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打马到了辛家,径直去?往辛泽渊的院子,到了院子里,小厮却?告诉他,“王爷来的实在不是时候,辛公子今日不在府上。”
小王爷追问:“何时回来?”
“公子尚未稍信回来,小的不清楚。”
适才见过了千君,小王爷是片刻都不想再等?了,又问道:“辛夫人呢,可在府上?”
小厮回道:“辛夫人今日提亲去?了。”
提亲?
给谁提,辛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还能?是谁,辛泽渊。
这?可稀奇了,谁不知道他辛泽渊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上,这?些年从未有哪家的小娘子入过他眼,是以二十三了,还未许亲,如今中?了状元,是打算好事成双了,小王爷好奇地?问道:“哪一家?”
“国公府韩家。”
小王爷一愣,国公府韩家?那不是千君家吗,一番回忆,府上似乎确实还有一位待嫁的小娘子,乃二房那边的,如此说来,他是要与辛公子做连襟了。
小王爷高?兴地?拍了一下小厮的肩膀,欣喜地?道:“亲上加亲,甚好,待你们家公子回来了,记得差人知会本王,本王要与他好好庆祝。”
什么亲上加亲,小厮一句都没听懂,再抬头?小王爷已经欢乐地?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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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韩千君没有翻墙,大摇大摆地?走?了正门。
到了门口出奇的安静,没人在门口侯着她,也不见半点热闹,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韩千君纳闷,问门房,“今日可有客人上门。”
门房摇头?,“没有。”
那便是辛公子还未上门来。
也不对?啊,此时的安宁实在有些不符合郑氏的作风,自己一夜未归,此时郑氏不应该亲自守在门口,逮她个现行吗?
暴风雨前的宁静?
进门后?韩千君愈发小心翼翼了,脚步轻轻地?踩着地?面,目光不断往四下里打探,谁知一路相安无事,府上的仆人见了她,也并没有大惊小怪。
难不成郑氏并不知道她昨夜没回来?
不可能?,郑氏疑心一向很重,不会犯如此大错,经过正院的廊下,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阮嬷嬷拦住了她的去?路,道:“三娘子总算回来了,夫人正候着娘子呢。”
辛公子尚未上门,她得先撑住。
不知道昨日郑氏与辛家夫人谈论?得如何,横竖她已经与辛公子私定了终身,待会儿只需告诉韩国公夫妻俩,她自己出去?给他们找了一位女婿,最好是喜欢,若不喜欢,她就要闹了。
到了正院,屋内依旧安静地?诡异,阮嬷嬷领她进来,撩起里屋的一层轻纱,只见筵席的蒲团上,只坐着郑氏一人。
国公爷不在。
不正常,一夜未归如此大事,郑氏不可能?会替她隐瞒,反而会添油加醋地?告诉国公爷,然后?让国公爷来修理自己。
且郑氏的神色也不对?,太过于平静,韩千君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抬目狐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鸣春,鸣春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样一头?雾水。
在完全不了解对?方招数之时,最好的反击,便是敌不动我不动。
韩千君对?郑氏行礼问完安后?,便不吭声了。
搬来正院后?,郑氏也将屋子收拾了一番,把老?夫人先前留下来的那些个剔红、戗金的漆木用具一应撤下,换成了清一色的素色,屋内再也瞧不见半点金色,变成了第二个海棠院。今日郑氏似乎还有些闲情?,自己焚了香,盖好了香炉的顶盖,待那袅袅青烟从细密小孔内慢慢地?窜了出来,郑氏才抬头?看向跪坐在跟前的韩千君,问道:“昨夜在外歇的如何?”
韩千君:……
果然知道她歇在了外面。
但这?反应不对?啊。
心头?正打着鼓,该如何回应,便又听郑氏道:“你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就有那么多话?要同那姜家娘子说?白日一日不够你叨叨,夜里还宿在人家府上,害得姜夫人亲自上门来交代,你面子挺大。”
韩千君努力从她这?一句话?中?,获取自己缺失的信息。
姜夫人便是姜姝的母亲。
郑氏话?里的意思是昨日姜家夫人亲自来了一趟国公府,就为了替自己掩盖昨夜的去?向?
可姜夫人怎么知道自己去?了哪儿,昨日去?私塾的事,她并没有告诉姜姝啊,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夜里会宿在外面,姜夫人如何知情??
