨红了脸。
这一日的喧闹在夜幕降临后结束。
徐蜜缃跟着明玉泉回到麟王府后,被再三确定了身体无恙。
她沐浴时趴在浴桶边沿,透过窗子缝隙瞥见夜月清光,拨动水面长叹一口气。
今日真是……复杂。
尤其是那位康寿太妃。
说来今日启福宫绞杀了那么多宫人,是不是又要麟王殿下被外面谩骂了。
她趴在自己手臂上埋着头,又长叹了口气。
早知道康寿太妃派人来时,她不跟着走就是了。也不至于闹到这个无法收场的样子。
徐蜜缃忽略自己能不能拒绝这一点,歉疚之情让她一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在泮宫整日打听各种小道消息,还好,并未听到有关启福宫和康寿太妃的消息。
反倒是兰轩有了新的消息。
“祖父说,想将阿兄外放。”兰静陪着徐蜜缃下学时,挽着她手臂低语。
昨日有关康寿太妃到底是麟王殿下的家事,徐蜜缃只字未提,兰静也不知道昨日发生了多么凶险的事情,与徐蜜缃分享她家中的事情。
徐蜜缃脚步一顿,好奇地挑眉:“为何?”
闻恪走在她们身后,双手抱着后脑勺,大步一跨就绕过了她们。
“我猜,是因为那位赫赫有名的苏夫人吧。”
兰静满脸苦涩,徐蜜缃一看两位好友都知情的样子,反而蒙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之前兄长能被那个周娘子牵连上,不是因为他心中有了爱慕的人妻却不敢说么。”兰静凑到徐蜜缃耳边小声说,“据说,那位人妻是苏夫人。”
苏夫人?苏夫人又是谁?
徐蜜缃隐约记得好像有人给自己说过。但脑海中的画面太多并未记清楚,迷茫地问:“她是谁?”
“你不知道?”闻恪走到她面前倒着走,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麟王殿下应该很清楚吧。苏夫人,苏阁老的女儿,也是麟王殿下当年的副手,何将军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