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雨
“很快便到?。”
这片草原不远处有一面湖泊,水面宽广,水清而澈,常有名士到?此泛舟小游。
姚芙绵下?了马车,看见湖泊喜不自禁,忍不住惊叹。
“表哥你怎知此处有湖。”
扬州多江河,姚芙绵闲暇时便好去湖上泛舟,乘着小舟悠悠荡荡到?日落才归家?是常有的事。
她前几日无意中与江砚提过一回?,不想江砚竟放在心上。
湖边早有小舟等候,姚芙绵猜测那是江砚准备的,欢喜地?跑过去。
行至一半,她回?头看去,只见江砚步伐从缓,不似她那般急促,忍不住催道?:“表哥你走?快些。”
江砚走?到?湖边的小舟前,姚芙绵已经在里边坐好等他。
江砚看着姚芙绵面上不似作假的喜悦,终究是没忍住问出口。
“宋岐致也这般带你来过吗?”
第五十七章
姚芙绵面上的笑意一僵。
宋岐致曾在方?才那片草地上教过她骑马的事, 江砚果然清楚。
兴许连今日带她来此泛舟,都?不是为了讨她欢心,而是试探她如今对宋岐致心思?。
她这段时日的表现难道还不足以打消江砚的疑虑吗?
姚芙绵不悦地皱起眉, 感到些许烦躁。
“为何表哥与我相处,总爱提到旁人。”
看着姚芙绵原本愉快的脸色变得恼怒, 头也转向另一边, 江砚不再言语,上去小舟。
小舟轻晃, 待两人都?坐稳, 船夫手中的竹篙一撑, 小舟便缓缓远离河岸, 往湖泊中央而去。
今日到底是出?来游玩,姚芙绵的不快未持续太久,很快便被?湖面掠过的飞鸟、水下穿过的游鱼吸引。
小舟前行?得不算太快,所经之处的湖面只?是微微起了波澜, 日光照耀下, 波光粼粼。
姚芙绵手搭在船沿, 头探出?小舟往下看,看见水面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她朝倒影笑?了笑?, 发髻上珠钗坠着的玉石微微晃动。
姚芙绵心中惬意?,口中哼着轻快的小调, 伸出?指尖去触摸水面, 冰凉的湖水从?指缝间流淌而过。
江砚坐在姚芙绵对面,看见水面已经漫上她的指节, 而她似乎嫌不够, 想让掌心也没入水中。
姚芙绵微微撑起身,江砚看得眉头微微皱起, 提醒道:“你若掉水里,我救不了你。”
姚芙绵抬头看向江砚,恍了半晌,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些意?外:“表哥不会水吗?”
江砚看她一眼,垂下眼帘,默认。
姚芙绵感到有些讶异。
在她看来,江砚几乎无?所不能,无?论学识音律,江砚只?需看一眼便能熟记于心,她迄今还未见过有什么能难住江砚的事。
江砚既不会水,偏还要带她来泛舟,便不怕出?了什么意?外他脱不了身不成?
仔细想来,他这样不会水的人,身居一叶小舟在水面上,多少都?该有些畏惧才是。
思?及此,姚芙绵蓦地起了些坏心思?。
她两手搭在船边,还未来得及做什么,江砚便立刻看穿她的意?图,眉头皱得更紧,眼神带了些许警告。
姚芙绵并未被?他吓到,反而乐得笑?出?声,眉梢眼角都?带了笑?意?,似乎是有什么让她极为开?心的事。
待笑?够,姚芙绵盯着江砚,面露得意?之色,顺着他最初的话说道:“表哥莫怕,你若掉水里,我定会竭力救你。”
姚芙绵当初被?周璞等人推下池塘,好在池中并未多少水,只?有那些黑泥,没过她的腰腹。
姚渊后怕不已,担心再有下回,且若是满水的水塘或是江河,后果不堪设想,于是自那之后便请了人教导姚芙绵游水。
姚芙绵状似随意?的一句话,却在江砚心底掀起不小的波澜。
江砚看着她得意?又雀跃的神色,心好似被?什么揪住,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伴随着某种渴望,让他想要做些什么来消解。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摆放瓜果的案几,而姚芙绵说完那句之后便不再看他,继续用指尖去触摸湖面上冰凉的水。
约莫一个时辰,小舟才重新回到岸边。
姚芙绵轻快地跳下小舟,回头朝江砚伸出?手,关切道:“表哥我扶你下来。”
她这回没想着要捉弄江砚,至于江砚是否信她,姚芙绵便决定不了了。
这点小事无?需人相助,然而见姚芙绵的手便在眼前,掌心面向自己,江砚仅是看一眼,便将她手抓到掌心,牢牢握住。
待江砚下了小舟,不但未将姚芙绵的手松开?,反而顺势将人拉进怀里,急切地吻下去。
侍卫在马车边上等着,离此处有些距离,船夫也识趣地撑船离开?,很快便只?剩他们二人在此。
姚芙绵起初被?迫仰着脸承受,适应之后便慢慢地迎合。