韩千君脑子一团乱,神色却?不敢显出任何端倪来。
郑氏又道:“这?些日子你翻墙出去?,去?了哪儿我不想再过问,也不会追求,今日起,你好好待在府上,老?老?实实地?等?着辛家正式过礼。”
什么辛家过礼?
韩千君猛然抬头?看向郑氏。
郑氏也没打算瞒着她,“昨日我与辛家夫人碰了面,辛夫人确实有意于你,媒人早上已上门纳了彩,人刚走?,过两日便交换生辰八字,早些把亲事定下来。”郑氏想了一宿都没想明白,辛夫人是何时见过她的,昨儿一番好夸,把这?孽障夸上了天,连自己这?个做亲娘的,都觉得受之有愧,暗自害臊。
话?音刚落,便听韩千君突然一声道:“那辛家大公子脑门是不是被门缝给夹了?”
郑氏手里的茶盏一颤,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冷冷地?盯着她。
“我一嫁乃皇帝,如今出宫众所周知,是我不得皇帝的宠爱,被他赶了出来,如此名声,但凡有点名望的家族,断然不会来提亲,那辛家好不容易翻了身,辛家大公子更是中?了状元,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哪家的黄花闺女他娶不得,非得要娶我?且如母亲所说,我周身上下无一处可取,您觉得,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郑氏又开始眼冒金星了。
生生压住冲上来的一股气血,问道:“你是何意?听你的意思,觉得自己配不上,不想嫁?”她若当真有这?个觉悟,当初进宫时,怎就没见她有半点犹豫。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俨然她不是乌龟,辛公子也不是王八,但各人有各人的喜欢,细说起来,也是自己和辛家那位大公子没有缘分,偏偏在他看上自己之前,她先遇上了命中?注定要结成夫妻的辛公子,凡事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韩千君道:“辛家大公子我是不会嫁的,但母亲也不用为我的婚事发愁,我已经在外面替你们找到了一个好女婿。”
见郑氏突然呆成了木雕,韩千君解释道:“女儿的眼光一向不错,保准母亲见了他,一定会喜欢…对?了,我已和他约好了,他今日就会上门来提亲…”
耳边安静了好一阵。
韩千君做好了准备,“啪——”茶盏砸下来时,虽没有被突然惊吓到,但眼皮子还是抖了两抖。
郑氏真正生气时,嗓音很轻,“你说什么?”
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不会得到幸福,韩千君心里清楚这?点,是以,忍下了与郑氏互拍桌子的冲动,耐心解释,“他是一家私塾的先生,出身是差了一些,家境也不太阔绰,但人品样貌没得说,等?你们见了他,定会满意,今日他已经答应我会来提亲,这?个时辰,应该快到了,您先看看人…”
话?没说完,郑氏便起了身,凉凉地?唤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婢女,“对?面的厢房腾出来,这?几?日三娘子就歇在那儿…”
韩千君:……
“母亲,你不能?不讲道理……”
堂堂国公夫人治理一个家族,不会没有一点手段,能?靠说话?解决的,她从来不动武力,韩千君被两个婢女架出去?后?,径直丢在了对?面的厢房内,再一把锁落下,彻底断了她的自由。
韩千君气得猛揣门扇,“郑氏!你凭什么关我?”
“我要你管了吗?有本事你当着国公爷的面关我啊…”
刚回到房门口的郑氏脚下一个踉跄,扶额道:“这?个孽障,你听听,她要上天了…”
阮嬷嬷忙扶住她,劝道:“夫人莫要动气,三娘子自小气性?大,等?想明白了,自然会明白夫人的一片苦心…”
这?头?刚劝完,韩千君又吼来一声,“您不就觉得辛家那位大公子,是你们好不容易高?攀来的,还怨我不知好歹,到底是我嫁还是你们嫁…成,您要关我,那我今日也把话?撂在这?了,我不嫁辛家大公子,打死也不嫁…”
—
国公爷今日回来的晚,只因快下朝的时候,遇到了一人。
辛家大公子辛泽渊。
见到他的时候,辛公子已候在了通往前殿的甬道上,不知道等?了多久,远远过来,只见其立在太阳底下缓慢地?踱着步。
到了跟前,辛公子听到了动静声,转身弓腰同他行礼,“晚辈子京,见过国公爷。”
第31章 掉马
第三?十一章
韩千君被?关了一个多时辰,国公爷才回来。
回到?府上,听完阮嬷嬷的禀报后,韩国公不急也不慌,先去里屋看郑氏,郑氏被?气?得不轻,正歪在榻上闭眼假寐,见他回来了,也打不起精神,继续躺在那。
国公爷少有地见她使脾气?,笑?了笑?,走过去坐在她身旁,火上浇油地道:“又吵了?”
什么?叫又吵了,他但凡狠下心来用管教自己儿子的手段,拿出来管教闺女?,也不至于养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人来,“她在外给你找了一个女?婿。”郑氏咬牙道:“我就知道,她这阵子翻墙出去不会有好事,你何时见她为了哪个小娘子上过心?她这是?打着去见姜家姑娘的幌子,出去与人私会,你说她胆子多大?…”郑氏冷声?道:“宫中待了一年。我看她也没白?待,学回来了一肚子招数,专门对付我呢。”
郑氏庆幸辛家来的媒婆走得早,没见到?这一幕。但也快了,再如此闹下去,辛家迟早知道,辛家大?公子的一厢情愿乃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堂堂状元郎被?一个教书的穷小子截了胡。
辛家大?公子有没有被?打脸的感觉,她不知道,但往后辛家不会再上门来了。
韩国公难得没护犊子,占了郑氏,“确实是?有些不像话?,竟瞒着咱们与郎子私会,就她那脑子,还以为自己占了人家便宜,被?人骗还乐在其中…”
郑氏一愣,本就悬着的心沉了又沉,翻身坐起来,“怎么?着,你是?查到?那人是?谁了?”今日她被?那孽障气?得浑身没了劲儿,还没来得及去查,她那双好色的眼睛,到?底看上了什么?样的绣花枕头。
国公爷神色倒是?不急不慌,与她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今儿满朝都?在议论,昨夜西江上放的那场花灯之盛大?,空前绝后,今早辛家几十艘大?船沿江而下,忙着打捞残渣…”
花灯的事郑氏听他昨夜回来说过,还对她埋怨,不知是?哪一家吃多了没事干,又在烧死。听他这意思,郑氏问道:“辛家放的花灯?”
国公爷手指头摸了一下前额,“嗯。”
郑氏纳闷道:“辛家大?公子高中府上连一场宴席都?没置办,好端端的放什么?花灯,还搞这么?大?的阵势,八成又是?那辛家大?爷弄出来的花招…”
“也不见得。”国公爷道:“文人墨士,不能风花雪月了?人生在世,图的不就是?一份恣意,年轻人偶尔随心浪漫一回,陶冶陶冶情操,日子才不至于过得枯燥。”
郑氏被?他说糊涂了,说好也是?他,说坏也是?他,不过眼下他提这个作甚,“辛家放灯,同你闺女?与人私定终身有何干系。”
还真有干系了,“昨夜那花灯是?辛家大?公子放的。”国公爷也不卖关子,告诉了郑氏,“给你闺女?放的。”
见郑氏呆在那,一张脸精彩绝伦,国公爷又气?又好笑?,“你去问问季婵,她看上的那穷书生叫什么?名,便明白?了。”
适才在甬道上,辛家那位当?红状元郎,当?着阁内那群老?东西的面?,突然掀袍跪在自己身前,恳求道:“晚辈不才,斗胆对令爱千君生了爱慕之心,今日家母已着媒人上门提亲,还请岳父大?人成全。”
初时他也没反应过来,提亲便提亲,自己又不是?不答应,怎么?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他面?前了。
至今他都?还记得内阁那几人面?上的错愕,像极了活遭雷劈了一般,若不是?怕结下仇恨,他嘴巴当?场都?要裂到?耳朵边上。
后来两人到?了茶馆,辛泽渊什么?都?招了。
自辛家被?贬之后,辛韩两家再无来往,上回辛夫人突然托老?三?送了季婵一只玉镯,郑氏还生过疑虑,自己却怪她多虑了,合着人家还真不是?一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本该生气?的事,但不知是?辛泽渊那一跪,跪得太是?地方?了,还是?那一声?‘岳父大?人’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竟一点都?没置气?。
一码归一码,临别之前,装模作样地把人训斥了一通,“辛公子乃我朝后起之秀,也乃无数人心中的楷模,礼数上还是?当?约束自己一二…”
教训完了一个,另一个也不能宽恕。
蠢丫头,亏她白?长了一双大?眼睛,瞅着机灵,却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还囔囔着不嫁。
这回他不会再宠着她,非得叫她长一回教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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