此时将近晌午,待太阳落山还有半日的光阴,她不想那么快回去,若是哄得江砚欢喜了,他兴许会准她在外面多留一阵。
可宋岐致与友人就在附近跑马,也不知是否会来到这处,姚芙绵有些担心,只?希望江砚可以快些结束。
然江砚却不知餍足般,未有要停止的意?思?。姚芙绵不得不用空着的那只?手扯他衣料,小声道:“表哥,我饿了……”
江砚这才退开?,然并未松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下颌抵在她肩上缓缓地平复呼吸。
看似是他拥有姚芙绵,实则却是姚芙绵一直在掌控他的心绪。
她轻而易举地就能挑动他的喜怒哀乐。
感受到江砚身上熟悉的变化,姚芙绵浑身一僵,动也未敢动一下,暗暗期盼江砚快些恢复。
待江砚呼吸归于平缓,又变成江氏那个清冷自持的大公子。
若非亲眼所见,姚芙绵从?前如何都?不会相信,江砚亦会有这般表现,动情?时的神态连她见了都?要脸热不已。
自始至终,江砚都?未松开?姚芙绵的手,牵着她往马车所在走去。
上了马车之后,姚芙绵软声央求江砚,待用过午膳再去其他地方?,江砚原本已经答应,然两人用完午膳之后,却有侍者来禀,江巍回来了。
江氏家主归来,江砚作为他的嫡长子,是最不该缺席的那人。
姚芙绵善解人意?道:“表哥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出?行?。”
江巍比预计归来的时日要晚了些,然江府早已备好接风宴,无?论如何,江砚都?该回去。
“我日落便会回来。”
*
江砚甫一回到江府,便有侍者走上来,道家主等他多时了。
江砚心下了然,并未露出?半点急色,步伐从?缓地去见自己父亲。
在书?房见到江巍,江砚温声地同?多月未见的父亲问好。
江巍征战沙场多年,身上气?息凌冽肃杀,不怒自威,仅是看过来的一眼,便会让人产生怯意?。
江砚恭敬地垂首,并无?半点惧色。
“怀云,你的事,你母亲都?与我说了。”
江巍声音平静,并无?半点责怪之意?。
“为父尚未见过芙绵,但有你母亲在信中所言,加之你又喜爱,可想而知该是个极好的女郎。”
江巍缓缓地说着,语气?甚至称得上慈爱,最后问道:“芙绵如今,可是在你那里?”
“是。”
江砚并不隐瞒。
江巍和缓的脸色终于有些变化,皱起剑眉。
即便早有预料,可江砚如此坦然地承认,让江巍露出?些许不赞许。
姚芙绵离成为宋岐致的妻子只?差一步之遥,江砚此举夺人所爱,又将人据为己有,传出?去,实在有辱江氏的门风。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如今再来责怪也无?法挽回什么,江巍只?是叮嘱道:“既如此,便莫要让人知晓了。”
“为父曾答应姚渊,要你看顾好他的女儿,如今这般,倒不如将错就错。”
若换作旁人,江巍会直接让江砚将其处理掉。但姚渊与他有些交情?,不可做太绝。
姚芙绵在江砚那处,既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亦不必担心在乱世中的安危。
江氏家风严谨清正,若是被?他人知晓,江氏百年的名声势必会有损害。
“你既愿意?为她不惜做到这般地步,为父便不强求你放弃她。只?是——”江巍像从?前无?数次地那般,命令似的提醒,“让她再不出?现在人前,或再不出?现在人世,你自己抉择。”
只?要江砚的举动不为旁人所知,那便没什么可指摘的。
“你母亲已在替你挑选适龄的女郎,你这几日便选一个,尽快将婚事定下。”
大夫人早已将江砚的所作所为于信中告知,江巍既意?外,可又认为很合理。
爱慕一个求而不得之人的滋味,江巍也曾体会过,是以,他在得知江砚的事之后,便未想过要拆散,只?是此事到底是不能为人所知。
江砚从?未忤逆过族中长辈命令或是教导,江巍深知这点,认为自己宽容地让江砚继续留住姚芙绵,江砚会识相地听从?他的命令。
然而江巍等了好片刻,江砚都?不像从?前那般立刻应允下他的话,不由?得抬头看去。
“恕孩儿无?法听从?。”
江巍皱起眉,神色更加威严。他声音平静,却含有威压:“怀云,你是要忤逆为父吗?”
江砚作揖垂首,依旧恭敬:“姚芙绵是孩儿此生唯一认定的妻子,除了她,旁人都?不可。”
听到江砚这话,江巍只?感到好笑?。
情?爱在家世荣辱面前,不值一提。
江砚在对这些事的处理上,还是太过稚嫩。
倘若他将姚芙绵藏好,莫要被?第三?人知晓,便无?人可拿他如何。他依旧会是前途无?量的江氏大公子,再娶门第适配的女郎做夫人,既能保住他的名声,家族的根基亦能更加牢固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